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忙过来拉住贾秀才, 对傅恒赔着笑脸道“衙门就不用去了吧就家务事。”
“家务事”傅恒反倒气恼上了, “倘若今儿我和悠娘不来, 万一出了人命可就不是家务事了。”
“不会出人命, 不会出人命的”娇娘和贾秀才连连摆手,“就他那个身子板儿,哪能打得过我”
说罢一把像拎小鸡子似的揪过贾秀才, 贾秀才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落了,“是是, 大官人,你只听到我打她,你不知道她打我更狠呢。我方才是实在受不住了才还手的。”
傅恒听了那叫一个气,指着娇娘道“我可是为了帮你们”
吴悠心道, 傅恒这是较上真了。于是忙拉过他, 两边相劝道“好了,看来没有我们想得那么骇人。”又扭头对贾秀才夫妇道“有道是家和万事兴, 夫妻过日子琴瑟和鸣才家宅旺呢。再者, 你们这么一闹, 动静还挺大, 左邻右舍地听到了, 必都睡不得了。我家官人也是怕你们互相伤着。以后切记不可如此了。”
贾秀才和娇娘连连点头。
傅恒还是气不过, 却已经被吴悠拉回了家。
一进屋子,傅恒便气恼道“真是一对蠢夫妇当真白白浪费我口舌,亏得我还以为那贾秀才欺负大娘子不是她喊得救命么反倒显得我多管闲事似的”
吴悠哭笑不得, 晓得方才自家官人是正义感爆棚了。结果碰了这么一鼻子灰。
“你是极好的,是隔壁贾秀才他们又是不和睦,又是深更半夜地闹。我没看错人,我家官人最会体贴人,才不会做那等子欺负人的事”
“那是”听到这番话,傅恒才逐渐不生气了,坐了下来。“你说这些人也真是的。明明是自己嚷嚷出来自己有冤,求助于人。结果旁人帮了吧,他还怪上了。今儿在县衙,我跟着杨大人断案。来了一对母子,母亲状告儿子儿媳不孝顺,要抛弃她不给她饭吃,还不给她钱治病。杨大人下令打那个不孝子,结果当娘的先哭上了。不过才打了那个不孝子两下杀威棒,那母亲就拦着不让打了,杨大人坚持说这样的人就应该教训一下,不然不长记性。结果那妇人反倒说杨大人好狠的心。你说我们在衙门当差的人容易么”
吴悠给傅恒端来一杯茶,“你到衙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得到苦主的称赞吗”
傅恒愣了愣,“那倒也不是,我当差也好当官也罢,就是为了胸中一口气。孟子有云,人要有浩然正气。我见不得不平事。”
“那就是了,咱对得起自己本心就行了。像今儿晚上,先不说贾家夫妇到底是不是真打起来了,也不晓得孰是孰非。可咱们听见了求救,见死不救就是对不起自己的本心;你出手相救了,就已经对得起你本心了。至于人家领不领情,那是她的事。换而言之,倘若今晚当真是几乎出了人命的呢若是人人都麻木不仁,不去相救,总会有无辜的人丧失性命。”
“娘子这话说的在理。”傅恒喝了茶,心气顺多了。“哎呀,大晚上的,燥得我一身汗。汴京不是在中原么怎么比南方还热似的。”
“瞧这天是越来越热了,而且自打我们到陈留县来,竟是一滴雨都没有下过。再这样下去,不会旱吧”吴悠蹙紧眉头。
傅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要不咱们提前准备些米面”
“光有米面还不够。依我看,不如在地窖里多储备些水和冰。肯定能派上用场。你不妨明儿去县衙,对杨大人说上一说。一来,到时候若真旱灾了,陈留县必定出乱子,咱们住在这个县上,也免不得受波折;二来,倘若真的有用了,你也是立功一件。”
傅恒迟疑道“好是好,可谁愿意听啊”
吴悠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们衙门出点赏银,谁藏的多就给谁赏赐,现在做这个又没有害处,必定有多人响应。不过你得记下这些人的名字,我看这旱情其他地方持续了许久,汴京不过是受了牵连。待立秋一过,海上风一来,就会下雨了。”
第二日到了县衙,傅恒就把昨天夜里吴悠对他说的话,转述给杨大人听了。
县令杨大人岁数已经不小了,是个圆脸的胖老汉。说实话到了这个年纪,若是再不能往上提一把,也就等着归田吧。家里儿子读书很是刻苦,心中有大志向。可自己是做官的,对官场的事情哪能不清楚科举能中自然是一条路子,可真想仕途坦荡,必定得朝中有人啊自己做个县令,也就能在陈留县里给儿子撑腰。到了汴京,别说撑腰了,连能搭上线的大官都没有。
听了傅恒的建议,杨大人心中倒是思量了再三。
半日后,杨大人便吩咐傅恒和衙门里的人,要求陈留县的家家户户,但凡有地窖的,全部往地窖存水缸,存冰、存谷物粮食和一些不容易腐烂的果蔬,必须存。存了多的人,衙门有赏。
一开始各人家不大情愿,毕竟是个费事的事情,虽然听说附近有地方干旱,也有来逃难的难民。可大家都深信,这里是天子脚下,有天子的福气庇佑,必定不会大旱。天子是龙,该降雨的时候必定会降雨。
可后来听说衙门还有赏,于是纷纷开始积极地响应了。
这事在不出一个月后,就得到了印证。
正是三伏天,连日竟是真的一滴雨都不曾下。附近的难民全都往汴京城里挤。为了防止,汴京城的城门设置了很严的关卡。
而陈留县的百姓,因为之前存的水和吃的,竟然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一段时间。所有的老百姓皆开始称赞杨大人是个好县令。
整个汴京城,除了汴京京城的祥符县和陈留县,其余的都饱受干旱之苦。陈留县的祥和安宁,一下子受到了各方的注意。
傅恒忙悄悄对杨大人道“大人,赶紧让各老百姓将东西都交出来一部分,再送到周边几个县去。”
杨大人心里一咯噔,“这怎么可能”本来现在就缺吃的,还缺水,让交出去,谁能愿意”
“大人,人人都眼红咱们县呢。万一让官家认为咱们私心藏这些,岂不是”
杨大人豁然开朗,忙招招手,“走走走,快去做”
这一次动员交东西出来,果然不那么好配合。对很多人来说,这些可能就是命。有人亲眼见到了汴京外来的难民那种饿得皮包骨头的样子,怎么舍得交出去
衙役到街上走了一圈,每家每户不是紧闭大门,就是哭丧着脸,说自己没有余粮了。又不能明强,一行人回到衙门跟杨县令复命,全都垂头丧气的。
杨县令也愁了起来,“唉,听你说这个主意时,我就想,主意虽好,可奈何老百姓不配合啊莫要说是他们,便是换作我,也难保不会有私心。更何况还是拿出来去接济其他郡县的人。”
傅恒道“杨大人不着急,咱们上回让老百姓多储存些时,不是拿了奖赏出来吗当时那些存的多的,我这儿都记下来了呢”
杨县令闻言,顿时大喜。那几家存的多的都登记下来了,然后领了赏。现在领过赏了,说自己家没有了,怎么能让衙门相信于是只得乖乖打开地窖,让把东西拿走了。
陈留县县令未雨绸缪,已经让官家十分惊讶。没想到又动员整个陈留县百姓拿出储藏的粮食送到周边几个县,一下子解决了燃眉之急。这就是义举了。
好在旱情没有持续很久。过了立秋,刮起了秋风,很快靠着海的几个地方便开始刮起了海上风,连带着中原地区也挂到一些海上飘过来的雨。久旱逢甘霖,旱情得以缓解。
事后,龙颜大悦,管家即刻让人查了杨县令的过往。说不上有什么大功绩,却胜在没有黑点,因为官小,也没有结党营私。官家此时正需要这样一张白纸一样的人用用,于是当即调到了开封府。
愁了大半辈子的升官之路,就这样如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脑袋。杨县令喜得梦里都笑出声来。而这个官运,却是身边一个主簿带来的,杨县令没有忘记这一点,大力保举傅恒跟着自己一起调任了京城。
杨县令由原先的八品京畿县令升任为从六品开封府少尹;傅恒则为从八品京府判官。
升官消息一传来,吴悠几人皆大欢喜。
“快给家里写家书”
傅恒却在无人时抱了抱吴悠,“不着急,这回多亏有了娘子,你可真是旺夫”
吴悠笑道“我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你要是感念我,不若往后赚的俸禄就都交给我吧。”
“那是自然”
“只不过咱们到了京城,就又要重新买宅院了。”
傅恒拍着胸脯道“银子都够使呢你尽管放心地跟着我,我定护你一世周全。”
吴悠笑靥如花,“跟不跟着的,我不已经上了贼船了难不成还有反悔的余地”
这日子,就得这么悠哉悠哉地过。不论到哪个世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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