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气氛相当凝重、古怪。
不二裕太像是误入错误剧场的路人,感觉自己相当格格不入, 呼吸困难。今天受到的惊吓和颠覆的三观已经够多了, 他费力地咽了咽口水,缓缓往旁边挪了一步,又一步。
啪。
他顺着被握住的手腕往上抬起头, 对上了龙马真诚的目光:我们不是战友吗!要死一起死。
“……”
不二裕太抚额, 忍不住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大声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话音刚落, 面前的红发少年便闪电般地窜了过来, 跳到了迹部面前,昂首挺胸, 指着龙马,一脸的痛心疾首:“他可是我们的敌人啊!”
迹部没作声,微微扬起下巴, 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的部员。
还没睡醒的慈郎多半是被宍户硬拉过来的,此时靠在更为高大的凤长太郎的肩膀上,半睁着眼睛。
要是以前,宍户铁定比向日更容易冲动上头,但或许是因为有过共同的十年后一日游,他觉得对龙马更多了一分亲切和熟悉, 似乎也更能理解——自认为地——迹部和龙马之间死敌不该有的“友好关系”。
他走上前来, 按住向日的肩膀, 然后说:“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是什么?”迹部问。
看他们这奇怪的表情, 肯定是从青学那边得知了什么吧。他暗暗思忖, 却也觉得不碍事,依然气定神闲。
“我听不二说,”忍足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要出柜。”
迹部:“……”
不二在哪里,他要去打他一顿。
他明明也知道真相!
净会给人添乱,啧。
“冷静!”向日挥了下手臂,理所当然地说,“怎么可以轻易相信青学那帮人的说辞呢!——不过,我觉得你们确实不应该走得这么近。”
说着,他颇感悲愤地瞪了龙马一眼。
龙马看懂了他这个眼神——被她击败的耻辱,被淘汰的失落,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相当复杂,也难为他这双大眼睛里能装下这么多东西了。
向日还没说完呢。
“瓜田李下,懂不懂!”他振振有词,“我们应该避嫌的。”
迹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强者与强者之间,除了比赛场上打得激烈,场下的关系并不会太差,有些私交还不错呢。哪有向日说得这么离谱,搞得要和国家之间的冷战一样。
就像他看手冢,虽然嘴上自信满满地说着要击溃对方,其实是很尊重这位对手的。
他这位部长的态度就很明显了:这孩子发什么神经呢,不用管。总之不是什么大事,龙马于是意会地点点头。
然后,她仰起头问:“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来一场?”
瞬间,赶来的那几位冰帝正选都闭嘴收声了,紧张地盯着迹部看。
在街头网球场的初次相遇,大家还记得很清楚。当时也是龙马主动提出来的,那会儿,也许迹部还没把她放在眼里,让桦地招呼了一球,就草草了事。
只说是“回头在比赛里收拾你们”。
在那时,这还是一局充满气势的宣言,可现在嘛……冰帝和青学已经打过了,总体胜负不说,越前龙马是坐替补席的,大家都以为不会上场,直到单打三号的意味发生,才临时被叫上来。
一边是部长和部长的对决,另一边则是新人、未来队长的对决。
也不论胜负,他们俩并没有直接对决,而之后,冰帝又无法入围全国大赛,等来年迹部升入高中部……
比赛场上没有机会,就只有场外了。
想都不必多想,迹部早已清楚龙马提议的用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也行,就陪你打一场。”
宍户愕然,左看看,又看看,似乎有点焦急:“现在吗?”
“可以。”迹部简短地说完,看向身侧后方的桦地,打算让他去找个临近的球场或者网球俱乐部。
“喂喂。”
这回,是裕太没忍住,抓住了龙马的手腕,努力给她挤眼睛示意,悄声道:“不是吧?你真的要和迹部前辈打?”
“嗯,我等很久了。”龙马认真地说。
好不容易让对方觉得自己有资格和他一战了,怎么能错过?
如今,她已经不急于向他人证明自己,但热衷于挑战强者,依旧是她的习惯罢了。
龙马顿了顿,又说:“如果是你,有机会难道不想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总觉得有点、嗯,”裕太皱了皱眉头,很是瞻前顾后地想了一会儿,“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吧。大赛的规则里面提到——”
参赛队员不能随意进行私下决斗。
不仅是比赛规则,很多网球部本身就是有规定的。
当然,不是说不能比赛,走过程序申请的练习赛都是被允许的,这种看上去和“约到小树林后面打一架”一样的私斗,很容易导致恶**件的发生。
裕太的忧虑也不无道理。
毕竟,在几个小时前,龙马也是很担心自己被他们套麻袋的……
“没有关系吧?”她说,望着迹部。
迹部皮笑肉不笑:“没错,反正这规定只对参赛校队有效,不是么?”
言外之意,冰帝已经结束了比赛,私下里爱怎么来都可以了。
能够如愿以偿,龙马顿时喜形于色,兴致冲冲地去摸球拍。手伸到一半,还没碰到拉链呢,突然停住,然后她的脸慢慢地垮了下来。
身旁两人看得清楚,更目瞪口呆。
不愧是女孩子,心情变得真快。迹部一边想,随口问道:“又怎么了?”
龙马抬眼,原本明亮的眸子死气沉沉的,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像个冰雕似的,一动都不敢动。
稍缓,她停滞在半空的手臂放了下来,自己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蓦地收拢手指,喉咙里吐出僵硬的一句:“突然间,血崩了……”
我勒个大槽。
迹部:“……这么巧?”
裕太歪头:“啥?”
龙马瞪过来。
迹部闭上嘴,默默扭头。
……
好不容易通过桦地的手机定位查到了迹部所在地,一群人急急地赶过来,又突然被迹部哄走,众人的心情可谓一波三折。
向日委屈巴巴:“他干嘛!”
“可能大姨爹来了。”忍足随口道。
“切……”众人纷纷唾弃。
不过好像并不是很意外,迹部这家伙嘛,他们也很了解了,确实很有那么些时候,心血来潮要搞点什么。人家小孩的心情变得比伦敦的天气还快,迹部在英国住了几年,这方面怕是学得相当透彻。
反正有钱,想怎么折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们能怎么样?只能由着这位部长折腾了呗。
一群人兴冲冲而来,只能败兴而去。
在回城的车上,向日抓着宍户的胳膊,向他抱怨个不停。
“我以为他喜欢的是手冢!没想到他竟然对年纪小的更感兴趣吗……”
宍户差点没被他这话吓死,咳了半天,发现他好像只是在描述一种简单纯洁的关系,才缓过气来。
“你就别多瞎想了。”宍户摸摸下巴说,“他可是迹部啊,做什么肯定有数的。”
“也是。”向日一向,信服地点头,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回去继续训练吗?”
这本来是他们今天的任务,因为受到打击,所以要反省,更勤奋、更进一步地加强训练才对……但眼下,被打了个岔,又发觉迹部还心情不错地在外面乱晃,一时间,承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好像也松了不少。
训练当然是要训练的,但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急,坦荡面对现实吧。
宍户叹了口气。
突然向日又嗷了一声:“侑士呢?他人去哪里了?”
*
球馆外,裕太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非常茫然。
他瞥了一眼坐在花坛边,姿态依旧豪放潇洒的大少爷,还是决定问旁边坐得规规矩矩的桦地:“我们在干什么?”
“等。”桦地说。
“等什么?”
“等人。”
啊……无法和这人沟通啊!智能机器人的话都比他多吧?!
裕太烦躁极了,用力地揉了揉头发,反正他头发剪得短,不怕乱。
反观迹部,很放松地双腿敞着,就算背靠着未经修剪的杂乱灌木,也不影响他一身天然的贵公子气势。
他凝神望着一侧,可裕太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外头的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姿色绝佳的大美人路过,也没有什么充满吸引力的风景。
他不知道,迹部只是在发呆而已。
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令双方都措手不及。
“你难道自己不记得时间的吗?!”
“你不知道它不准的吗!”
“……”
“……”
显然,比赛是打不成了。
迹部感觉自己突然荣升保父,硬着头皮让桦地去附近的便利店购买了“日用品”之后,现在他们回到这场馆外,无所事事地等着龙马收拾好自己,从更衣间里出来了。
很尴尬。
但还好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
不然就更尴尬了……
迹部终于收回目光,屈尊地搭理一下不二裕太:“喂,你和青学的人很熟吧。”
“当然——”裕太说到一半,警觉地坐直了,“干嘛?”
“待会你带那小鬼回去吧。”
“……哦。”他似懂非懂,想着对方可能是为安全考虑,没往深处想,“我是无所谓啦,反正今天要回家一趟。你急着走?”
迹部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不耐烦了,下定决心地猛然起身:“桦地,我们走。”
“是。”
桦地也噌地站起来,从台阶上下去。
裕太皱着眉头看着他俩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说有急事,刚才怎么不说?在这里没头没脑地等了半天,眼看着龙马就快回来了,又突然要走?
有钱人的心思真是摸不透啊……
“喂!”裕太朝着两人吼了一句,“越前龙马呢?”
“厕所!”迹部提高声音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唔,拉肚子了吗……
不二裕太陷入沉思:刚才他们是去买药了吧?
难怪要让他留下,万一那小不点虚脱了,总要人照顾的。
*
换个衣服并不需要很麻烦。
但是……
龙马沉默地,瞪着那条少女内裤上的……小熊与小粉花,陷入沉思。
迹部这是什么品位?
应该,不是他挑的吧……
这念头太过可怕,她打了个寒噤,甩甩头,抛下这些,速战速决。
出了隔间,她还在扭头扯着裤子看,确认没什么端倪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再一回头,对上一双平静的蓝眼睛。
“……啊。”
此时离IH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是双方都没有料到,此时还会有人在体育馆的厕所里逗留。
更正:女厕所。
“不好意思,走错了,绝对不是耍流氓。”对方客客气气地欠身,飞快调头。
龙马也二话不说,出了门就往反方向走,情绪太过激动,又觉得小腹涌出一股热流,这才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离开通道以后,外面天色还很亮,龙马理了理刘海,打算回去找人,突然背后一声重重的咳嗽。
一道影子投在了路面上。
是冰帝的天才,忍足侑士。
龙马好奇地打量着他。对方也正充满兴致地研究她。
“找我有事?”她清了清嗓子,镇定地开口。
交过几面,但如果她没记错,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越过迹部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吧。
“嗯,有一点。”忍足颔首,“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正好脑海中浮现出来,就想来说几句罢了。”
“哦,你说。”
“别紧张。”忍足微微一笑,语气很礼貌的,笑容也很温和,只是龙马见多了不二、入江那般外表的人,心里不免会多几分警惕。
还有点小紧张。
“方才岳人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忍足不疾不徐道,“他们想法都很单纯的,没有什么深刻含义。”
“唔……”大概吧。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要说在意,应该是迹部的问题才对。
“不过,你知道迹部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么?”他话锋一转,那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神似乎也锐利了几分。
龙马微微歪头:“你们那个古武术的预备队员很厉害?”
所以被她击溃后大受打击,也引起了其他人对她的重视?
“哦,那不是重点。”忍足轻巧地一概而过,“我也只是猜测,只不过,从我的角度看,还是很好理解的。”
“前辈可以说得再直接一点。”龙马提议。
这是她和不二虚与委蛇后的出来的经验,不然很容易被绕到什么陷阱上。
他也干脆,点点头,径直道:“嗯,可能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吧。”
“……?”
“迹部一年级的时候,从英国回来,一进学校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呢。”忍足回忆着,十分感慨地摸了摸下巴,然后又看着龙马,继续说,“确实,跟你一样,又嚣张,又厉害,把网球部折腾了一番,从此打破了一年级在夏季大赛前只能捡球的规则。”
“……喔。”
原来除了青学以外,其他学校也是有这么顽固的传统思想的啊。
龙马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然后一愣:“英国?”
“听说,他小学时,也是在欧洲很有名气的。这不是和你很像么?”忍足笑。
龙马纠正他的观点:“我可没他那么夸张。”
“我看也差不多了。”忍足却说,“哎,这可能就是同类之间的互相吸引吧。”
不不,能互相吸引的不是异……
好吧,他们确实是异性。
不过按忍足这个说法,迹部对她应该是前辈对后辈的欣赏吧?就像手冢对她一样,寄予了厚望——要成为青学的支柱。
无关性别,无关年龄,只是热爱网球的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
可惜了,例假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驾临……
龙马纠结地皱起眉毛。
“其实,我对你也很感兴趣呢。”忍足继续说,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是那么的和煦、温柔,“今天真是可惜了。不过,你的身体不舒服,确实也不能勉强——下次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叫上我当裁判?”
“……哈?”
就这样吗?
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
龙马老神在在地离开体育馆,远远地看到裕太朝自己挥了挥手。
他大概是等了有了一会儿,很快站了起来,但没有露出多少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拿出了前辈的气势,很关切地问:“没事了吧?看你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
因为稍微失血过多了……
“嗯,好很多了。”
“多注意下饮食吧。”裕太语重心长道,“你们下个周末还有比赛呢。你们部长不在,你可是重要战力了吧?”
“哦,那个时候肯定没事了。”
“嗯?”裕太疑惑,半信半疑地说,“好吧,你确定没事就行。”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车站就离得不远,裕太决定先把这病恹恹的小鬼先送回家,自己再回去也不迟。眼看着车站就在前面了,两人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各看各的。
裕太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龙马的目光正羡慕地从街边售卖机的玻璃门上转过去。
然后,在车站前,一排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大石面色发青。
不是说越前被冰帝的迹部带出去了吗?!
鬼咧——这分明是在和不二的弟弟约会啊!
这要如何向不二周助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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