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怀是喝大了,眼前晃着白影,但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丝因为没有到家而觉得不安全的意识。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像是没听见他说话,沉默着。
江星怀蹙眉,也没再求助,自己努力的睁着眼睛去看电梯的数字面板,找着17楼的按键。
按键板发着白光,晃的他眼睛疼,一个数字都看不清。
他顺着数字一个一个往上数,随即一怔。
代表着17楼层的按键早已经被按亮了。
——在他进来之前。
江星怀眨了眨酸疼的眼,思考了一会儿,仰头看向男人:“你也17楼?”
傅衍蹙了蹙眉没说话。
“你就是我那邻居?”江星怀直截了当。
傅衍这才低头看了他一眼。男生年纪看上去不大,十七八的样子。穿了条破洞牛仔裤,白T恤,脖子上还带了两条十字架链子。
江星怀也借此机会打量他这个已经搬来一个多月,但从未蒙面,并且投诉了他好几次的邻居。
皮鞋,黑色西装,领带。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专爱打小报告呢。
“大叔,你刚是不是准备拉我来着?”江星怀惯知道怎么恶心别人。
傅衍愣了一下,刚刚还喊叔叔呢,这会儿就变大叔了。
“能不能站起来。”傅衍问他。
“您不是要报警吗?”江星怀挑衅。
“如果你想的话。”傅衍从善如流。
“还是拉我吧。”江星怀甜甜一笑,“谢谢叔叔。”
傅衍伸出了手。
江星怀眯着眼睛,没伸出手。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他伸出手,一巴掌甩在了男人掌心,声音响亮。
“这么乐于助人呢?叔叔。”他挑衅一样的询问,“那以后能别投诉我行吗?”
傅衍收回手,神色平静,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男人出了电梯。
江星怀冷哼一声,手脚发软,眼前发晕的扶着电梯墙壁慢慢挪了出去。
“叔叔不扶了吗?”江星怀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忘恶心这个只会背地里投诉的胆小鬼。
这人跟他后妈一样讨厌。
后妈也是背地总吹他爸的耳边风,煽风点火。
现在好了,他爸不理他了,也真不管他了。
他扶着墙往前走了没两步,一阵眩晕,膝盖太软快撑不住。
“真要跪了。”江星怀低声说给自己听。
傅衍听见动静回头,男生已经趴在地上。
傅衍原地站着,等了一分钟,男生哼哼了两声,但是没起来。
他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醒着吗。”傅衍问。
男生哼了一声回应。
傅衍一把拽住他胳膊弯,抓起人。男生身上一点劲都没有,他只能半抱着人往前走。
没走两步,江星怀甩了甩发晕的头,缓过来了。
他偏过头看,男人的黑色领带扫过他鼻尖。
江星怀鼻尖发痒,他吸了吸鼻子。
傅衍听这动静,拧起了眉。
是哭了吗?
傅衍顿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掌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江星怀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拍他背,但这会儿已经走到门前。他伸手在门上按上指纹,嘲弄似的道谢:“麻烦叔叔了。”
“不客气。”傅衍还扶着他。
江星怀:“………………”
这位叔是真傻还是装傻?听不出来是在讽刺他吗?
“叔叔晚安。”江星怀无语拉开大门。
“晚——”傅衍话没说完。
江星怀闪身进门,翻着白眼关门。
‘呯’的一声,大门扇过来差点儿砸着傅衍鼻子。
傅衍:“…………安。”
傅衍看着紧闭的大门,脸色平静无波。
江星怀进门连卧室门都没能进,直接倒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睡着了。
一整晚脑子里昏沉沉闹哄哄全是羊在蹦迪。为什么是羊呢?江星怀不知道。
直到刺耳的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靠…………”江星怀费力的睁开肿了的眼皮。紧接着弓起腰,手按在了肚皮上。
缓了半天,江星怀的注意力才被手机铃声拉过去。
他拿过手机,揉了揉眼睛,手机上面显示是物业小徐打过来的。
江星怀蹙眉接通:“喂?”
“江先生您好,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又收到了投诉,您看您家里的音响能不能小一点。”小徐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
“什么?”江星怀一愣,接着才意识到耳边一直响着的某喜羊羊音乐。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软绵绵~~~”
“等会儿……”江星怀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走到摆着各种电子设备的游戏房。
一个放在角落,有半人高的水滴形音响正不遗余力往外输出着闹腾的羊。
“别看我真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江星怀瞪大眼睛都茫然了。
他还一直以为是昨天喝多了,脑子炸的疼。搞半天是这玩意儿闹了大半夜,难怪昨天他脑子里全是羊。
江星怀脸色不好,弯下腰,按下了关机的按键。
音乐没停,喜羊羊美羊羊的依旧闹腾。
怎么回事?
“江先生,1702的户主的意思是居民楼噪音分贝到达一定程度是违法的,他如果真报警了。您麻烦,我们也不好做,希望您能理解。”小徐在电话那边小声劝道。
“我音响坏了。”江星怀烦躁又摁了摁按钮,还是喜羊羊个没停。
“坏了?”小徐当即表示,“那需要我们为您找维修服务吗?我们这边也有能——”
“行了我自己解决。”江星怀不耐烦了。
“不麻烦的,我现在带着工具上来就可以修一修,江先生如果你不嫌——”
“想换我投诉你噪音污染?”江星怀问。
“祝您周末愉快。”小徐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音响依旧不停。
江星怀烦的一巴掌扇在音响身上。‘呯’的一声,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江星怀哼了一声,转身朝卧室走去。一路走一路脱,扔了满地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江星怀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跑了出来。
饿的受不了,他点了外卖,又满客厅翻着能吃的东西,准备先垫垫肚子。
大门在这时候响了。
敲的还很急。
江星怀蹙眉,扔掉手中软了的薯片,直起腰,走过去:“谁?”
门外没回话,只是又敲了敲,敲的又急又乱。
“不是,哑巴啊,你倒是说话啊?”江星怀推开了门。
门外的人让门一扇,后退了一两步,依旧没说话。
是个男人,瘦高个,带了顶工作鸭舌帽,身上穿着的是江星怀熟悉的,这边公寓的物业工作服。
“小徐?”江星怀不确定。
小徐听见人声,稍稍抬起了头,眼神涣散,脸色死白。
江星怀眼前透过湿淋淋滴水的发丝看清了他,确定了是小徐,随即道:“我不是说不用你修吗?我这边自己——”
“啊……救……啊救……”小徐从喉咙里挤出极低的几声呢喃。
“什么?”江星怀根本没听清,“你说什么?”
小徐艰难往前走了两小步,手伸了过来。
江星怀下意识去扶住小徐的手:“等等……我……”
小徐拉住他的手,越握越紧,眼睛也越瞪越大。
江星怀咽了咽口水:“不是……哥,是我不对,我真不知道这件事对你影响这么大,不过音响我刚刚真关了!哥你别这样。”
江星怀话音刚落,小徐眼睛骤然大睁,旋即整个人直直的摔倒下去
“哎!”江星怀被带的身体一歪,只来得及一把抓住门把手。
俩人紧紧相握的手,迅速收紧,又因为拉力迅速分开。
江星怀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背撞在门上。
‘嘭’的一声,门页摔过去,关紧了。
江星怀摸着屁股,拽着自己差点掉了的浴巾,又去捡摔碎了的手机。
他按了两下,手机完全没反应:“你有毛病啊!”
仰面躺着的小徐瞳孔里迅速爬过粗血丝,绿色的血管一根根的爆出,从脖颈蜿蜒而上,从而布满了整张脸,可怖诡异。
“说了音响已经关了,关了!”江星怀还在骂骂咧咧的按着手机,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慢慢站起来人影。
小徐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一种机械死硬的姿势。双臂不受控制反转在两侧,在站起来的过程中,一动不动。腿带着腰,腰带着整个上半身,竟然直直的就那么立了起来。
“我告诉你!别跟老子来这套!你以为我是吓大的——艹!”江星怀骂着怒目圆睁的转过身,整个人吓得一颤:“什么玩意儿!”
变化完毕的小徐喉咙里出吞咽的声音,歪了歪头,鼓涨的眼球死盯着江星怀,喉咙里还发出吞咽的声音,
江星怀也吞了吞口水,觉得哪儿不对劲,“不是,你没事——”
小徐骤然扑了过来。
“——操!你干嘛!”江星怀惊的飞速低头下蹲,顺手抄过他摆在外面的几个旧滑板,朝着小徐腰扇了过去。
小徐朝后踉跄几步。
江星怀趁机迅速拉开距离,扯着自己的浴巾,瞪圆了眼睛,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徐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和阻拦一样,再次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江星怀拿着滑板挡在两人中间,喘着气质问:“等等!不是!徐大伟你他妈怎么回事?!你有毛病啊!”
小徐没说话,见突破不了滑板的阻拦,不管不顾的直接撞了过去。
江星怀骨架小,体重轻,直接摔了出去,裸着的后背直接撞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手上拿着的滑板也甩了出去。
“嘶……”江星怀单手捂上了自己撞上墙壁生疼的后脑勺,真的愤怒了,仰头开骂,“我操!我告诉你你完了!你完了!你被开除了!明天就给我收拾滚蛋!”
小徐脚步顿了一下。
江星怀见他不动,中了一口气,提着要掉不掉的浴巾,撑着墙站了起来,威胁:“知道怕就好,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看我明天不告诉你领导!”
小徐立马往前走了两步。
“不告不告!”江星怀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不告还不行吗!”
江星怀后退的动作触动了某种开关,徐大伟走过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徐大伟!你干嘛!”江星怀颤抖着伸出手,指着他,威胁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小徐现在不知道他是谁,但小徐不在意,并且小徐还要咬他。
“徐大伟你完了!”江星怀愤怒的无以复加,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就去抢地上滑板。
来不及了,小徐已经冲了过来。
刹那间,江星怀爆发出强大的柔韧力,扭过腰,直接拎着板子,重重的拍了过去。
小徐冲过来的动作一滞,伸过来抓手堪堪离江星怀只有一个拳头距离。
江星怀呼吸剧烈,整个人紧绷的一动不动。
板子的一头直接卡在了小徐的嘴里。
小徐暴躁了,小徐开始咬滑板。
不太对。
江星怀贴着墙壁,后背渗起一股凉意。
这绝对不正常。
‘咔咔’板子在两人的相互作用力下已经发出了不能承受的断裂声。
滑板要断了。
这几块放在外面的板子,都已经被他糟蹋的够呛。
江星怀手发着颤,余光看着他邻居紧闭的门,慢慢的挪到了邻居门边。
他实在没办法,眼前的状况有些吓人,只能不要脸的求助。
“喂!有人吗!”江星怀上半身不敢动,伸出腿使劲的蹬着邻居的大门,“叔叔!开门!帮帮忙!”
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
江星怀手快撑不住了。
小徐也被巨大的踹门声刺激到,猛得往后一退,拔出了嘴里的滑板。
弯腰就朝着滑板挡不到的地方咬了下去。
“啊!”江星怀只觉得大腿上一痛,紧接着整个下半身一凉。
他快速低头一看,徐大伟嘴里正咬着他的浴巾,并且扯了下来。
江星怀看着自己光了的下面,和大腿内侧的牙印气到发疯:“死变态!”
死变态小徐依旧凶猛,发起第二次进攻。
江星怀气急败坏,口不择言,死死抓住他的头发,使劲的往下面按:“你他妈知道这条浴巾多少钱吗!”
小徐:“?”
江星怀科普:“英国手工定制,10万英镑一条!”
小徐张开的嘴一顿,浴巾从嘴里掉了出来。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甚至不可见的出现了一丝害怕。
江星怀乘胜追击:“你不吃不喝干物业干100年都还不上!”
小徐的嘴闭上了。
江星怀喘着粗气,胸膛起伏,抓着他的头发,不敢放手。
两人就这么保持住了诡异的停战状态。
直到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江星怀意识到什么,欣喜回头。
1——2——3——在他要数第4秒的时候。
他身后邻居的门从里面推开。
穿着西装的邻居出现了,一看就冷静而又沉稳,一看就乐于助人。
江星怀眼里冒出了得救的光芒。
下一秒。
他那邻居面无表情冰块脸上,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江星怀不明白他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表情。
他转过头,抛弃愤怒,摒弃偏见。
以一个正常人的心态,打量自己和小徐。
场景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江星怀:“…………”
‘呯’的一声,身后门被十分用力的关上了。
江星怀悲壮愤怒:“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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