“关于圣秘会的事情,”尤古朵拉忽然说道,“凯瑟琳女士好像知道得很多嘛。”
“因为蓝胡子曾经登上过那座岛,尤古朵拉小姐不是都清楚么?”凯瑟琳看向她,“我有我的目的,为此我曾仔细调查过关于‘信物’的一切,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些。”
“所以你的愿望也得到其中一件信物,并成为空海上的下一任君王,”尤古朵拉故意一笑,“如果你早知道罗德里戈的信物在小家伙手上,你会后悔与之失之交臂么?”
但凯瑟琳轻轻摇了摇头,“信物没你们想得这么简单,罗德里戈·德安里斯是一方霸主,我得不到他的认可,完成他的考验,我不是海盗王威廉的后继者——”
“那你认为他是么?”
灰女士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方鸻的后背,问:“艾德,你认为自己是罗德里戈的后继者?”
方鸻哭笑不得,他也没想到这位‘灰女士’这么自来熟,上一次见她时可不是这样的,但或许是因为那时有子非鱼和红叶在的原故。他轻轻摇了摇头,自己是海盗王威廉的后继者么?
自然不是。
可他目光看向手中的金属方块,可他究竟算不算是踏上‘这条道路’的后继者呢?或许还真不一定说得清楚。
他当然也明白尤古朵拉问这些是为了试探凯瑟琳——空海上没有哪一位海盗是可信的。
对方仍旧把橡木骑士团当作是七海旅团最可靠的盟友,是自己人,作为他们这一行人的前辈,也或许是担心姬塔与洛羽的安危——这位灰女士方才便问过洛羽的事,方鸻也如实回答了。
他目光看向前方。
大门后通向一条深邃的走道,高大的拱梁构建出一个宽广的空间,内里同样空无一物,黑暗中只余下沙沙的脚步声,男人举起的水晶散发着持续不断地冷光,照出凹凸不平的砖石。
冗长的密道在后半段变得也开阔起来,两层天然的岩壁变成了厚实的灰砖,层层叠叠堆砌成拱券形,这些建筑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在漫长的时光之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他心中同样怀有许多疑问。
但这些疑问或许要等到一会儿之后,才会得到一一的解答。
“闷葫芦。”尤古朵拉摇摇头。
而一旁的夜莺小姐也同样一言不发,如同影子一样跟随在方鸻身边。
尤古朵拉这才开口道:“但圣秘会可以将他们选中的人推上一方霸主之位,就算没有信物,也是一样,灰海盗们的经历就能说明一切问题。”
“所以,”她看了看那高大的男人,“与其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信物,难道海盗们对于圣秘会本身没有一点儿觊觎之心?”
“许久之前,曾有海盗对抗过圣秘会,但后来……”凯瑟琳犹豫了一下,道:“我们这些在空海上生活的人,桀骜不驯,连一般人惧其三分的帝国舰队也敢轻易挑战,甚至像是罗德里戈那样的人物更是与帝国为敌——”
“可除了空海本身,这片云层之上的大海变幻莫测,谁也不敢说真正了解它……”
“那海上的波涛,有时可能只是温柔的轻抚,但也可能是一场无情的惩罚,”女海盗像是在追忆什么,“一个时代之前,一场风暴在顷刻之间摧毁了那时的多个海盗团,海上的霸主的命运,在真正的命运之手面前也不过渺小至此。”
她用翠色的眸子看向那个男人,带上了一层忌惮之色,“所以在那之后,圣休安的所有海盗都不会轻易圣秘会,而你们不是海盗,我忘了告诉你们‘软木塞’酒吧的事。”
“凯瑟琳女士,”方鸻都忍不住无语,“这么重要的事下次记得提前说。”
他还和正主打探关于圣秘会的事。
难怪那个男人那会会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大概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是我的错,”凯瑟琳叹了口气,“我以为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却忘了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血鲨海盗还在港内,我自以为可以瞒过巴洛沙手下的眼线,没想到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会找上我。”
方鸻也想到了关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事。
这里可不是他们的传统活动范围,他忽然开口道:“看来考林—伊休里安的政局发生了剧变,要不然,杰弗利特红衣队也不会找上你。”
“考林—伊休里安的局势已经紧迫到一个银之阶,一支王国编外的力量竟也可以左右局面的地步了么,否则那些人不会想到你们这支游离于权力中心之外的力量,只是不知道是王室——还是弗洛尔之裔。”
“你很敏锐嘛,小家伙。”
尤古朵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我以为你看不出来这些,看来帝国真是能教育人啊,没想到去了一趟奥述之后你们成熟了这么多。布丽安公主说是你支持他们的,我原本还不相信。”
“所以考林—伊休里安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古朵拉女士。”方鸻猜得出原委,但却猜不出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两界通讯中断了几个月有余,他对考林—伊休里安的局势一无所知。
“局势白热化了,”尤古朵拉摇摇头,“没什么好消息,宰相、国王执迷不悟,他们也回不了头,他们杀了凤凰公爵,利用他的长子控制了南境,在迎娶了新的王后之后,伊斯人也站在他们一边了。”
“而我们这边虽然有艾文奎因的精灵,布丽安公主殿下,埃尔德隆也偏向我们,还有沙漠之民,大公主,罗班爵士自不必说,芬里斯人,艾尔帕欣的上层有些摇摆不定,但亲王殿下站在我们一边。”
“这样算起来,两边的势力算是势均力敌,可以说是南北对峙,南考林与长湖为分界线,至于宝杖海岸自己正应接不暇,古塔人叛乱此起彼伏,暂时也顾不上他们了。”
“南境术士协会呢?”方鸻忽然察觉到尤古朵拉好像漏过了什么。
“这正是我来圣休安的原因,”尤古朵拉严肃了些许,“南境协会出了大乱子,有人刺杀了现任会长索南·钢眉,安德大师也在动乱之中受了重伤。”
“什么!?”方鸻忍不住失声:“老师他……”
“你放心,”尤古朵拉宽慰他道:“乌列尔先生他并无大碍,但是趁着动乱的时间,许多人攻击了艾尔芬多尖塔的各个部门,造成了大量的人员和财产损失;虽然大多数人还有复活的机会,但索南会长……”
方鸻沉默不言,在南境大赛之时他见过那位矮人会长不止一次,没想到才不到一年,便已天人永隔,这还是他在艾塔黎亚第一次直面生命的逝去,而这一次又要比丝卡佩小姐那次真切得多。
“动乱是从南境协会内部发生的,许多我们熟悉的人忽然倒戈,向协会发起攻击,因此许多人都措不及防,索南先生正是如此……”尤古朵拉叹了口气,“现在看来那些人应当是影人渗透,但在此之前,我们都按照你们提供的信息筛选过一遍,并未发现异常……”
“最后我们只能得出结论,影人们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手段避过我们的侦查,我们检查过那些在动乱之中被抓捕的人,他们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记忆、学识、自我认知都没有差别,除了立场已经掉了个个儿。”
尤古朵拉拿出一枚戒指,“除了在他们身上发现这个,可以统一证明他们的身份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方鸻看到那枚戒指,不由目光一缩,那戒指上的纹徽他实在太熟悉不过了——面向荆棘垂目祈祷的少女,环绕的毒蛇,银色的匕首与展翼的蝴蝶。
“暗影会的叛徒?”他一下就想到了尼娅告诉他的那些辛秘。
“暗影会?”尤古朵拉看向他。
方鸻向她讲述了关于风暴群岛发生的一些事情,暗影会的来历,灰女士的目光闪了闪,“我们的调查这些戒指背后确实指向一个组织,但各处都查不到其来历,最后也只能寄希望于圣秘会。”
“圣秘会是考林—伊休里安一等一的秘密结社,关于渊海石板与神秘学相关,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辛,正因此,我才会带队前来圣休安,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你们。”
尤古朵拉徐徐说道:“至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来历,正和你猜想差不多,南境协会现在几乎已经瘫痪,考林—伊休里安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寻求破局的机会。”
“红衣队的背后是弗洛尔之裔,但弗洛尔之裔也不是铁板一块,官方并没有明确表态介入考林—伊休里安的内部纷争,但各大公会都有自己的考量,我猜红衣队并不是站在王党一边,而是自己来的。”
方鸻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半年来王国发生了太多变化,现在无论是那位刚愎自用的国王陛下、还是那位阴险狡诈的宰相大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而布丽安公主也苦于许多潜在的盟友仍摇摆不定。”
“因此双方都不敢轻易破局,而这时谁手上有更多的力量,就在未来占据先机——杰弗利特红衣队显然不甘愿永远做一个二线公会,也亏他们能想到这支游离于王国之外的私掠舰队。”
尤古朵拉对于老对头的行为显然不予置评。
方鸻也一阵沉默,没想到自己不在的半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本来你暗中发育自己就是帮上我们最大的忙,”尤古朵拉摇摇头,“塔波利斯和军方一样看好你们,将洛羽和姬塔交给你们就是看中七海旅团的未来,我们都需要一个游离于联盟之外的推手,而这个推手的实力越强越好——”
“就像是loofah,但loofah和蔷薇十字军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性子也太古怪,指望不上,你不一样,我是看着你们成长起来的,艾德你比其他人都更有责任心,这是好事。”
她的话仿佛离题万里,但方鸻却听明白了。
考林—伊休里安从来都不平静,政局的分裂远在他与希尔薇德离开王国之前就已势同水火,而在原住民之外,联盟内部一样孕育着变革的声音。
远在第二世界的惊雷,不过是这一切尖锐斗争的写照,七月战争、弥雅与弗洛尔之裔的恩怨不过是上一场圣约山之战的遗留,而指针每一次拨动,都让问题变得更加尖锐。
南境的叛乱,凤凰公爵的死,每一个事件的发生都将考林—伊休里安推向不可挽回的风口浪尖,而他在那时看似作出的正确的决定,而也只不过是让布丽安公主下定了决心而已。
世界的变革从来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动的。
他自然也从不会这么自大。
“不过就像上一次你作出决定一样,”尤古朵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一次你竟然成为了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信物的持有者,还得到了他的认可,这是我预料之外的情况,可能这一次你又能帮上我们了。”
方鸻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问题,不过并不仅仅是为了调查南境同盟的事,虽然老师的安危也很重要,但他从没忘了——那个印记背后,可能与自己父母的空难有关。
那个神秘的徽记,已经不是头一次出现了。
而且它背后和影人千丝万缕的联系,南境协会那些忽然暴起伤人的内部成员,他们如果并不是影人,又是如何受到影人的控制,如同鬼魅附身一样呢?
正思索之间,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各位,到了。”
他停在一扇封闭的大门前——那尘封已久的大门上覆满了蛛网,层层蛛丝上落满灰尘,而或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连虫子们都已死去,只留下一地的虫壳。
但男人——圣秘会的守门人并不在意这些,走上前去,扯下那些蛛网,轻轻擦去那门上的灰尘,露出枝散叶的圣白巨树。
在两扇门上相对而立。
方鸻目光落在那些雕刻上——努美林双圣树。他回过头去,正对上尤古朵拉银灰色的眸子,那位女士向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
继而又用冷漠的目光看了其他人一眼,并未多言。
“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尤古朵拉小声嘀咕道。
凯瑟琳落后一步,小声道:“他们只会认可那些受信物所选中的人。”
大门后是同样深邃的黑暗。
砖石铺就的道路通向一座圣殿,环形——来自于古旧时代的产物似乎都千篇一律,古老圣殿不由令方鸻回想起了在龙啸山脉、诺兹匹兹地下见过的那两座——
只是圣殿之中没有造像,原本应属于神像的位置,只有一束光从穹顶上照下来。
灰尘在无瑕的光中闪烁着,上下沉浮,像是漂浮着无数浮游生物,光落在石质的基座上,上面刻着一行模糊的文字:
‘长河之上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轻浅的漩涡之上,犹如命运,变幻不定……’
‘……她湖面之上撷取落叶,从命运之中剔除灰枝……’
‘英雄的故事,不至于沉入无光的湖底……’
‘……而黄金的织线,亦被赋予世界的重量……’
方鸻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命运的祷文,但而今欧林众圣的神序正在产生剧变,谁也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在大厅之中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又过了片刻,黑暗之中同样传来几声异响——方鸻向那几个方向看去,发现有几个人出现在了那里不同的方位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华贵的长袍,像是祭司或者贵族;一个面带凶相,用眼罩遮着一只眼睛的男人,一看就是空海之上横行无忌的海盗;一个女人,像是商人。
最后一个是精灵少女,一头白发,在耳尖两侧束成辫子,垂在双肩上,显得有些秀气,面容姣好,但正横眉冷眼地看着方鸻。
“罗德里戈的继承者?”老人最先开口,“是他?”
其他人的目光也一一落在方鸻身上。
接下来开口的是那个海盗一样的男人,说话时中气十足,震得大厅嗡嗡作响,“信物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了,看来确实是他无疑,那么他就是这一代选中的人了?”
“先等等,”接下来的开口的是那个女人,对方的年岁比凯瑟琳还要大上一些,但成熟雍容,美艳至极,眯着眼睛看着方鸻,“他身上不止有那个信物。”
其他人都看向她,女人则看向方鸻开口道:“他身上有钱币的气息。”
但女人打断他:“不,不是凯瑟琳,我认识这个小姑娘,她身上的那一枚钱币我也认识,但并不是那一枚。小家伙,你身上有一枚至关重要的钱币。”
“至关重要的?”海盗男看向方鸻,“你是被选中的人,不过有另一位女神在你身上施以目光倒也是令人意外至极,除了她之外,你还见过另一位女士么?”
方鸻听得一阵云里雾里。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那位高大的酒保,毕竟是对方带自己一行人来此的,他本来以为谜底会在这座大厅之中揭晓,但没想到问题不但没有得到解答,疑问反而更多了。
但男人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沉默不言。
“你们是圣秘会?”方鸻抬头问道。
海盗男点了点头,“我们是圣秘会,但圣秘会并不是我们,我们不过是一个古老契约的守誓人而已,”他大约看出方鸻的迷惑,开口解答道:“在你面前的圣坛上,那里有三段箴言——你们看到的是‘命运’。”
“此外,在这一面还有‘约定’与‘守望’。”
他开口叙述:“凡人的一生,如同落叶,在时光的长河之中沉浮,而只有少数人,能追寻‘命运’垂下的织线,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轨迹——”
最后是那个老者,用苍老的声音讲述道:“他们约定,‘守望’圣树直至发出白枝——将破碎的世界彼此弥合,为注定的‘毁灭’带回‘新生’的希望。”
“在上上个时代之前,是许许多多人,”最后话语回到了那个海盗男身上,“最后每一个名字大多我们都不记得了,直至罗德里戈·德安里斯,那是上一代,然后是你——”
他指向方鸻。
“所以我是被选中者?”方鸻再问,他拿起手中的信物,“你们会因此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并满足我的要求?”
海盗男点了点头。
方鸻沉默了片刻,“那我要付出什么呢,或者说我要做什么?去履行那个约定?但我有自己的事要办,不一定有空为你们的‘女神’办事,比起约定来……我更倾向于‘交易’。”
“不。”老人摇摇头。
“不用?”
方鸻有些意外,不用是什么意思?那男人告诉他三段箴言,‘命运’、‘约定’与‘守望’,他们是守誓人,就像是屠龙者一样,遵循着守护与约定。
而他们口中的誓约选中了他,而他又不用去履行约定?
“她只需要勇敢的人。”
方鸻微微有些沉默,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凡事先想着自己,一点也不愿意承担责任,他和我们说什么‘交易’,但圣秘会可不需要和人交易。”
方鸻微微一怔,他从方才起就一直感受到那个精灵少女的敌意,但却一直不知道这敌意是从何而来的,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他是认识一些精灵,譬如来自于艾文奎因王廷的布丽安公主,但这个少女——明显不是考林—伊休里安本地人,甚至不是圣选者——那银白的束发,她看起来像是来自于桑夏克的秋精灵。
耀光王廷的一支。
巨树之丘的圣白之裔,对方身份可不低,竟会出现在圣休安这样的地方。
老人、女人与海盗男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少女,他们是来审核方鸻继承人资质的,但并不是评判者,他们也没有这个资格,少女说出这番话来明显是有些逾矩的。
但对方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不由看向那个高大的酒保,毕竟后者才是带方鸻来到这里的人,他们只认识方鸻手中的信物,而并不知晓方鸻的真实身份。
高大的男人开口说了一些什么,只不过在方鸻看来犹如唇语,根本没发出半分声音。不过老人、女人和那个海盗男似乎听明白了,海盗男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来是龙之炼金术士先生,难怪‘她们’会不约而同地选中你,对于圣秘会来说,这是我们的荣幸。”
“什么龙之炼金术士,”精灵少女露出鄙夷的目光,“一个哗众取宠之辈罢了,在大陆联赛上弄虚作假,徒有虚名之辈,不知从哪里得来了罗德里戈的信物。”
“依我看,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皱着眉头看着方鸻,“一介狂徒而已,你方才的言行一点也没出乎我的预料之外,胆小的鼠辈本就该如此。”
方鸻就是脾气再好也被这番嘲弄弄得有些火冒三丈,他又没得罪过这个女人。
她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你先别生气。”
方鸻点了点头,其实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很好奇,杰弗利特红衣队那些家伙凭什么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要是对方有好几个银之阶也就罢了,但最后证明了就这?
他和那些大公会打过交道,直到这些大公会得成员虽然一贯自命不凡,但倒也不至于没有脑子——或者不如说他们比那些自由公会的圣选者还现实一些,大概率不会自己撞上门来找死。
而这已经是短时间来,他第二次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说什么‘欺世盗名’、‘名不副实’了,如果一次倒也罢了,接二连三地出现这样的状况,显然是发生了一些在自己了解之外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不麻烦……”尤古朵拉哭笑不得,“就是在你们离开帝国之后,忽然冒出了一帮人开始炒作,说你在大陆联赛上打假赛,最后被帝国通缉了。”
方鸻瞪大了眼睛,这种事情也有人信?
他在银之塔的经历是有现场直播的,就算是最后在圣王之厅那场比赛有些蹊跷,但先前的预选赛,与双塔之争总做不得假吧?
“理论上是不会的,但这档子事背后肯定有一个推手,”尤古朵拉道,“他们封禁了很多关于大陆联赛的视频,又用一些剪切的片段混淆视听,当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但众口铄金……还是有不少人选择跟风相信。”
方鸻一阵头大,他还是挺爱惜自己的名声的,怎么也会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
他用膝盖想也可以猜到是谁在背后使小手段,但他怎么也没料到那些有头有面的大公会,会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冒险团使这样的手段——这他不由想起了loofah。
那位举世之剑在成名之前,也饱受非议,而受非议的原因也很简单,谁让这位性格古怪的女士不在‘体系’之内呢?
万万没想到,现在轮到七海旅团了。
而且对于自己的攻击,显然要比对loofah险恶得多,要是坐实了的话,只怕自己会在第三赛区成为过街老鼠。
连爱丽莎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官方不管吗?”
“当然管了,”尤古朵拉摇摇头,“星门港方面不止一次辟过谣,但是收效不大,你也知道很多人不爱听官方怎么说……反正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而下架视频的理由是侵权,大陆联赛毕竟是在联盟体系内的,也是跨界商业运作的一部分,这方面星门港不可能插手。”
“而至于那些剪切过的视频,一部分是断章取义,不太好管理,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整顿全网……真这样的话,说不定明天就风传你舅舅是联盟某位高层了……”
“剩下的那些违规的视频,大多都是私下传播,想管也管不了,”尤古朵拉叹了口气,“但说起来是私下传播,在明显有推手的情况下,传播其实也很广泛了。”
她看了看方鸻:“这又没法公诉,要不你找个律师,或者我们可以从损坏名誉权这方面警告那些人。”
方鸻一个头两个大,他哪有那个闲工夫。
“算了,”他摇摇头,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放弃,“就让那些人去听信好了,反正倒霉的又不是我们。”
七海旅团之前太过引人注目,现在有人花钱帮他们掩盖真相反而是一件好事,叫人看轻总比每个人都重视来得好——尤其是那些潜在的敌人,毕竟这世上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是‘她们’选中了继承人,我们并没有评判那三位女士的资格,只是来确认信物是否真是可信而已,”他威严地开口道,“而现在一切已经确定无疑,那么就应当执行她的意志——”
那精灵少女只得咬着嘴唇后退一步,用含恨的目光看着方鸻。
那目光看得方鸻毛骨悚然,以至于连爱丽莎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该不会是他们的船长大人,在什么时候欠下的感情债吧?
而那海盗男已经向方鸻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地向三人开口道:“先前的冒犯请不必介意,想必你们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既然证明了各位的身份,那么圣秘会一定会全力解答你们的疑问,满足各位的要求。”
方鸻点了点头,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至少放下心来,问道:“所以当初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也是得到了圣秘会的资助么?”
但对方摇了摇头,“每个时代的情况都不太一样,信物的认可对于每个人而言也各自不同,我们没有见过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三十年前此处的守护者还不是我们。”
“我们也只是约定的追从者,并不清楚三位女士对于你们的期许是什么,我们甚至不知道她们每一位的尊名,只是他们让我们守候在这里,等待信物回归而已。”
他又道:“何况您身上还不止有一道注视,您还有那枚至关重要的钱币,看来另一位女士对您也青睐有加,其实就算没有这个信物,您也一样是我们的座上宾。”
又再一次提到那枚钱币,而方鸻始终还没弄明白那枚诅咒钱币究竟是什么,又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倒是那个精灵少女,忽然之间想起自己先前嘲讽方鸻没有资格和他们交易,而一想到海盗男的话,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牙转身便向外走去。
“等等,”海盗男叫住她,“你去什么地方。”
“哼,反正你们已经确认这个胆小鬼的资格了,那我还留在这个地方干什么?”精灵少女冷冷地道,“‘她’认可他了,也不代表我会认可他,大不了你们让那位女士来责罚我好了。”
那精灵少女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方鸻一眼,“好威风,龙之炼金术士先生,只怕你已经忘了,要不是为了你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圣女冕下她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她一字一顿,“要不是为了你,圣女冕下又怎么会受那些人的胁迫?圣树生出灰枝,她现在愿意踏入灰林,一切都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而已,你可真是她的好‘弟弟’。”
说完,精灵少女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之中。
方鸻不由听得呆住了,虽然不知道‘灰林’是什么东西,但从对方的口吻也听得出来那不是什么好事,而他认识的所谓的‘圣女’冕下,除了精灵小姐之外还有谁呢?
艾缇拉小姐出事了?
他脑子轰一声炸开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对他影响最深的人,那么除了丝卡佩小姐之外,就是艾缇拉小姐了。
在他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害得丝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团长回到星门之外的那段时日里,正是这位将自己视作弟弟一样的精灵小姐,用最温柔的举动化解了自己的自责与愧疚。
而要不是遇上了大猫人,遇上了艾缇拉小姐与天蓝一行人,他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呢?
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的第一台专业魔导炉。
那可是艾缇拉小姐,天蓝他们凑钱为他买的啊——翠鸟α专业工匠型——而那正是他作为战斗工匠生涯的起点,也是那之后七海旅团一切传奇的起点。
他那一刻几乎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就想要向那个方向追过去。
但那个海盗装束的男人一把抓住他,“她是圣白林地的下一任独角兽少女,光耀王廷精灵王的女儿,她叫莲,莲·奎雅·阿尔莎娜,她是个好姑娘,本身对你没什么成见,只是因为精灵圣女的事情……”
方鸻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显然是在提醒自己,他立刻向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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