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虾很快先上了两盆，啤酒也上来了。
季满庭给了一人一瓶，在看见真的在顾银盼面前放了一瓶的时候，乔中羽面露震惊，陈光霁面露不满。
不过两人到底和顾银盼不太熟悉，便望向了顾银盼表面上的“监护人”。
唐九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把一次性塑料桌布撕成一条一条的。
乔中羽咳嗽了两声，道：“唐九容。”
唐九容正神游天外目光失焦，理所当然地没有听到。
乔中羽有点不安，从刚才小区里季满庭说出那句“人应该为自己负责”开始，唐九容的状态就非常不对劲。
她也不是说自己很关注唐九容啦，但是那种不对劲就是明显到了用余光瞥到都能发现的程度。
为什么呢？因为她觉得这句话是错的么？
坐在唐九容旁边的季满庭推了唐九容一下，道：“九容，人家叫你呢。”
唐九容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乔中羽道：“我觉得，让小姑娘喝酒，不太好吧？”
唐九容看了眼顾银盼，说：“你想喝么？”
顾银盼坚定地点了点头。
唐九容又问：“以你现在的身体，会有问题么？”
顾银盼道：“能有什么问题？我一只小指头就能把你摁死。”
乔中羽：“……”她们的对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唐九容撑着死鱼眼对乔中羽道：“我阻止不了她，我会被摁死。”
乔中羽：“……”哈哈她们的家庭氛围真是和谐啊。
说话的功夫，季满庭已经喝了两杯，“哈”了一声后，举杯对顾银盼道：“相逢即是有缘，没想到九容居然还会碰到你，来，我们干一杯。”
顾银盼本来正看着一次性杯子里黄色的液体一脸凝重，看见季满庭举杯过来，便下意识也举了一下，然后看见季满庭一口气喝光了。
她当然不愿意输给季满庭，于是闭上眼睛，也喝了下去，乔中羽想要阻止，已经晚了一步，顿时发出一声长叹，心中想着：小孩子大概也喝不了多少就要睡了，唉，我们会不会被告虐童的……
不过这种凝重在她也喝了两杯之后就烟消云散了，饭桌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酒精带来的亢奋拉近了众人之间的关系。
其中以顾银盼为最。
十分钟之后，顾银盼开始指着季满庭大骂。
“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会怕你么！我告诉你，我只不过是懒得跟你计较而已！”
“等我恢复了实力就把你撕成碎片！”
“我可是蝉联一百二十年的妖灵院荣誉教授，最受欢迎的大妖排名前三，跟我比！你是个屎！”
……
陈光霁哈哈大笑道：“阿银的想象力好丰富啊，还有没有别的啊，我都可以写进书里当素材。”
乔中羽还是有些忧心：“怎么喝醉了啊，要不要睡一下啊，我先把她送回家吧？”
季满庭趴在桌子上捶桌大笑，好像骂的不是她一样。
顾银盼道：“我三百岁渡化形劫，四百岁渡妖灵劫，五百岁就在修真界成名，我的名号说出来，大家都知道！”
季满庭道：“真的假的？你叫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顾银盼正要说，突然有一双手把她的嘴捂住，然后把她一把摁在了怀里。
一直说用一只小指头就能把唐九容摁死的顾银盼现在被唐九容摁在怀里，像是只小鸟似的扑腾挣扎。
唐九容道：“别闹了。”
季满庭道：“你怕什么，她就算说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唐九容瞥了季满庭一眼，道：“我相信你不会故意说出去，但是你本性不值得信任。”
季满庭捂胸口倒在椅子上：“天呐，怎么说那么过分的话啊。”
陈光霁吃着花生米道：“她们的角色扮演真的很有意思。”
乔中羽昏昏沉沉，却有些迟疑道：“她们，不会，说真的吧？”
陈光霁笑着拍乔中羽的肩膀：“哈哈哈你也被感染了啊！”
唐九容把一盆小龙虾放到顾银盼面前，道：“还是吃东西吧，不想吃么？现在不吃就没了哦？”
顾银盼立刻开始剥虾，忘记了喝酒的事情。
季满庭见顾银盼不喝了，有些遗憾，转而对着唐九容道：“九容啊，你怎么都没有喝，好像也没怎么吃吧？”
唐九容道：“不感兴趣，不想吃。”
季满庭看着唐九容：“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呢？”
唐九容不说话，低头看着地上掉下的龙虾壳。
季满庭道：“你最近，还想死么？”
唐九容道：“你每次过来都问这个问题，我这不是一直都没死么？”
季满庭叹息：“可是你像现在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唐九容扭头，低语：“如果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还能过的更舒心些。”
季满庭沉默下来。
唐九容咬着牙关，她知道季满庭关心自己，这种关系数十年没有变化，是值得信任的，但是每当对方有劝说自己的举动的时候，唐九容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不快。
她知道季满庭之前在小区中，引导说出“人应该为自己负责”的意思，她无非是想说：人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生命既然是她自己的，就算她不珍惜，旁人又凭什么指手画脚呢？
她不想说什么“我很痛苦”之类的话，她想这个世界上比她痛苦的人应该多的是，比她不幸的人也多的是，但是这都不代表她更没资格拥有放弃生命的自由。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盘旋，在喉咙口堆积，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能猜出季满庭会用于反驳的话语。
季满庭大概会说——“那就当我不允许你死好了。”
因为季满庭是个，没有逻辑的，自说自话的笨蛋。
乔中羽和陈光霁正在嘻嘻哈哈地说笑，顾银盼以惊人的速度剥光了一盆虾正在向下一盆下手，季满庭开口道：“我至少希望，你不再那么孤独。”
唐九容道：“我不觉得孤独。”
——“你撒谎。”
这句话不是季满庭说的。
唐九容和季满庭望向声音的来源，看见顾银盼眯着眼睛看过来，她的嘴上沾着酱汁，嘴唇通红。
她通红的嘴巴正一张一合：“你明明非常孤独，而且你很难过，你全身都是虚耗。”
唐九容微微皱眉，想着顾银盼大概是龙虾吃腻了，应该用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堵她的嘴巴。
于是她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份炒河粉。
季满庭看着顾银盼，她当然不至于像表面看起来这样没心没肺，第一眼看见顾银盼的时候，她也感到非常紧张。
顾银盼是受伤隐藏了灵力的大妖，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最近失踪的那一个。
大妖天生便有着强大的灵力，高贵的身份，修炼比起其他人更简单，是上天眷顾的修行者，于是他们大多任性跋扈，喜怒无常。
为什么她会在唐九容的身边呢？她有什么目的呢？
但是此刻季满庭稍稍放松了，因为她能感受到，无论顾银盼自己有没有发觉，但是对方确实关心着唐九容。
而且，更重要的是——
智商好像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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