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办公室休息片刻,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以钱宝丫的意思, 她自然是回家去吃的, 宝儿娘她们肯定已经在家烧好了饭菜。
不过老教授说新收了学生是喜事, 他要请客, 请大家一起去学校食堂搓一顿。
卫斯年和马伯文倪伊斐三人都表示捧场,钱宝丫也就说不出告辞的话来了, 只好跟着一块过去。
东华大学的食堂面积不大, 主要是为住校老师准备的, 学生们一般都是出去或回家吃饭的。
地方虽然小, 但厨师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菜色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虽说是老教授请客,但随行的大家都比较敬重他,肯定不会单让他掏饭钱。
钱宝丫见其他三人凑份子,自己也默默随了一份。
饭桌上,老教授心情不错,看到跟随在马伯文身边的倪伊斐,问什么时候好事将近。
“我和伊斐正打算先举行一场订婚仪式,届时还请许老赏脸来喝杯喜酒。”马伯文透露。
钱宝丫支棱着的耳朵动了动,扒饭的动作禁不住停下了。
话说前头曹佑森还在报纸上大写情书,追求的攻势堪称轰轰烈烈,结果后头人家正儿八经的对象已经准备迈入婚姻的门槛了。
忍不住为曹某人默哀几秒钟,叫他抛妻弃子当渣渣, 该啊。
“多吃些菜, 看你最近又长了个头儿, 记得要增加营养。”卫斯年这时推过来一盘菜说道。
钱宝丫就坐在他旁边,回过神瞄了瞄那盘油汪汪的炒胡萝卜,道了声谢。
而后在他们说话闲聊期间,她把那盘菜慢慢地吃完了。
饭后,老教授下午没课,准备回住处午休,跟大家挥了下手就自个儿悠哉地离去了。
走前,他叮嘱钱宝丫下次上课别忘了去他那儿领课本,另外千万别迟到。
钱宝丫汗颜,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保证,恭敬地送走这位大佬。
马伯文和倪伊斐还有其他的事情,在老教授走后,他们也紧跟着相携离开。
钱宝丫自己是打算回家去的,不知道宝儿娘她们没见她回去吃,是不是还在等着她开饭。
只不过卫斯年还在,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两人站在食堂外,已经引起过路的老师学生们的注意了。
“卫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最终开口告别。
卫斯年颔首,抬步就走,走过两步回头看她,示意跟上道,“不是回去吗我送你。”
钱宝丫微愣,下意识嗳了一声,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卫斯年放慢步伐,等到近前时低头看了看她,目光停留在那身女式的学生装上转一圈,不由得眉眼舒展地笑了。
“我说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原来是进来去上许老的课了,感觉如何”
他没问钱宝丫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认识的许老,只关心了下她现在的学习情况,比之以前有没有进步,就好像是师长在照顾关怀晚辈。
“还不错,许老的教学很有意思,我听过几节受益匪浅”
钱宝丫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如实将自己的近况说了说,其中不仅包括学习的进度,还有乔装打扮混进学校蹭课,结果被许老发现,进而因祸得福的事情。
以她来看,反正老教授那边都知道实情了,那她在卫斯年这里也没必要瞒着。
与人相交重在真诚、诚实,何况这人对她很好,又帮她良多。
聊着这个话题,两人并肩走出东华大学的后门,沿着去租界的街道压马路牙子。
春末的阳光带着初夏的暖热,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带来栀子花的清香。
钱宝丫轻吸一口香气,走在暖洋洋的日光下,转头瞄了眼身侧的人。
总感觉一段时间没见,在暖阳的照耀下,这人更加好看了,帅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只小妖精。
“怎么了,偷看我做什么”卫斯年极其敏锐。
她仅偷瞧上一眼,就被他当场抓住了。
“额”钱宝丫挠挠脸,不怎么要说什么。
总不能讲自个儿刚才是被对方的美色所惑吧真那样坦诚的话,估计他会跟她绝交的。
“马先生是真的要和倪小姐订婚了吗”钱宝丫最后只能没话找话地转移重点。
卫斯年点头,说道他们本就是有婚约的一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门当户对,是众多长辈师长们一致认同的天造地设的夫妻姻缘,不论如何最终都是要走到一起的。
钱宝丫听出他话里的解释,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
再次为曹渣男默哀三秒钟,折腾了那么久,闹的沸沸扬扬的,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啧啧。
钱宝丫心里唏嘘感叹着,面上故作深沉的样子,令身侧的人看到后眉头忽然皱起。
“你是倾慕伯文”卫斯年突然停下脚步骤然问道,神色中显而易见地涌现出不赞同之色。
这个问题问的很轻,却如同投下了一颗炸弹,炸的钱宝丫一口口水呛在喉咙眼,差点咳岔气。
“没有没有,我们才见过几面啊,最多当他是老师,怎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心思呢。”钱宝丫咳嗽的满脸通红,却不忘急忙摆着手为自己伸冤。
卫斯年这才满意,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语重心长地说,“如此甚好,你还小,与他不合适。”
“现在有许老提携,你要专注在学业上,不要被旁的事分心。”
“等你长大了再考虑那些事不迟。”
钱宝丫心道我都周岁十七虚岁十了,不算小了吧。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对对方的好意,她面上仍是受教一般诚恳地说知道了。
本来就没那回事,听他一讲,好像她真的对马伯文倾慕了似的。
天地良心,马先生那一挂的真不是她的菜。
才学情操什么的再高也达不到让她倾慕的程度,说实话她俗气的很,本质就是只颜狗好不啦。
思索间,租界入口到了,卫斯年出声打断钱宝丫的跑神。
“到了,回家好好休息,好好学习。”
“知道啦,卫老师。”
钱宝丫感觉对方这般殷殷叮嘱不放心的劲头,要么是把她当做闺女照顾了,要么是当成了学生帮衬。
相比于叫爸爸,她还是倾向于喊他一声老师。
这么喊的同时,她还鞠了一躬,把礼数做全乎了,感谢照拂。
卫斯年却被这声称呼的改变怔了一下,转身走之前说了句。
“比起喊老师,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先生。”
钱宝丫愣在原地,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顶。
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暗自咂摸他话里的意思。
不让喊老师,难道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学生,而是许老的弟子
钱宝丫疑惑着往家走,到家发现宝儿娘她们果然是在等着她,饭菜都摆上了桌,母女两个却是坐到客厅里一面做针线活,一面时不时往大门口张望着。
“娘,大姐,以后我中午不回来的话,你们就先吃嘛,不用等我。”钱宝丫招呼洗手开饭。
虽然在学校食堂吃过一碗米饭和一盘炒胡萝卜,但她觉得自个儿正在长身体,还能再吃一碗。
宝儿娘和玉丫见她终于回家了,不禁松了口气。
因为天气暖和,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的,不用重新热过就能直接吃。
钱宝丫舀了碗鸡蛋汤喝,边喝边解释回来晚的原因,拜师上学的事情听得宝儿娘喜笑颜开,合手连呼菩萨保佑,送给女儿一桩好前程。
钱玉丫同样高兴的很,说道正好家里还有好食材,不如晚上加菜,全家一起乐呵乐呵,庆祝妹妹当上女学生。
钱宝丫觉得没那个必要,毕竟目前只是个借读生而已,等到有了学籍正式成为女学生再庆祝也不迟。
宝儿娘两人坚持。
那都要一年后了,现在是现在的,她们也不搞大场面,只是晚饭多烧几个菜罢了。
让全家人都沾沾喜气,顺便给肚子过过油水,这可是他们家一向的传统不是。
“行叭,家用还够吗”钱宝丫松口问。
宝儿娘连说够够够,她们现在手里也有了挣钱的手艺,不缺钱花。
这件事说来还跟街尾的那家裁缝铺有关。
前几天家里的针头线脑用完了,宝儿娘就带着玉丫去裁缝铺买点布头和零碎东西,结果被人家老板一眼瞧出了端倪。
原来她们身上穿的是他家铺子里的仿版衣裳,这可不就眼熟嘛。
裁缝铺孟老板发现后,得知是她们自己做的,见衣裳做的不错就以铺子生意量大缺人手为由,招揽宝儿娘两人成了编外的女裁缝,平时帮着做一些店里简单的衣裳单子。
虽说不是正式工,拿的银钱没有店里的裁缝多,但宝儿娘她们可以把活计带回家做,且同样是计件的,做一身衣裳给一身的工钱,学样板的时候还能跟人家老裁缝偷偷师,母女两个再是乐意不过。
甚至比起从中人那里接活还要被扣除一笔茶水费,裁缝铺的活计相对来说量大又比较稳定,还比前者赚的多。
一样是做针线活,她们当然是选后者了。
有了这份收入,宝儿娘手里的银钱肉眼可见地增多起来,所以在吃喝家用上自然而然也就大方了许多,更不用钱宝丫再辛辛苦苦地时常贴补。
两人敢于出门,又自己寻到机会做到这份上,钱宝丫满意地给她们伸出大拇指,挨个表扬一番,感觉自己之前的心血总算没白费。
以后宝儿娘能凭本事挣大钱,在家里家外完全可以挺直腰板儿,顺带也不用再自卑地对钱六患得患失了。
而钱玉丫今年已经十八了,花期将至,她挣了钱正好给她自己攒嫁妆,将来嫁人的时候更有底气,如果能因此而硬气起来,那就更好了。
钱宝丫方方面面地考虑着,吃罢饭就撑着了,只好去外面的小花园散步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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