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参见公主……”

    上一刻还在耀武扬威这伙人见了来人,纷纷滚下马来,胆小如最末那名男子已经开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他带了头,其他几个也相继跪下。主人跪着,他们的家仆们也不敢站,顷刻间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只有张子何跟另外三名与他要好的公子哥儿尚且站着没跪。

    这个世界虽然是封建社会,但奴化还没有很严重,多数场合都不需跪,一般见着地位比自己高的,低眉拱手态度恭敬便算行礼了。

    可张子何几人此时的态度绝对算不上恭敬,加上又犯错再先,还杵着不跪,不服之意一目了然。

    他们四个是这伙人的中心,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知道收敛二字怎么写。

    骆凤心名震北境,然而北境离京城到底还远,这些纨绔们不曾亲眼见识过塞外胡人的凶悍,在他们眼里北方十六胡不过是些未开化的毛猴子罢了,京城里的胡人多得是,见着他们还不都点头哈腰客客气气,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她曾经是戍北军统帅,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谁不知道现在朝中真正掌握大权的是谁?乐平公主早就失了势。

    乔琬坐在车上,从车帘缝中偷瞧这一切,她就知道张子何这个傻帽肯定会上钩。

    只见张子何梗着脖子,并不肯认错。

    他可是这群人里的老大,要是就这么怂了,那往后谁还肯听他的?

    “少来唬我,我怎的不知本朝律例里还有这一条?再说了,就算有那又如何,我家有太|祖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说起自家的荣耀,张子何洋洋得意。骆凤心待他把祖上的功勋细数够了方才问道:“你家祖上这么光鲜,敢问你同你父亲如今在朝中所任何职啊?”

    张子何被这问题问得呆住了。

    如宁国府一般,靖南侯一脉在先帝时期也没落了,他们家可没有郑家好运,郑家抱上陈家的大腿之后又有了中兴之势,而张子何跟他爹如今却都只混了个说不出口的闲官,没半点实权。

    “我大表兄是兵部侍郎,二表兄是禁军统领……”自家的官职说不出口,张子何只好再次搬出表兄一家说事。他能在这群纨绔里混成老大,靠得也全是他表兄家的权势,说起表兄一家,还是非常有底气的。

    “啊,宁国公一家……”骆凤心轻描淡写地说道,“本宫久不在京城,听闻宁国公一家这两年能转了运,靠得并不是自家的本事,而是给太后跟陈太师当狗……”

    “你胡说!”张子何气急败坏地截住了骆凤心的话。

    “本宫胡说什么了?你那位姓陈的表嫂给你表兄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你表兄不还得把她供着么?”骆凤心不急不缓,依旧是用她那副轻飘飘冷淡淡的语气说着话。

    乔琬这些年每回都能被骆凤心这调调气到吐血,难得今日见她用同样的方式怼了一回别人。看着张子何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乔琬对他感到十分同情。

    兄弟,我懂你,我也苦了好几年!

    当然她也就表面同情,作为这场闹剧的主谋策划,乔琬心里乐着呢,甚至还想给骆凤心再加加油。

    骆凤心不负她的期望,见张子何说不出话,又往他身上插了一刀:“哦,确实是本宫错了,怎么能说宁国公一家没本事呢,当狗当的好不也是一种本事吗?”

    围观的百姓们哄然大笑,他们受这些豪门贵族欺压多年,一直是敢怒不敢言,今日公主可算是替他们出了口恶气。

    张子何被这笑声激昏了头。这些贱民们,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会儿竟敢嘲笑他!

    他下意识地想用鞭子抽他们,一提手才发现鞭子的另一端还在骆凤心手上。

    “那又如何,娶个品行不佳的女人就能换来荣华富贵,许多人求还求不来呢!”张子何在盛怒下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用鞭柄指着骆凤心威胁,“就连陛下对我表兄一家尚要敬重三分,你今日之言,我定要上奏给他!”

    “皇兄敬重宁国公,那是看在太后跟陈太师的面子上。”骆凤心轻蔑地一笑,“至于你们几个,不过是一群杂毛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不见有陈家子弟跟你们混在一处啊?”

    这话问得也太狠了,真是哪里扎心往哪戳。要不是顾及到现在还不能让这伙人看见自己,乔琬真想下去跟不远处的小贩买一包瓜子儿来边磕边看戏。

    骆凤心的话精准地戳中了这群纨绔的痛处。在这京城里,即便是纨绔子弟也分三六九等。陈家权势最大,陈家子弟自然是第一等。第二等的便是如宁国府这样跟陈家往来密切的其他几大家族。

    而像张子何这帮家道中落、空有爵位而无实权的便是第三等了,陈家子弟向来是不屑与他们来往的。

    眼下正处闹市口,周围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张子何这样的少爷最是好面子,被人当众一遍一遍地揭短,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倒是他旁边一人还稍微冷静一点,拉住他问骆凤心道:“我等不知从前在何处得罪过公主,惹得公主专程来找我们麻烦?”

    如果骆凤心是因为被挡拦了路,完全可以让手下跟清道的人说一声。他们那些家仆虽然是粗鲁了些,但也机灵着,知道对方是公主,不可能不给她放行。

    骆凤心一声招呼都不打,马车挑着他们要过去的瞬间冲出来,怎么想也觉得是故意的。

    “你们也配让本宫专程来找麻烦?本宫见你们在闹市纵马,有违律例,万一踩伤了百姓怎么办?”骆凤心严声斥责。

    “踩伤便踩伤了,不过是些贱民而已,便是踩死了也就是赔些钱罢了,小爷有的是钱……”张子何拨开刚才拉住他的那个人。

    骆凤心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抢了他的马,又夺了他的鞭子。她铺垫的已经够多了,就差最后一把火。

    张子何登时慌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骆凤心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张子何被她那看蝼蚁一般的眼神吓得心惊肉跳,心里已经怕了,嘴上还在硬撑着:“你别乱来啊我警告你,我家有御赐的免死金牌,我舅舅是宁国公,我大表兄是兵部侍郎,我二表兄是禁军统领……”

    “刚才那话还给你——不过是靖南侯的儿子而已,踩死了也无非是给你爹赔点钱道个歉。”骆凤心一提缰绳,驾着马退远了些,扬声对其余那些公子哥们说道:“本宫今日替天行道,不想死的最好滚远一点。”

    说罢,她俯下|身摸了摸马儿的侧颊,然后起身挥动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冲着张子何直奔而来。

    这些公子哥们合起伙来欺负别人的时候都是好兄弟,如今碰上个硬茬哪个肯真为了兄弟丢了性命,都赶忙牵着各自的马往边上退,生怕被公主一鞭子抽到。

    周围的人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张子何想要逃跑,却被这来势汹汹的一人一马吓软了腿,倒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这匹马还是托了他表兄的关系才弄到的,是上好的宝马,高大威风,速度极快,而且性情最是暴烈,刚到他手上的时候踢死了好几个给他驯马的家仆。

    折腾了大半年,这马总算温顺了些,他这才敢骑出来嘚瑟嘚瑟。现在马儿到了骆凤心手上,竟目露凶光恢复了野性。

    张子何看着它越来越大的身影,还有那灵活有劲的马蹄,大半年前那几个家仆死前的惨状突然就浮现在了他眼前。

    他这马撒气野来六亲不认,是真的会踩死他的!

    这段路本就不长,眨眼间马已近在咫尺。张子何看着马蹄来到了自己头顶,乌黑的马蹄铁就在眼前。一道鞭影夹杂着尖锐的破风之声抽向他的脸,耳畔传来爆裂般的脆响。

    张子何只觉得胯|下一热,人已经昏了过去。

    他是被自家仆人唤醒的,刚一醒来就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声,阵阵屎尿臭味从他下|身散发开去。

    耳边嗡嗡一片,张子何分辨不出周围人具体都在说什么,只有那一浪接一浪的笑声格外清晰刺耳。

    “我舅舅是宁国公,我大表兄是兵部侍郎,我二表兄是禁军统领……”张子何瘫着身子,嘴里还在喃喃重复,“你今日这般折辱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骆凤心一脚踩在他的肩上,用鞭子拍了拍他的脸:“那你就回去告诉你那舅舅、大表兄、二表兄,说你今日在闹市街头被乐平公主吓破了胆,屎尿流了一地,看他们能拿本宫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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