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劝说打趣还在继续, 钱宝红站在门外渐渐失去表情。
“嫂子怎么不走了快进吧, 老大就在里面。”小兵从后面赶上来奇怪问道。
钱宝红冷着脸让开位置, 小兵以为这是让他来开门,作势就要上前去推, 却被前者拦住,示意他支耳朵注意听。
病房门板并不隔音,房间内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到门外。
女人的宽慰关怀、老人的好心调和等等, 让钱宝红面无表情神色难辨,更让年轻小兵无端讪讪, 莫名地就心虚的不得了。
“出去”卫斯年的呵斥在这时候终于响起。
然而里面的人貌似并不畏怯于他这个伤号,平常极具威势的一声厉喝在这会儿并不起作用,非但没把人赶走,还叫几个看不过去的老人家更来劲了。
“嘿, 我说你小子够了啊, 哪有这样对姑娘家说话的”
“脾气太臭可讨不到对象, 还好你这对象脾气好,不然谁受得了你。”
“差不多就行了,小情侣闹别扭也不是这个闹法,真把人赶跑了谁给你煮鸡汤喝, 过后你又得急,年轻人就是不稳重。”
一阵讨伐批评后,卫斯年反驳的声音紧跟着传出。
“她不是我什么人, 根本没关系, 无事献殷勤, 居心不良”他冰冷的强调因为伤势而显得有气无力。
几个劝说者没信,认为是小两口闹脾气的关系,所以小伙子才嘴硬不承认,还为难人家小姑娘,他们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以卫斯年的性子,说话别人不听,他最多重复一遍申明,再多还不听就不会搭理了,才叫几位好心的好事者闹腾的那么起兴,一伙人简直要不劝和眼前这对儿小对象重归于好就不罢休的样子。
殊不知人家真不是对象关系。
小兵在外面听的都快尴尬死了,偷瞧着他们大嫂越来越冷的脸色,为了老大着想,他赶忙推开门进去,打断里面越说越离谱的谈话。
这次,钱宝红没有阻拦。
门开了后,她就站在门槛外冷眼看着病房内的情况,而里面的诸位也随着病房门的敞开瞧见了门口的来人。
“老大你看谁来了,嫂子,快点进来啊。”小兵高声的一喊打破了那一瞬间的平静,然后让气氛更诡异了。
嫂子
刚才还致力于让两个闹别扭小情侣重归于好的劝说者琢磨着这个词,再看人家小伙子立马坐起身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合着他们是真的误会了啊。
这下尴尬了。
因为察觉出其中的意思,感到尴尬,一时间几位老爷子纷纷闭口不言,只眼神飘来飘去,总忍不住往正主身上瞟。
总算实现了卫斯年想让他们安静闭嘴、少管闲事的想法。
不过卫斯年现下也顾不上因为几位是老革命而迁就什么了,全部心力都移到了从门前走进来的钱宝红身上。
“你怎么来了”他惊喜地脱口问道,而后反应过来当即看向殷勤干活的小兵。
小兵挠头嘿嘿一笑,“老大,是嫂子自己发现的,可不是我告诉她的啊。”摆脱了漏嘴的嫌疑,他又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嘟囔一句,“再说别的无关人都来了,为啥嫂子不能来。”说完继续捯饬着手上的零碎活计,好似一点没注意到某个无关之人被他这样当场落了脸面。
即便如此,一旁提着鸡汤罐子被晾在那儿的周青梅也没敢呛声,只是看见钱宝红出现后,顿时低下头让开了位置。
两人交错而过,连句招呼都没打,好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无形的交锋,让病房内刚才还在起哄撮合的几位老人家缩着脖子更不敢出声了。
这边钱宝红撇过周青梅,来到病床前,迎着卫斯年紧紧望过来的目光点点头,说道,“刚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怎么样,严不严重”
问着这话,她的视线从上到下将其查看过一遍,确如小兵所说,对方看着受伤不算严重,就是右胳膊上正打着石膏,应该是折了,而右腿上也裹着白纱布,想必也伤到了,除此之外,其他都还好。
卫斯年瞧出她情绪不对,当即摇头说没事,养养就好,让对象不用担心。
亲眼确定他人真没危险,钱宝红心里的担忧才算放下,只是余光瞥到床尾站着的人时,关心掩去,她的脸色又冰冷下来。
“来的太急,没带什么汤汤水水的,看来是我这个对象做的还不够格。”她垂下眼突然反讽道。
心里不舒坦,想说什么就说了。
她倒是想知礼识情地顾及着场合,但谁又顾及她了。
小兵这时急切地插嘴为老大解释,“没事儿,嫂子你知道的,老大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这几天碰都没碰过,连病号饭里的骨头汤都是让我帮忙喝了的。”
话里意思就是他们老大对大嫂再是真心不过,那些旁的献殷勤的人别说接近了,就连送来的汤汤水水,老大都没沾过一点。
总之,他们老大特别清白
实际上小兵暗下很是懊恼,他不就是离开一会儿回去拿点东西嘛,怎么就叫外人找来闯进病房里了呢,还正好叫大嫂看见,果断误会了吧。
钱宝红听了他的帮口,抬眼看向卫斯年。
对方的目光从她进来后就一直凝在她身上,不像是背着她与旁的清纯小白菜勾勾搭搭的模样。
“对,我不喜欢那些东西。”卫斯年确认般笃定点头,完全忘记之前他们还特地跑去国营饭店喝过老鸭汤、炖鸡汤、鸽子汤等等。
完后他还怕钱宝红不信,指着房间里其他几个床位上的人说,“你瞧刚才我一直在拒绝来着,不信你问问他们。”
钱宝红顺着目光去看,几位老战士在卫斯年比之刚刚狠厉许多的眼神下连连附和。
哎哟,小兔崽子还威胁起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了,态度也和刚才面对送鸡汤的姑娘时天差地别,看来现在这个真是正主了。
既然是他们起哄搞的乌龙,现在当然也得他们来证明了。
老革命们这般一想就没了梗脖子的心气儿,老老实实地点着头让干嘛就干嘛,让说啥就说啥,主要是眼看着快把人惹毛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呐。
“卫小子,这是哪个啊,小姑娘长的真水灵。”老人家打着马虎眼笑哈哈岔开话题,默默揭过乌龙那一茬。
他们识趣了,卫斯年也不会不给面子,正好将钱宝红介绍给他们。
“这是钱宝红同志,我们正在谈对象。”
随着卫斯年的介绍,钱宝红脸色稍缓,顺着他的意思同几位老人家问候致意,令一群闲着没事儿干的老革命顿时又振奋起来。
“好好好,俩孩子都挺俊,瞧着就般配,养眼”
“我说卫小子挺能耐啊,原来还藏着个这么水灵的小媳妇,咋不跟我们这些老家伙说一声嘞。”
“就是,从小看着你长大,多少算你半个长辈吧,结果谈了对象还被你瞒在鼓里。”
“”
老人家脸皮厚,脾气又跟小孩儿似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在撮合卫斯年和别的小姑娘成双成对好好过日子别矫情什么的,现在就对着钱宝红两个连夸带说、唱念做打地翻出花儿。
等他们稀罕过一阵终于消停了,钱宝红方才转过身继续看向卫斯年。
两人对视霎那,她定定地看着他问,“受伤了,为什么不递信儿告诉我”
小兵一听这熟悉的问话立时停住了动作,暗搓搓地瞄向老大,觉得大嫂肯定生气了,不然咋把在车上问过的问题又拿出来问了呢,明显是想听老大亲口告诉她啊。
卫斯年虽然不了解这里面的事情,但他能察觉到对象不开心不高兴了,所以当然得老实交代才行。
“我就想着你出去一趟回来肯定累的慌,想让你多休息休息,不用还要为我的伤势担心费力,打算等养好伤就去看你”他的解释和小兵之前说的差不多。
钱宝红也没质疑这说法,只是因为被瞒着而被别人捷足先登而心下不痛快。
视线转向站在床尾装透明人的女主,她再次发问,“那她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军区医院,她一个文工团的预备小干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如何知道卫斯年受伤住在这间病房的一连串的问题充斥在钱宝红的脑海。
比起她这个正牌对象,人家做的似乎还要多还要贴切,这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
对此,卫斯年的解释是他也不知道哇。
谁知道这位女同志怎么就缠上他了,又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然趁他受伤住院就找过来了,还正巧被对象碰到,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要不是警卫员不在身边,而同病房的几位老首长又瞎掺和着起哄,他早就把人赶走了好吧。
卫斯年边撇清关系边觑着钱宝红的反应,心里后悔刚才没不顾劝阻撵走人。
钱宝红对于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面上冷静的看不出来到底信了没有。
“钱干事,你误会了,我和卫战士真的没什么,就是听说他受伤了过来瞧瞧。”周青梅这时突然出声。
刚才她一直被晾在一边,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进来,于是赶忙紧接着卫斯年的话作证,不过如果她脸上的神情不是那么温柔羞涩就好了,让人有种欲盖弥彰的错觉,还不如不讲。
在场的男人们是听不出来其中的别有意味的,但别忘了还有一个钱宝红在。
钱宝红再次升起那种怪怪的感觉,不清楚对方是真的在向她解释,还是故意炫耀着挑拨离间。
但无论是什么意思也没关系,不管实情到底如何,起码她不会在外人面前搞内讧,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况且卫斯年当面表明了态度,钱宝红暂时不想跟他计较,矛头先转向赖着不走的周青梅。
“周青梅同志,谢谢你来瞧我对象,现在我到了就不用麻烦你了,请回去吧。”她话说的直白,就防止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青梅温柔一笑,连说不麻烦不麻烦,看样子是还想再待一会儿。
“这里有我和警卫员就够了,我记得你不是还要上思想教育课的吗,快回去忙吧。”钱宝红话里就差点明要赶人了。
周青梅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转眼望向卫斯年。
卫斯年全部注意力都在钱宝红身上,余光都不分她丝毫,比之刚才还要忽视这个人,还是经钱宝红提醒,他才发现周青梅的视线,然后立时冷面寒霜地叱道,“你看我做甚,我刚才就说让你走你非赖着不走,还叫老前辈们误会帮你说话,现在还想怎么着”
周青梅面露难堪,想说什么又在冰冷的目光下无法反驳,不由得转向其他人那里求助。
几位病床上的革命老前辈被她盈盈目光看过来时,立马避开去望天望地望窗外,就是不看她,更别提帮忙说和了。
刚才那是误会导致的乌龙,现在正主在此,他们还帮着说好话算怎么回事。
拆人姻缘是要天打雷劈的。
何况小姑娘家家,本以为是个好的,谁成想竟是打着挖人墙角的主意,忒地心思不纯了,这种人他们老人家可不喜欢。
无人帮衬,周青梅尴尬地笑不出来了,而钱宝红又紧迫着开口。
“周青梅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离开吧。
后面那句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潜在的意思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都听的出来。
被人这样驱赶着,周青梅即便脸皮再厚,她也待不下去了,只好在大家或冷眼旁观或诧异唏嘘的目光中告辞,匆匆离去。
等她走后,钱宝红脸色平静地去把病房门关上了,回头看着卫斯年目光凉凉。
卫斯年
卫斯年感觉自己身上莫名也有点凉,紧紧望着对象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对,希望得到一些提点,他好反省一下错误啊。
“那个”小兵适时出声解围,指着床尾被周青梅留下的鸡汤罐子问要怎么处理。
他很机灵地没在这个问题上询问老大的意见,而是直接向大嫂打报告。
但是钱宝红正因此不爽呢,干脆把皮球踢给罪魁祸首,冷声道,“问你家老大,东西是人家特地送给他的。”
小兵无法,小眼神看向卫斯年,暗中不忘使着眼色。
卫斯年不用他支招就摆手让扔掉,一副十分冷酷无情无义的样子。
“呵。”钱宝红嗤笑一声,“毕竟是别人的心意,扔了干嘛,多浪费啊。”要不是控制着情绪,她此刻必定会好好阴阳怪气一回。
“那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全照你的意思来。”卫斯年已经察觉出她在生气了,立马顺毛捋。
小兵默默伸出大拇指,心道他们老大也不是不会哄人小姑娘嘛,关键是看对方是谁。
人对了,那感觉就对了,人不对,他就整一个大冰坨子、冷面煞神。
另外几位老前辈也看出这情况来了,暗地里啧啧感叹不已,全都悄默默地支棱起耳朵瞟着视线偷看,想瞧瞧这一出真正的小情侣闹别扭。
他们一不出声,就显得病房内的气氛更静更僵。
眼看着卫斯年都要紧张的手无足措,准备不管错在哪儿先道歉认错吧,钱宝红恰时瞥了他一眼开口,“既然是人家特意准备的鸡汤,看刚才前辈们很喜欢的样子,那就给几位老爷子分一分喝了吧。”
革命老爷子们“”误会啊闺女
“哎”小兵得了指示当即高声应下,行动迅速地抱着鸡汤罐子去给老爷子们一人倒上一碗,倒到最后差不多就分光光了,没给他老大留上一点。
这种汤,老大还是不要喝了吧,不然嫂子肯定翻脸。
瞧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鸡汤分完,房间里飘起一片鸡香味,老爷子们互相看看,也不作假,端起碗就喝起来,反正搁着也是浪费不是,与其倒掉还不如进他们老家伙的肚子。
钱宝红扫视一圈,从他们的仪态举止以及卫斯年透露的信息中,她能推测出这群所谓的老前辈应该身份不简单,不知道是不是剧情中女主机缘巧合下结实的大靠山,不然她一个山窝窝里飞出的小麻雀即便攀上了枝头,想变成真凤凰站稳脚跟也是不容易的,更何谈结局时的幸福美满。
由于出神思索这个问题,她心里的不舒坦随着当事人的离开倒是减轻了许多,而卫斯年一直有观察着,看见她神情稍缓,立马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力。
“宝红同志,站着累不累过来这边坐坐。”卫斯年拍着床边位置,并示意小兵赶紧倒两杯茶来。
钱宝红收回思绪,接过小兵手里的暖水瓶帮忙倒了水,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没再冷着脸。
相对而坐,旁边的几个床位的老人家又开始嘀嘀咕咕闲聊着什么,听起来有点吵。
“为什么不住单人病房”喝着热水,钱宝红随声问起。
她想以卫斯年现在副团长的身份待遇,受伤住单人间应该是可以的。
卫斯年却道医院里的单人病房是有限的,大都尽量紧着给重伤患者使用,像他这样没有生命危险的有个床位就行,不用特地占用组织资源,而且现在这个病房里都是部队大院的熟人,别人想住进来还没机会呢。
就是他没想到一群老头子会那么闲得慌,啥事都想掺和还特别固执己见。
钱宝红垂着眉眼听他絮叨,时不时点下头应和,看似气消了,而气氛也挺融洽,瞧得偷偷看着的老爷子们点头连连。
事实上,钱宝红的确不生气了,但她心里还凉的很,只是没再表现出来罢了。
卫斯年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说到最后他突然牵起她的手认真道,“宝红同志,那个叫什么梅的女同志找过来是我真没想到,过后我会查查这是怎么回事还有,瞒着你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不要再生我气了,气大伤身。”
钱宝红想抽手却抽不开,听着他的话垂眸不语。
她决定过要付与信任,但一连串的巧合都在不断提醒着她对方的身份。
他是男主啊,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愈是动心,对于这个人,她愈是患得患失的不像是那个冷静理智的自己了。
就像是刚才忍不住冷嘲暗讽耍脾气还赶人的她,让回过神的钱宝红陌生的如同在看另一个人。
钱宝红心底暗嘲,突然很不喜欢这种被感情操控影响的状态,特别是在一些人的腻味下,让她有种想立即从此逃离的冲动。
身随心动,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的人就先猛地站起来,甩开手意图抽身而去。
“怎么了,你去哪儿”卫斯年忽然空了手,心里也瞬间跟着空荡荡的,几乎本能意识的追问着想把人留住。
刹那间,钱宝红已然回神,反应过来后身形一僵,随后转身欲走。
卫斯年神色一变,再顾不得医嘱之类,动作剧烈地起身往前想把人扑住,却徒劳无功,最后大声呼喊,“你去哪儿,别走,留下跟我说说话,宝红,宝宝”
钱宝红已经走出两三步之外了,因为最后那个称呼,她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这是第一次有人叫住她的名字,且还是他。
此时,旁边的一群大老爷们已经发现了这边的状况,看得面面相觑,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眨眼就闹僵了嘞
因为之前搞乌龙的事,这会儿他们也不敢随便多问啥,就使劲给警卫员小兵使眼色。
这死孩子,身上的机灵劲儿哪去了,关键时候赶紧上去想法子拦着啊
小兵也没想到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刚不是看懵了么,等反应过来立马惊呼着上前,一边扶着老大躺回去,一边拼命眨着眼。
“老大,老大,你赶紧躺好,医生说了不能动哇,动了胳膊腿儿就保不住了呀,你咋不听医生的话呢,哎哟我滴妈,伤口又出血了”
卫斯年心神不稳之下,看着那道执意离开的背影,得到小兵的暗示后干脆脸面都不要的开始痛苦地呻吟。
“我的腿我的胳膊宝宝,我的腿好疼宝宝我的胳膊要废了”
这一幕令一众革命老前辈们目瞪口呆,看得手里的花生瓜子都掉了。
话说前几天动完手术那会儿,也没见这小子吭上一声,这下子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他倒嚎的跟杀了他一样,他们瞧着也真是长见识了。
虽然招数有点那个啥,但确实管用。
在卫斯年的痛吟声中,钱宝红转过身,眼睛早已红了。
卫斯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他心里还那么慌,但他清楚地知道一定得把人留下,并且察觉出她对宝宝的称呼有反应,他就不停地叫着宝宝顺带示弱,未受伤的手就那么直直朝她伸着,不捞到人不罢休。
钱宝红返回来,张口欲言,只是没待说什么就被那只手一把抓住,然后狠狠拥进怀里,一下子被抱的死紧,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而小兵则被他家老大推到一边,用完就甩,但他一点都不计较,反而看着相拥的两人笑的满脸开花。
同时老爷子们也是陆续扶上了自个儿的下巴,觉得年轻人的世界他们是看不懂了,不过大白天的抱啥抱呢,咋不注意场合,羞煞人也。
几位大龄病友纷纷背过脸去,表示啥都没看见。
卫斯年紧抱着钱宝红,头埋在她的肩头声音嗡嗡道,“你别走,咱有话就说清楚,好不好”
“先放开我,你的伤口不是出血了吗快叫医生过来看看。”钱宝红说着挣了挣没挣脱,反而叫他抱的更紧了。
卫斯年不放,好似丝毫不在意他的伤势如何。
钱宝红转头朝小兵示意,让他去叫医生来,小兵看了看他们老大,哧溜一下开门跑出去了,临走不忘贴心地帮他们把隔床的布帘子拉上。
这下,老爷子们是看不成好戏了,随便人家小两口在里头怎么抱,也碍不着他们啥事儿。
隔开的小片空间里,钱宝红静静地让卫斯年拥抱着,单手放在他黑黝黝的头顶上轻轻抚摸,眼底的神色却变幻莫测,十分复杂。
下一刻,埋肩的男人蓦然抬起头,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其压向自己,在刹那间让唇与唇之间紧紧相贴。
钱宝红惊了下,身形一滞却没有推开,到底顾及着他身上的伤。
卫斯年犹如得到默认,立即得寸进尺,打开齿关攻城略地,最终鼻息交缠,两人都乱了气息。
心,也乱了。
布帘子里空气升温,气氛眼看着愈加火热,帘子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暗含不满的打趣。
“我们医院这里可不是能随便耍流氓的地方,还望同志们克制克制。”
这一声惊醒了沉浸在相濡以沫中的两人,钱宝红趁着卫斯年不备将其推开,自己站起来退后一步抹了抹被亲得红润润的嘴唇,然后不等他说什么就把布帘子拉开了。
外头正站着一堆人,领头的是一位中年男医生,正是卫斯年的主治医生,身后带着几个女护士,去叫人的小兵则站在一旁。
刚才出声提醒的正是主治医生,他的话落后,老前辈们当即轰然笑开,为卫斯年两人辩解着说人家那是正经的谈对象,不是耍流氓。
男医生推推眼镜腿,一板一眼地强调,“主席都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谈对象都是耍流氓”
老爷子们笑的更欢了,在一片笑声中,卫斯年那句很快就会结婚的话语被大家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不过人家男医生听见了,所以满意点点头后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开始准备给他看伤。
钱宝红不顾卫斯年的眼神,识相地让开位置,方便他们施为。
隔床的布帘子重新被拉上了,这一次卫斯年和医生在里面,而钱宝红站在帘外。
“嫂子,您喝口水。”小兵殷勤地给她重新端杯茶水过来。
钱宝红接过沾了沾唇,感觉到一阵酸麻刺激,想来是刚才对方用力太过,嘴巴已经肿了吧。
这么一来,她想呆也呆不住了。
“我先回去取些东西,之后和你轮换着照顾他。”
“好的,好的。”
钱宝红跟小兵商量好,而后又朝老前辈们匆匆打过招呼,很快就低着头走了。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她瞧见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是周青梅和李大公子两人。
虽然很奇怪这两人怎么又走到了一起,但当时他们在拐角一晃就不见了,钱宝红以为自己眼花也就没有多想。
这边病房,等到卫斯年经过医生检查一遍,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后,帘子又迅速被再次拉开了,只是卫斯年一瞧钱宝红不在,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人呢”卫斯年忙不着慌地问。
小兵指了下外面,赶紧讲明钱宝红是回去拿东西去了,还有刚才她的安排也都透露出来,才勉强将就要暴躁起来的人安抚住。
要不是医院资源紧缺,不能随便浪费,医生看那情况在走之前都想给卫斯年来上一针镇定剂,以免他折腾的出了意外。
卫斯年这次没来由的是真的慌了,巴巴地望着门口,不让小兵关门。
“你刚才怎么不开车去送,她一个人来回跑出事了怎么办”之后等人冷静下来,他开始虎着脸责备警卫员没眼色。
小兵能怎么办,自家老大,当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只道是自己的错,当时忘记这事了。
好在接下来卫斯年一直瘫着张冷面不说话,让小兵松下口气,然后继续跑前跑后地伺候着,顺便将老前辈们也伺候妥当了。
如钱宝红所推测的那样,这些老爷子们的身份确实都不简单,平时出入也是都有资格配备警卫员的,只是他们以往都低调简朴惯了,觉得住在医院里有医生有护士的完全能应付,因此不让警卫员上来杵着,只关键时候来搭把手就行了。
而卫斯年伤势重一些,胳膊腿不方便,小兵得随身跟着,所以病房内就只有他一个警卫员常在了。
不然当时周青梅根本不可能闯进来,光是一排的警卫员都能让她喝一壶的。
所以等钱宝红提着让国营饭店帮忙炖好的大骨汤回来时,就瞧见病房门口多了一排守门的兵哥哥们,上去就被拦下了。
小兵出来接的她,顺便向她小声解释了一番外面兵哥们的作用和深意。
那意思就是,大嫂你放心吧,看外面那排门神,以后那些打着关心的口号来送汤送水接近他们老大的女人,一个都别想进来。
钱宝红对此笑笑,没发表什么看法。
她在来回这一趟的路上已经好好想过一通,同时也做下了决定,所以再次过来后她的态度已是坦然许多,对待起卫斯年时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卫斯年看见她进来,一直盯着门口的凤眼中乍然泛起亮光,刚才还冷冰冰了无生趣的人顿时鲜活起来。
“你回来了。”平日里气势不凡的人此刻小心翼翼地招呼道。
钱宝红点头,举了举手上的陶罐子,说是给他煮了骨头汤,喝下有助于伤势恢复,另外她还多带了一份病号饭,里面几样小菜都是有益伤患身体的。
罐子盖打开,扑鼻的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引得几位老前辈抽着鼻子直嗅。
虽然香的很馋人,但那是人家小姑娘给对象带的,他们也不好跟一个小子抢东西是吧。
小兵探头一瞧,刚想说老大不喜欢喝这个,不如他帮忙喝掉算了,然后转头就对上卫斯年警惕外加警告的眼神,立刻没了想法。
之后一罐子骨头汤全进了卫斯年的肚子,外加一份病号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
钱宝红亲手帮着盛帮着夹的,他来者不拒,给啥吃啥。
最后他果断吃撑了那当然不可能。
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是平时训练任务大饭量也相应很大的男人,这点东西也就叫他吃个七八分饱,正正好。
这是他自己说的,因为等钱宝红喂完他饭菜,为了防止他没吃饱准备再去打一些时,被卫斯年拉住直说吃好了,让她陪她说说话消消食就行。
钱宝红看着他裹着石膏和纱布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消食法。
最终她也没揭穿他的小心思,顺势坐下来陪着他闲聊,剩下的残局由小兵手脚麻利地去收拾。
稍后,门外的警卫员们将老前辈的饭菜送来,其中都有一道大骨汤,等他们开吃,病房里的香味更浓了。
钱宝红和卫斯年两个说着话,交流一下最近的个人情况,却都默契地避开了之前发生的那点事不谈,免得再多生隔阂。
在刚和好的档口,卫斯年不敢轻易触碰雷区,唯恐对象真的因此一走不回头。
虽然他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及存在着什么问题,但不妨碍他十分具有危机意识地暂时避过敏感的矛盾点,然后养好伤徐徐图之。
而钱宝红则在深思过后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因为卫斯年现在还有伤在身,她没有表现出来。
当前最重要的是先让他老老实实地养好伤,以防留下后患影响他前途。
两人想法不一,却殊途同归,于是关系看上去愈加融洽和谐,直至持续到年后开春。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年过年,卫斯年是在病房里过的,由钱宝红和小兵陪着他,其他人都回家热闹去了,他们就把病房当成家布置,还买了新衣和各种好吃的,一起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幸福年。
年后病房里的病友们换了一波,大都是部队大院的熟人,平时彼此帮忙互相照应,比其他病房里气氛亲善和睦。
随着春天来临,气温回升,卫斯年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在他自己的努力和钱宝红用心的照顾之下,胳膊腿儿到时会完好如初,不会留下一点后遗症。
与此同时,卫斯年也知道了钱宝红转正为正式干部的事,为此后者才能屡次请假出来陪着他。
钱宝红有了正式干部身份,粮食关系也随之落了户,这样就方便调岗去别的地方了,比当时是预备干事时好办不少。
所以当卫斯年得知情况后就开始琢磨起来,打算继着之前的想法,想法子替她找个轻松简便些的工作,让她从文工团那摊子上脱身出来。
那不是个好处所,他从帮忙处理了马建军之后就知道的。
然而做这些的前提是他得先把伤养好,回头再将这次以命拼回的勋功章拿回来,然后厚着脸皮去给自家对象讨好工作去。
他想着等到钱宝红换了合适的岗位,最好是距离他们部队大院近的,到时他们结婚了就方便很多
卫斯年一想到这里就心里甜丝丝,比喝了大碗蜜水还要甜蜜舒坦。
为了达到那个目标,他首先背着钱宝红已经行动起来了,和小兵偷偷商量着什么时候求婚好,不如待他养好伤就提吧,求婚礼物他都想好了,就是这次的勋功章。
那是他拿命换回来的,代表着他一条命。
他在求婚时将勋功章送给钱宝红,就是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她手上,以后成了夫妻任凭处置,他都没二话。
小兵听了伸大拇指,称赞说还是老大有想法,嫂子一定会感动得答应的。
卫斯年也是这么认为,毕竟患难见真情,她都愿意放下文工团的工作来陪他养伤了,肯定也是和他同样的心意吧。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
这就是卫斯年当时的心态,所以在他养伤的最后阶段,趁着伤快养好,他连同小兵一起悄悄筹措一番,准备给心上人来个惊喜。
然而精心准备的惊喜还没弄好,钱宝红倒是先给他一个惊吓。
就在出院那天,等卫斯年齐齐整整地养好伤回到部队后,钱宝红向他提出了分手。
卫斯年听到分手的提议完全是懵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震惊眩晕中,他只听见自己轻声问。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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