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炯的婚事确实一波三折。
阿渔在家服丧, 江氏有苦无处说,隔一阵就跑过来向女儿倾诉烦恼。
三月的时候, 江氏沮丧脸“你二哥是真的喜欢谢姑娘,我回去跟他一说,第二天他就把几个通房都遣散了,于是我又去了谢家,先跟谢老爷、谢夫人赔了不是,再承诺只要谢家同意婚事, 你二哥以后绝不纳妾或抬通房。谢夫人说他们要考虑考虑,我就在家等消息, 结果人家托公主的口告诉我,说他们不想高攀,这不还是不愿意吗”
到了四月,江氏眼圈都红了“为表诚意, 这个月我去了谢家三次,磨破嘴皮子人家就是不同意。昨晚你爹爹凶了我一顿, 不许我再去, 还把你二哥也骂了。唉, 我知道你爹爹是心疼我, 不想我去贴人家的冷脸, 可,你大哥二哥年纪都不小了, 外面早有人议论我这个继母不关心他们的婚事, 好不容易你二哥有了心上人, 我不替他张罗,难道要指望你爹那个暴脾气”
转眼端午节至,江氏带了粽子来看女儿,抱着扎着一个小揪揪的阮阮叹道“你二哥一时冲动,亲自去了谢家,没见到谢姑娘,谢老爷赶他走他不走,谢老爷大怒,让护院抓他。你二哥武艺高超,谢家护院不是他的对手,你二哥在谢家上蹿下跳的,谢老爷气得要告到皇上面前去,亏得公主出面,劝你二哥向谢老爷赔罪,这事才没闹到皇上面前去。但现在满京城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哎,我真是”
六月曹炯随圣驾去山庄避暑了,江氏总算省心了一个月。
结果七月里曹炯一回来,又干了一件荒唐事,他不知从哪打听到谢香云要去寺中上香,竟提前去寺里等着了,待谢香云游寺的时候,曹炯突然冒出来,质问谢香云为何不愿嫁他。谢香云并没有听过曹炯的污言秽语,谢淮扬也不可能告诉妹妹,她只知道父兄批判曹炯风流,非良配。
面对曹炯的怒火,以及周围香客看热闹的眼神,谢香云涨红了脸,急出了泪。
曹炯一见,气焰顿消,先瞪着眼睛吼走了一圈香客,再摸着后脑勺朝谢香云道歉,仗着谢香云忙着擦眼泪没功夫赶他,曹炯说了一连串的混话,什么他见了谢香云便开始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什么他已经遣散了通房发誓只喜欢她一个,什么他的侯爷爹曾经也是色痞子现在都专宠继母了,他也能做到,又说了江氏温柔善良,是个很好的继母,叫谢香云不必担心成亲后受婆母的气。
临走的时候,曹炯还硬塞了一样东西给谢香云,至于他塞了什么,远处的香客们没瞧见,江氏作为长辈,也不好直接去问曹炯这种私事。
“闹成这样,我只好再次去谢家登门赔罪,谢夫人待我还算客气,没给我脸色看。”
阿渔奇道“谢家没把二哥塞给谢姑娘的东西还给您”
如果是她,将来哪个混小子强送礼物给女儿,女儿不喜欢对方,这件事又传开了,阿渔肯定会让男方家人带走那个礼物,而且,阿渔的脸色一定会非常难看。
江氏摇摇头“人家没提,我也没脸开口要。”
阿渔忽然觉得这门婚事或许还有希望。
“娘,不如您再请个媒人去试试,一次不成就再试一次,如果媒人三次登门谢家依然拒绝,那你就劝二哥死心吧。”阿渔建议道。
江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女儿的,请了一位能说会道的媒人去谢家。
中秋过后,江氏又来了春华堂。
“嬷嬷”阮阮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今年来得特别勤的外祖母,阮阮高兴地叫道。现在阮阮会喊爹爹娘娘了,外祖母、祖母、婶母这些她说不清楚,一律都喊“嬷嬷”,嬷的音与母还是很像的。
“哎,我们阮阮越长越机灵了。”江氏喜滋滋地抱起外孙女。
阿渔闻声出来,恰好看到了母亲的笑容。
她便猜到,二哥那边应是成了。
“成了”果不其然,江氏一进屋,便先与女儿分享了这个喜讯。
阿渔真的很好奇“这次怎么”
江氏左右看看,让丫鬟们抱走外孙女,她凑到女儿身边轻声道“我也纳闷啊,后来公主偷偷透露给我,说是谢姑娘先松的口。我想谢姑娘与你二哥只单独见过一面,就是去寺里那次,便猜测是你二哥塞人家的礼物管了用。公主应该知道更多,但她说她答应过谢姑娘要守口如瓶,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阿渔越发好奇了。
夜里她忍不住问徐潜“你说我二哥送的什么礼物”
徐潜如何知道
他面无表情的,似乎对曹炯与谢香云的故事毫无兴趣,阿渔扫兴,趴在他胸口问“如果是你,你特别喜欢我,可我一眼都不想看你,现在你有且只有一次通过送礼物的方式让我喜欢上你,你会送我什么”
徐潜眼里浮现笑意,意味不明地提醒她“好像是你先喜欢我的。”
阿渔
是,这辈子是她先对徐潜动的心,可如果不是上辈子徐潜痴等了她那么多年,等到三十岁还孑然一身,阿渔哪会一重生就想嫁给他就凭徐潜自诩长辈的顽固刻板、不解风情,阿渔真想不出除了她,还有谁会主动过来贴他的冷脸。
“那时候我还年少,识人不清。”阿渔故意道,还叹了口气,“可惜等我发觉我还有更多佳婿的选择时,已经晚了,咱们已经定亲了。”
徐潜目光微变,淡淡道:“是吗,说说,你那些选择都有谁。”
阿渔笑而不语,离开他怀抱,躺到里面去睡了。
徐潜盯着床顶,脑海里先后浮现出几个侄子尤其是六侄子徐恪的面孔,对了,还有那个什么楚天阔,甚至宫里三皇子的脸。
不得不说,以阿渔的身份容貌,当时她的选择确实很多。
所以,她刚刚是在故意气他,还是真心的
徐潜睡不着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还想嫁谁。”徐潜贴到小妻子身后,抓住她手问。
阿渔哼哼“你先告诉我你会送我什么礼物,我再告诉你。”
徐潜沉默。
阿渔耐心地等着。
徐潜在考虑。
一件能让她对他心动的礼物
徐潜想不到。
他本就是不是擅长风花雪月的人。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强求。”徐潜低声说了实话。
说完,他松开了小妻子的手。
她那么想听甜言蜜语,他却不会说,她肯定要不高兴了。
阿渔却在听到徐潜的回答时,忽地湿了眼眶。
她比徐潜更清楚,他说的是真的。
上辈子,徐潜便是这么做的,一直守礼地等着她,直到阿渔先装醉勾引他,他才一点即着。
阿渔转过去,埋到了他怀里。
徐潜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或许这是他特有的气息吧。
“你什么都不用送,我一见到你,便喜欢上你了。”听着他砰砰的心跳,阿渔低声道。
徐潜很意外,小妻子居然没生气,还反过来说甜言蜜语哄他了
“阿渔,你,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徐潜只想到这一个解释。
阿渔
真是块儿大木头
曹炯与谢香云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开春。虽然曹炯早到了成家的年纪,但谢家乃名门望族,不可能八月里定下婚约同年便匆匆完婚,否则便是轻视女方了。
阿渔很满意这个婚期,十月里春华堂便可以除丧了,明年一家人正好欢欢喜喜地去喝二哥的喜酒。
中秋过后,十月马上也就到了。
除了大房的徐慎夫妻与徐恪,国公府其他四房正式除丧。
阿渔故意多等了几日才带着女儿回了娘家,而且她提前与徐潜说了,她要在娘家住一晚。
徐潜并未反对,只嘱咐小妻子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
丈夫把她当小孩子看,阿渔有什么办法呢
来到侯府,阿渔如鱼得水,陪母亲一起核对二哥的聘礼单子,或是看看女儿与她的外祖父、小舅舅一起玩。
天色渐黯,差事比较清闲的曹炯先回来了。
阿渔得到消息,立即丢下女儿去找二哥了。
曹炯正要换官服。
往常都是通房丫鬟伺候他,现在通房丫鬟都走了,只好换成小厮。其实也可以用普通丫鬟,可曹炯怕自己抵挡不住诱惑,违背了对未婚妻的承诺。
曹炯虽然贪那个,但他很重视自己的诺言,说了不碰就不碰,只等未婚妻进门,他再去讨要补偿。
“二哥回来了”阿渔笑着在院子里问。
曹炯听到声音,一边系好衣带一边走了出来,惊喜道“阿渔回来了,阮阮来了没”
阿渔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即将娶妻的二哥。
曹炯莫名不自在“你这样看我做何”
阿渔走到兄长身边,小声问“二哥,你当初到底送了谢姐姐什么礼物,竟能力挽狂澜”
这事曹炯从未告诉旁人,但至亲问他,曹炯没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只不过父亲兄长继母都没问过。
提到自己的礼物,曹炯还很得意,翘着腿道“你猜猜,有样东西既长得像个仙女,又足够甜,时间长了还会融化,叫你嫂子没法还回来,那是什么”
会融化
阿渔首先想到了冰,又是甜的,她恍然大悟“糖人”
曹炯打了个响指。
送什么礼物,曹炯当然也头疼了很久,簪子珠宝那些都太俗了,而且可以退回来。会自己消失不能退的,曹炯首先想到了冰,可是冰雕刻成小人又大又容易化得太快,思来想去绞尽脑汁,曹炯想到了糖人
曹炯专门找了个老手艺师傅,让老师傅给他做个做喂鱼姿态的美糖人,打探了谢香云要出门的日子,曹炯一早就去老师傅那里拿货,再跑去送礼了。
塞东西的时候,曹炯告诉谢香云“你在我心里便像这份礼物,又美又甜,只要你应了我,我保证天天让你泡在蜜糖里。”
小姑娘都爱吃糖吧,曹炯猜,谢香云肯定也喜欢,所以她真的答应了。
阿渔看着兄长得意又英气逼人的样子,忽然有种感觉,二哥这礼虽然用足了心思,但谢香云同意婚事,八成也是看上了兄长的脸。
如果二哥长得丑,还死缠烂打的,谢香云才会不接受。
解了疑惑,翌日黄昏徐潜来接她们娘俩,阿渔心满意足地随他走了。
到了国公府,两人下车时,遇见了同样才从娘家未来的徐二、二太太钱氏一家。
双方见礼,徐潜是长辈,抱着阮阮与阿渔先行一步。
二太太钱氏望着五叔、小五婶的背影,内心十分羡慕。
当初婆母讽刺小五婶,说五叔顶多宠她一两年,生了孩子两人的感情就淡了,可她瞧着,五叔对五婶怎么好像越来越宠了小五婶才在侯府住一晚五叔便急着去接人回来,她在家娘家住了四五晚
扫眼旁边的徐二,二太太悄悄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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