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在生理期头两天的不适之后, 龙马很快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之中。
手冢离开网球部后，大石这个代理副部长刚开始还有点神经质, 看到大家都相当省心可靠的一面, 也渐渐缓了过来, 露出了往常的笑容。
咚咚。
浴室的门外，有人敲了两下。
龙马扭头，接着听到不二柔和的嗓音响了起来：“用好了吗？”
“门没锁。”她答道, 一边将花洒关小。
外面一怔, 接着拧开门把走进来：“抱歉, 我刚才把姐姐给的护身符落在篮子里了……”
不二说着, 看到了换好干净衣服的龙马一手拎着花洒, 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略一迟疑，歪头问：“你这是在？”
只是为了把血冲干净, 不想弄得跟凶杀现场一样。
龙马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
不二打量着她，刚洗完的头发还是湿的，发尾包裹在肩上的毛巾里, 隔着尚未散去水汽的，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显得有些湿漉漉的。
他不由干咳一声，顺势提议：“要回去了吗，一起？”
“好啊。”龙马应道, 一把将毛巾扯下来, 往头上一裹, 用力地揉了揉。
走出公共浴室, 龙马将湿毛巾也塞进了换洗用的袋子里，塞进球包里。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不急。”不二停下脚步说，“晚上风大，你还是先把头发吹干了吧。”
“麻烦……”她嘟囔着，随手把搭在前面遮挡视线的一绺湿发撇到一边。
“这周末还有两场比赛呢。”不二隐晦地提醒着，“你现在这个状况，要是感冒了，还想上场吗？”
这周末是四强和半决赛，也至关重要，不仅仅决定了是否能拿到通往全国大赛的门票——比起更遥远的全国大赛，眼前的关东大赛冠军可更有诱惑力。
青学在初赛的消耗有点大。手冢直接去九州休养了不说，和桦地血拼的河村手伤也还未痊愈，如果连她都生病了，那五场比赛的名额都凑不满。
当然，她也不想缺席任何一场比赛。
“知道了。”龙马应道，撑起膝盖站直身，调头去找吹风筒。
不二的确不急着走，劝说成功后便在一旁长椅上坐下，拣了一本小说看。
部活室窗外的天空被夕阳渲染成一片惊艳的橙红色，照在他身上，将那头柔软的棕色短发也染了一层光晕似的。如果被外头的女生看见了，一定又会惹来尖叫的。
白衬衣黑外套，大家心目中校园王子的标配呀。
呜嗡嗡的声音响了半天，终于停下。龙马拔掉插头，问他：“不二前辈有钥匙吗？”
“嗯。”不二闻声抬头，颔首道，“手冢把他的钥匙给我了。”
“哦……”她点点头，又有点不大高兴，“我还以为他会给我呢。”
刚进入社团的时候，大石就说了，部活室的两把钥匙由他俩保管。
一个通常来得最早，包揽了开门的活儿，另一个走得晚，就负责锁门——以往，一般情况是这样的，除非部员们有特殊情况，会把钥匙留出来。
龙马来了以后，就打破了最晚走的记录——当然是为了方便用浴室。两相比较，大石那边比较好隐瞒，可他又是负责早上开门的，向他借钥匙，第二天就要起早，这对龙马来说太艰难了。
后来，手冢发现了她的秘密，问题迎刃而解：他走之前留下钥匙，等第二天龙马晨锻的时候再还回去，完美。
现在么……
龙马抬头，对上不二的眼睛。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作为前辈的那位莞尔一笑：“反正我也是知情者，不是吗？”
“但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龙马也不纠结，坦白道：“不二前辈不像是社团训练会留到最晚的那一类人啊。”
“嗯？”他歪头，好像有些惊讶，或者不解。
龙马停顿了一下，觉得刚才那个说法可能有点歧义，想了想：“因为你总是游刃有余，很轻松的样子……”
“是么？”不二轻声说，笑意却淡了很多。
“唔，”她含含糊糊地，“你不是天才嘛。”
“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对方纠正，“更何况，在你面前，谁又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天才呢？”
说到后面，他的唇角又抿了起来，露出一抹笑意，被昏黄的光线照着，格外柔和。
看他没生气，龙马便放心了：“总之，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嗯，所以……我在反思。”不二缓缓点头，“为了关东大赛，大家都在全力以赴，我又怎么能落下呢，对吧。”
他说得郑重其事，没有往日开玩笑的意味。龙马基本上信了，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喔，这样啊。”
被称为天才的人，的确是有那么些资本的。
龙马对此也不否认。
不二的能力，她也见识过了，暗暗期盼着有一日能够再次认真地较量一场，这样的人不管是作为队友还是对手，如果能更上一层楼……想想都觉得很刺激。
于是，她问：“要陪练吗？”
刚从部活室出来，网球场已经清空了，四周安静得很，不二却好像有些走神，慢半拍地：“嗯？”
他偏头看着她，后知后觉地：“你想和我打一场？”
这么说着，不二又笑了起来。
这就是接受的意思了。
龙马点点头：“我随时可以奉陪。”
“过两天吧。等你状态好的时候。”不二意有所指，听得她撇了撇嘴。
“现在也很好。”
“不，我的意思是说，”他顿了顿，“最近乾不是给你的体能训练加强了吗？还有社团里的日常任务量。你想认真和我打一场的话，总不会觉得很容易吧？”
这倒是。
她想着，点头：“好吧。”
“为了不影响周末的比赛，晚一点吧。”不二说，“如果能进决赛，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对青学的晋级信心十足。
至于晋级后的决赛，那好像变成了另一种高度的较量，对手也是最高等级的BOSS，可以放在“更晚一点再说”了。
轻松地达成了共识，龙马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主动提议：“去吃点东西？”
“快餐？不过现在不方便喝冷饮吧？”不二看了看她，含着笑意，“再往前走走，我听班上同学说，有一家很受欢迎的咖啡屋呢，进去坐坐吧。”
他指的方向不是很远，龙马欣然点头。
咖啡屋在靠近商业街的位置，走近了，身边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雀跃的女孩子们，好像和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年龄范围，下至扎着小辫子的小学生，上至大学的成熟小姐姐们。
“新来的小哥哥超帅呢！”她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只言片语很自然地票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小织你喜欢哪个类型啊？”
“当然是熟男啦，成熟系的！”
“哎呀，我觉得还是嘴甜温柔的男孩子更帅气啦。”
……
听起来不像是去逛街，倒更像是在玩乙女游戏。
龙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伸出食指戳了错前辈的胳膊：“同学推荐的？”
“是女生。”不二虽然也有些迟疑，依然面不改色地，“这么说来，我姐姐好像也提到过一点……原来是同一家店吗？”
他自己说着，也有些惊讶的样子。
龙马半信半疑：“你真的没来过？”
“没有。”他摇头，然后扬起下巴示意，“喏，就在那边了。”
龙马顺着看过去，是在十字路口的街拐角处，露出半个招牌。上面是粉蓝色的圈圈字体，写的好像是俳句，充满了文艺风。
除了成群结队的女孩子，也有不少情侣，和明显是同一个社团里混搭的学生们。龙马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像上次不二推荐那家——括弧，只，反括弧——深受女性青睐的那样，这次的咖啡屋至少面向的是全员。
“唔，听他们推荐，这家的咖啡拉花手艺很不错，可以给服务生提要求。还有手工冰激凌——哦，这个就算了。”不二停在店门外，粗略地扫过门口的招牌，说得相当干脆利落。
龙马已经先一步推门而入，伴随着风铃清脆的声音，以及门口招待女生甜美的问候，她抬眼望去，便看到了坐在窗边花架下的少年。
他闭着眼，搁在大腿上的萨克斯在他手中奏响，温柔绵长的乐声萦绕在店内，与风铃细碎的声音结合在一起，别有一番味道。
“……啊。”
龙马脚下一绊。
这位影帝哥哥开始来祸害外面的无知少年少女了吗！
“咦，那不是——奏多哥么？”不二后一步跨进来，也讶异地睁开了眼睛，显然对曾经的那一次拜访印象深刻。
龙马侧目：还叫上哥了？这么亲昵？
“你哥哥在这里打工，你不知道吗？”不二把之前她问过同样的问题抛了回来。
“真不知道。”她诚实摇头，“我只听说他们找了一家兼职，但具体信息没跟我说。”
“嗯，哥哥也是有秘密的。”不二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走到柜台前，龙马的表情愈发深沉。
这个穿着围裙在招待女孩子们的“小哥哥”，不就是德川和也吗！真让人想不到，以他那张冷淡的脸，居然也能这么吸引异性。
“我明白了。”不二若有所思，突然勾唇一笑，“这就是她们所说的‘不同类型’啊。”
龙马：“……”
好像还真是。
然而她有点无法直视。
“下一位。”德川和也凭借坚定的冷酷顶住了几个大学生的调戏，看向排队的后方，然后也是一怔。
“……哥哥。”
两人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龙马张口就道。
德川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你……怎么回来这里？”他十分艰难地调动语言能力，但是声音隐约有些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岂止是不平静，简直是惊涛骇浪好吗？
龙马什么时候亲口叫过“哥哥”？
一直是未签约的扭蛋，她对此好像有着什么情结一般，平常只是很含蓄地用着普通的敬语——就和在外边对着学校、工作中的前辈一样，没什么区别。
不需要特别装腔作势的“尼酱”，也足够令人心一颤。
“……龙马。”德川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
这位哥哥好像有点紧张。
不二发觉了，笑容很自然，主动打破沉默：“有什么推荐的典型吗？女孩子喜欢的。”
他俩穿着学校的制服，开口却是想要女孩子爱吃的菜单，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奇怪，但德川却不会有什么疑惑。
不二一出声，他顿时就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很多选择。”
说着，德川将手边的一张手绘菜单递了过来。
“你来看。”不二只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径直交给了龙马，一副听凭她选择的态度。
然而龙马也没心情仔细看，老神在在地，目光四处乱飘：“随便吧。”
德川无奈，以这些天接待顾客的经验，想了想，试探着问：“马卡龙？”
“可以。”她点头，但显然没听进去。
拿了点单，龙马跟着不二后面找座位，才猛地问了一句：“马卡龙？”
这充满疑惑的语气，令不二愣了一下。
“你没吃过马卡龙吗？”他更惊讶。不对，不止如此——“也没听说过？”
“没有。”
“……你是该多出来走走了。”不二回过神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们找到空位坐下了，隔壁的女生却一个激灵，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飞快地转过身来。
“不二学长！还有……龙马！”朋香那张欢快的脸庞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欣喜地拉了一把好友，“樱乃你看，好巧哦！”
接着，旁边扎着麻花辫的女孩也转过身来。
“嗨。”不二眉眼弯弯，朝她们颔首示意。
“你们……”朋香大概是激动过头了，话到了嘴边，一点都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是来约会的吗？”
樱乃笑容渐渐消失：“……小朋。”
朋香：“……呃。”
不二很淡定，龙马也很淡定，朋香便脸红了，咳嗽起来：“对不起，我只是，呃……嘴瘸了！”
“一起坐吗？”不二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又问。
靠窗的圆桌大多是四人座位，双方都不介意，服务生便帮他们挪动了位置。朋香就坐在龙马身边，更加兴奋，同时也有些赧然，扭了扭手指，不好意思看她，干脆问不二：“学长是第一次来吗？我请你们喝招牌的乌龙茶吧？”
“还是我来吧。”不二笑着，“别客气，应该的。”
“不不，我去点单！”朋香立刻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出去了。
樱乃只得摇头看着她的背影叹气。
趁着她不注意，不二突然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在和也哥看来，我们就是在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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