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想得挺豁达, 真到躺床上的时候又怂了。
骆凤心双手交叉放于小腹上,呼吸平稳绵长,非常符合她严肃正经的作风。乔琬也挺符合她自己的作风的, 翻过来转过去,一会儿把胳膊伸出被子,一会儿把腿露出来, 小动作层出不穷。
“我好紧张, 你说她不会趁我睡着对我做什么吧?”乔琬捏着被角在心里跟小白嘀嘀咕咕,她所说的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骆凤心了。
“她想要对你做什么不需要趁你睡着,说得好像你能反抗的了一样。”小白不以为然道。
“这不一样啊!她答应了我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醒着, 她对我动手动脚,我反抗,她就是强迫。我睡着了,她对我动手动脚,我不知道,那还不是任她所为?”
白天还有各种各样的事分心,晚上周遭都安静了, 又跟骆凤心躺在一张床上, 乔琬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昨晚看得那几本春宫图册。
为了保障婚后生活和谐,婚前一晚两方家里通常都会安排人分别教导两位新人该如何行事,皇家的婚事更是会有宫里的人来亲自指导,又因怕新妇在生人面前脸皮薄, 所以往往会借助图册让新妇自行领悟。
乔琬作为一个纯情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的姬佬, 委实被惊到了。这个世界也太可怕了!竟然连女女的春宫图册都有!
看那些同人本的时候她还没觉得这么羞耻, 毕竟那些小说的原型都那么明显了,作者或多或少有点顾忌,没敢用太过露骨猥琐的语言描述主角的身体部位,比起现代的某些□□含蓄太多。
但这些春宫图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用作教导助兴的,又不存在原型问题,自是怎么香艳怎么来,图文并茂,人物勾勒的活灵活现,比只有字没有画的小说来的更直观更刺激。
乔琬昨晚看的时候在脑海里把画上的两人替换成她和骆凤心,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脸皮发烧,这会儿睡在骆凤心身边再想了一下,根本没法好好睡觉!
她有点想知道骆凤心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自己不敢去看,只好指使小白:“她睡着了没有?你快帮我看看。”
“看不见,你们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大片马赛克。”小白回答。
乔琬不信:“真的假的?我怀疑你在骗我,你上次还说我闭着眼你就看不见,我后来仔细回忆了一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真的!”小白十分无辜地解释道,“最近我们系统升级了,主神怕我们感染不良病毒,但凡床上的活物多于一个就自动变成马赛克,别说你们是两个人,就是一个人跟一只猫一只狗也不行。”
“一个人跟一只猫一只狗怎么了?”乔琬讶异道,“还不让人抱着宠物睡觉了,你们主神脑子里都装得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你还睡不睡觉了?”骆凤心的声音在乔琬耳边骤然响起,吓得乔琬“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你要是不想睡,我们就来做一点该做的事情。”
“什么该做的事?”乔琬试图装傻。
“洞房花烛夜,你说呢?”骆凤心也坐了起来,一手勾起了乔琬的下巴,凑到乔琬脸边,垂眸盯着乔琬的唇瓣,与乔琬呼吸相闻,“你现在是我的妻了,昨晚没有嬷嬷教你该怎么做么?”
骆凤心不提还好,一提乔琬脸又红了。她蓦地推开骆凤心,一把拉住被子把自己罩起来,瓮声说道:“没有!睡了!”
骆凤心暗中摩挲了一下摸过乔琬脸的手指,直到那一点残留的触感消失才再次躺了回去。
她在看见那一堆被糟蹋的桂圆花生的时候就明白乔琬还没有准备好。乔琬虽然喜欢搞点小破坏,但一般还不至于拿这些有特殊寓意的东西下手,只有在非常焦虑的时候才会手欠成这样,逮着什么都是一通揉搓。
她知道乔琬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她,不过没关系,只要乔琬不离开她,别的她都可以等。言语的告白已经失败过一次,既然乔琬信不过语言,那么她还可以用时间和行动让乔琬相信她,信任她,愿意将自己交付给她。
……
这一晚对许多人来说都是难眠之夜,不仅是骆凤心跟乔琬各怀心思久久无法入睡,皇宫内,骆瑾和在窗前望着月亮静坐了一晚上。
“陛下,该歇息了。”崔永福轻声提醒道。
骆瑾和没有转身,又望着月亮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道:“嘉柔走了已经快三年了吧。”
崔永福一愣,答道:“是,再有一个月就是太子妃的忌日了。”
骆瑾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今日他自从公主府回来便一直是这幅样子,崔永福猜测或许是因为乐平公主的大婚触动了他,所以他才这般怅然。
据说当年骆瑾和还是太子的时候跟太子妃感情极好。后来太子妃难产去世,先帝又给他指了两名侧妃,其中一人就是现在的曹淑妃。
自骆瑾和登基到现在皇后之位一直没有定立人选,大臣们屡次提出立后的请求都被骆瑾和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今日他却提起了已故的太子妃……
崔永福偷偷瞧了眼骆瑾和,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因此也不敢贸然再与他搭话。
又过了莫约一炷香的功夫,骆瑾和突然转过身来吩咐崔永福道:“去看看太后睡了没有。”
崔永福派了小太监去打探,不一会儿便有了消息,太后也还未歇下。
骆瑾和听了回禀,从书桌上拿起了先前看过的那本册子,一整衣冠,坐上了撵轿,朝陈太后的静安宫而去。
往常这时候陈太后已经歇息了,但今日她确实睡不着。
早前她匆匆回宫,就是因为得了陈太师的消息:他们的拦截失败了,岷州刺史已经进了京,被骆凤心抓住,关在了天牢里。皇上昨日已去牢中见过他,就等这边喜事一结束,便要开始亲自审理此案了。
“人都进了城你居然不知道!”陈太后听闻此事的时候大为恼火。
陈太师无奈道:“自从这禁军统领换了乐平公主以后咱们就一直很被动。这段时间里咱们安插在禁军里的人不是被皇上借着先前郑韦那事革了职,就是被乐平公主调去了别处,使不上劲儿啊!”
郑韦逼宫失败,骆瑾和跟骆凤心借着审查同党之机做了许多事,陈家的眼线心腹被抓了十之八九,偏偏事情涉及到谋反,陈太后跟太师为了避嫌还都不好说什么。本以为等这阵风头过去了能再慢慢培养势力,谁知紧接着就出了岷州这事。
“要不然我派人去天牢做掉他。”陈太师比了个杀的手势。
“皇上都见过他了,谁知道他说过些什么。这时候他要是死了,不就坐实了你心虚么?”陈太后扶着额头烦恼道。
这个岷州刺史,现在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左右都是个麻烦。这段时间皇上在朝中表现得如此强势,保不齐会借着这次机会再拿他们开刀,即便扳不倒他们,也会想从他们这里讨到更多的让步。一再退让下去,等皇上的羽翼真正丰满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的长兄平襄王对皇上来说的确是个威胁,可是现在局势复杂,皇上不敢发兵,他们同样也不敢贸然动手。
只要不真正打起来,对皇上的这份威胁就能让陈家立于不败之地。周围还有那么多心怀不轨的势力虎视眈眈,如果陈家真想动皇位,就必须先拉拢征西王等人,不然一旦他们跟皇上斗得两败俱伤,征西王和定南王就会立刻打起勤王的旗号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拉拢就意味着要让出现在享有的很多特权,而且还有被卸磨杀驴的风险,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跟这些人合作。
陈太后说要写信跟大哥商量一下,打发走了弟弟,现在信还没写完,听报皇上来了,忙将写了一半的信纸藏起来,来到殿中与骆瑾和相见。
“皇上怎的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两人坐下后,陈太后奇怪地问。
骆瑾和望向陈太后,回以同样的问题:“太后又是为何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陈太后笑了一下,说道:“入秋了,天干物燥,不好安眠呐。”
“朕有一味良方,可助太后睡个好觉。”骆瑾和的眼睛跟骆凤心很像,或者说这两兄妹在这方面都跟老皇帝很像,只不过骆凤心这几年总是冷着脸,看起来非常冷漠,跟老皇帝晚年时候一样,而骆瑾和看人的时候更加温和,更像老皇帝年轻的时候。
想起年轻时候,陈太后稍微晃了下神,稍待了片刻才问道:“皇上有何办法?”
骆瑾和招了下手,崔永福双手捧着一本册子呈给陈太后。陈太后面带疑惑地接过册子翻了几页,越看越心惊。
“这是岷州刺史刘成业在狱中交给朕的账簿,朕拿到手后再没给旁人瞧过,太后是第一个。”骆瑾和道。
陈太后一时猜不到骆瑾和此番前来的用意,心思转了几弯,挑了个不会落入陷阱的问题装糊涂:“朝堂上的事哀家很久不过问了,不知此物与良方又有何关联?”
骆瑾和哂笑道:“太后虽不过问朝堂上的事,但陈家上上下下哪个不要您来操心呢?世人都道太后与太师二人卖官鬻爵、贪得无厌,将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乃国之蠹虫也……”
骆瑾和这话让陈太后当即变了脸色,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就罢了,这会儿骆瑾和却当面说出来,若非想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想跟他们硬碰到底了。
只听骆瑾和又道:“然而朕却知道,太后与陈太师还是有些不同的。平襄王私下养的兵早就超过了实际上报给朝廷的人数,这军费物资从哪儿来?您一步一步呕心沥血爬上皇后的位置,如今又当了太后,眼见着发达了,兄弟姐妹各路亲戚们无人不想要分一杯羹,无人不想要搭上一份荣耀。”
“朕听闻前些时日您的堂妹辰国夫人过寿,潞阳城凡里是去她府上说一句吉利话的都能得到三颗银珠,若是能逗得她一笑,便可得五粒金珠。一粒金珠有三四钱重,五粒就是二两黄金,十二贯钱,可买二十余头猪、两百斗大米、四百只鸡!当日得到金珠赏赐的不下百人,还不算其他宴会开销,便是昔日先帝五十大寿时也不曾花费过这许多……”
骆瑾和略一停顿,盯着陈太后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问道:“以辰国公和辰国夫人的月俸,怕是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手笔吧,那这笔钱又从哪儿来呢?”
这些话句句戳中了陈太后的心,外人都说她捞了很多钱,可实际上呢,她捞的钱多,花销也大,根本堵不住陈家这口大窟窿。
“当然了,朕今日来并不是想跟太后算这笔账的。”骆瑾和不等太后开口辩解,继续道:“朕说了是来给太后送安眠良方,这本账册就交给太后保管了。朕想这段时间太后可能对朕有些误解,朕与陈家从来就不是对立的,陈家助朕登上皇位,朕又怎会不知恩图报?希望太后莫要再日日忧思不断,这样你我二人才都可以安心入眠。”
说罢,他站起身来,与陈太后告别,行至殿门口,忽而又转回身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朕已经决意下旨立曹淑妃为皇后,待明日便教礼部去准备吧。”
骆瑾和走后,陈太后手握着账册呆坐了许久。
陈茗夕好奇地问道:“太后,怎么皇上忽然转了心意?之前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立曹淑妃为后的吗?”
骆瑾和那番“与陈家从来就不是对立”云云的话,别说陈太后不会信,就是她也不信,这些操弄权柄的人哪有什么“从来”一说,是敌是友全看利益罢了。
“大约前段时间乐平跟他吵的那一架还是让他心有顾忌了吧。”
陈太后扶着椅子站起来,陈茗夕连忙搀着。
“您是说皇上现在可能后悔了?那咱们是不是就能趁着这个机会把禁军统领这差事再抢回来?”
陈太后没有回答她的话,稍微竖了下胳膊示意陈茗夕不用再扶着了。她缓步来到书桌前,抽出先前藏着的那封未写完的信,望着信纸凝思了许久,最后将它放到蜡烛的火苗上。
火舌舔上信纸,很快便顺着信纸燃烧起来。陈太后捏着信纸的一角,看着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在火焰中消失,直到感觉到烫时才松开手,任由那最后一点儿残迹落到地上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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