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有魔力的。”入江奏多如是说。
等龙马感觉自己明白这句话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梦里呜呜得响个没完, 眼睛睁开, 是空荡荡的天花板, 耳边似乎还有吚吚呜呜的余音环绕。
真是可怕的催眠曲,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醒来时, 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 卡鲁宾卷成一团趴在被子上睡得正香。
她挣扎了一下，把卡鲁宾弄到一边，长舒一口气。爱猫也醒了, 喵呜地叫了一声，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又趴下去继续睡。
时间还早, 但入江和德川都已经不在了。前者是去打工，后者呢……估计也被他拐去了吧。
龙马打着呵欠吃完了早餐, 照常去上学。
“日安，越前！”
“早，今天也要加油哦！”
在走廊里遇见的同班或其他同年级生都热情地打招呼，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入学时, 他们只敢背地里偷偷议论着这位归国子弟, 到了面前总碍于她冷淡的外表, 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互相熟悉了, 又也许是网球部的成绩实在太出众。特别是近日得知和冰帝的提前对决, 更是多了不少嘘寒问暖。
龙马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氛围，挥了挥手算作回应，然后打开了储物柜。
啪。
一个信封从柜子上方晃悠悠地飘到了底部，粉色的信封纸格外醒目。
……咦？
“咦！”身后，朋香猛然提高的声音把龙马吓了一跳，“是情书吗？有人给龙马大人写了情书？！”
喂喂，你的称呼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什么？！”旁边有个更大的嗓门出现了。
听这一惊一乍的口吻，是堀尾无疑了。
龙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抢先拿走了。堀尾一脸庄重，双手将信封举高了，对着阳光仔细地检查了几遍，然后才递给龙马：“肯定是情书！”
他嚷得几乎整个走廊都听到了，确凿的语气令她微微一抖。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数道热切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了过来，将龙马结结实实得围住。好奇，八卦，探究……
人类共同的天性。
“是谁写的？！”朋香也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凑近来，一双偏棕的绿眼睛亮晶晶的，绽放出可怖的光芒。
堀尾都忍不住缩了缩头，脑海中浮现出护着犊子的老母鸡，不，从战斗力看，应该啊是大白鹅……
“不知道。”龙马说着，这时候目光才落到信封的正面。
是情书吗？
没有落款，只写了她的名字。从字迹上看，工整规矩，甚至看不出性别特点——女生的字体一般会写得小一些，用的笔芯更细，男生的普遍更随意、潇洒豪放，热爱狂草风格。
“拆开看看？”堀尾怂恿着。
龙马“哦”了一声，翻到背面，将封口撕开，朝下抖了抖，扯出一张薄薄的白纸。
“午后三时，实验楼后小树林见。”
*
不到一个上午，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刚刚结束一堂英语课，龙马便听到后桌的几位扔了书本当场讨论“越前龙马喜欢的女生类型”的问题，各种推测依据说得头头是道，她都差点信了……等等，她不喜欢女生啊，又不是姬佬！
她有些纳闷：“没说是告白吧？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堀尾竖起食指，晃了晃。
“不不不，根据我多年的经验——”
“多年？”龙马怀疑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咳，这不是重点！”堀尾重重地干咳两声，“总之，根据我的经验，会用这种粉色信纸，欲语还休的语气，以及如此隐秘的地点……肯定是为了告白！”
你从哪里看出欲语还休的？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通知。
说不定还有可能是谁看她不爽，想约到小树林里打一架呢。
这么一想，龙马甚至有点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的竹刀砍不了真田，砍个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吧？
“怎么突然感觉到有杀气？”堀尾猛地打了个喷嚏。
龙马正色：“实验楼在哪？”
“诶，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园艺社在的那栋往东边走，前面有个小型喷水池的地方。”
“唔，没去过。”
“没去过也正常啦，听说以前高等部还没划分开来的时候，那里都是高中生上课的地方。现在只有老师和相关社团的学生才会去用那几个实验室了。”堀尾摆了摆手说，“就是最容易出现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地点之一，懂吧？”
听起来更像是要约她去打架了。
龙马默默地活动手腕关节：“今天下午有三节课对吧？”
“啊？是啊……”
“三点半才下课。”
“嗯……”堀尾眨了眨眼睛。
“帮我请假。”
“嗯……啊？你真的要去？”他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是吧，越前！你不是对女生什么的最不感兴趣了吗？我还以为你——”
龙马托腮：“去看看再说。”
“可是，下午是外语测验……”堀尾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连测验都想翘课吧？”
下午三点。
当堂测验才开始十分钟，教室里寂静无比，只有机械的唰唰写字声，偶尔传来胳膊与纸张摩擦发出的清脆声响。
龙马啪地放下了笔，迎着老师与诸位同学惊诧的目光，赫然起身，将试卷从笔袋下抽了出来，径直走上讲台。
“我写完了。”
“啊、哦……”山田老师一愣一愣的，“那越前同学你——”
“我去上厕所。”龙马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一溜烟跑了。
上厕所需要背着书包跑的吗？！
这绝对是光明正大的翘课吧！
愣了三秒，教室里一片哗然。
“干什么，都别吵，试卷写完了吗？能考满分吗？”山田提高声音，凶狠地朝下面瞪了一眼，“不能就闭嘴，安静点！”
“可是，”有同学举手，“越前他——”
他好像是去约会了！？
后半句话没敢说出来，在英语老师威严的目光下逐渐消音。
山田余光扫了一眼试卷洋洋洒洒的字迹，面无表情：“你能考到越前这个分数，做什么我都不管。”
……
三点零五分。正好是二年级生的体育课时间，龙马下了楼，经过球场时，被桃城眼尖地看见了，叫住。
“喂喂，一年级的，你们今天不是应该还在上课吗？”他把好不容易抢到的篮球随手一扔，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龙马。
“我请假了。”
“说谎吧！”桃城一针见血，眉毛微微扬了起来，“是不是要偷偷去做什么事情啊？别想糊弄我哦，我都听说了，有人给你写了情书是吧！”
“……都说了不是情书。”
龙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比她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桃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佛在说，小样，还敢狡辩？
“你们都知道了吗？”她顿了顿又问。
“嗯，吃午饭的时候，阿乾学长都跟我们说了。”桃城索性从球场里翻了出来——完全不顾球场里还在嘤嘤呼唤他的队友了——栏杆并不高，对于他这种长腿高个的家伙来说，和装饰没什么差别，实在太轻松。
“那个，你们不是在比赛吗……”龙马指。
“别管了，反正是练习赛而已，没有我也能赢的啦！”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专心致志地打量着她，仿佛士别三日，“唔……看不出来啊！”
“哈？”
“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桃城托腮，一脸深沉。
“……哈？？”
“但是！”他话锋一转，义正辞严道，“哪里来的杂草就想对我们网球部宝贵的王牌下手，问过我们的意见了吗？！爸爸——呸，学长我不允许！”
“……”
你这是哪里来的饭圈思维发言？！
“当时你不在。”桃城继续说，“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
龙马望着他：“所以呢？”
“乾学长说，要预防上次亚久津的意外发生，所以，我陪你去！”他扬起下巴宣布道。
龙马默默转身走了。
“喂，喂！听到没有啊？”桃城追了上来，抬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还顺势捏了捏，忍不住评价，“唉，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真有人想对你不利……”
“你们不是说告白吗？为什么又会有危险？”龙马十分冷静。
“唔，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学长们说，万一对方爱而不得，由爱生恨呢？”桃城捶了下手心，“之前A○B女团成员被粉丝骚扰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吧，很可怕的啊。”
“……”
她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说，”她缓缓开口，“那个人是男的？”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桃城严肃。
“……”
“……”
双目对视，龙马竟然没能在他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意味，一时失语。
“你不懂。”桃城也缓缓道，语重心长地，“有些变态就喜欢年纪小、长得可爱的男孩子。”
“……”
哦，这个国家的素质太令人忧虑了。
虽然龙马觉得不会这么夸张，毕竟亚久津这样的人也是万里挑一，但既然桃城坚持要跟着，那她也没办法。
她一边寻找着实验楼的方向，一边冷淡地提醒：“如果真的是亚久津那样的，就算是阿桃学长你在，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吧？”
好像有道理？桃城摸摸鼻子，试探着问：“那我去叫上河村学长一起？他肯定很乐意奉陪！”
不了吧！
想象一下，万一哪天报纸上刊登出“震惊！青学网球部正选发生团伙暴力事件，对象是他与他与他之间的纠纷？！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光是想像一下手冢部长的表情，龙马就打了个寒噤。
桃城挠头，吞吞吐吐：“话说，我说你可爱……都没什么反应的吗？”
一般男生不是都会反应很激烈地表示抗拒吗？
他刚才一不小心说出口的时候，还以为会被打呢。
嗯？
龙马迟钝地反应过来，脚步一顿，接着目光怀疑地斜了过来：“难道阿桃学长你就是自己口中的那种……变态？”
“当然不是！”少年老脸一红，胡乱地挥了挥手，“我喜欢的当然是可爱的女孩子！”
哦，上次好像听他说过的。
龙马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想起桃城以前提过，他喜欢开朗活泼的运动型……好像是这样？
大概是，橘杏那种？
“你那什么眼神？”桃城有点底气不足。
“没什么。”龙马想了想又问，“你们还有联系吗？”
“啊？”他一愣，“什么联系？我，和谁？”
“不动峰那个……橘的妹妹。”
桃城懵了两秒钟：“哈？没有的事，我和她？！”
反应这么自然，似乎是真的。
“不行啊。”桃城很快冷静下来，摇头晃脑道，“她是很可爱，但她哥哥有点恐怖，我觉得布星，布星……”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实验楼的门前，左看右看，谁也没率先迈出一步。
龙马看了眼时间，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十分钟了，不过，就算她迟到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谁都知道一年级的课程安排，本来约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就已经很古怪了。
“我去了。”龙马开口。
“哎，等等。”桃城稳重地握住她的手腕，一脸认真地，“我还是不放心，一起去吧。”
“如果本来没什么事，对方被你吓跑了怎么办？”
“那个……”桃城犯难。
龙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桃城犹豫着，慢慢收回手：“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一有动静你就喊我？”
“嗯。”
龙马抓紧了装着竹刀的书包肩带，深吸一口气，大步朝里面走去。
穿过一道走廊，从侧门出去，就到了实验楼后的小树林。因为地理位置偏僻，三面被教学楼环绕，连光线都暗了几分，乍一看，还真有点校园怪谈的氛围。
小树林前是一小块空地，有长椅，还有几只麻雀在草地上觅食，等她走近了，便扑棱着翅膀飞开，落在树枝上。
龙马站定，环视一圈。
Hello？有人吗？
华英刚落，就有一个影子猛地从长椅后面窜了出来，看身形，还真是个雄性。
“越前龙马！”那身影直冲过来，转眼间就到了龙马面前。
出于本能，她飞快地后撤一步，留出了充分的反应余地。那人运动神经显然不错，在十公分前就已经停了下来，卷起一道风，握住了她的手。
“我终于见到你了。”他深情款款道。
“……”
龙马仰起头，陌生的脸，黑头发，黑眼睛，一米八的个子，完全没有任何辨认度的路人长相……
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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