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赶在宵禁钟声敲响最后一下的时候迈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庭院中, 骆凤心持着鞭子等着乔琬, 在她左边是一座带着流水的观景假山,右边是乔琬今天陆陆续续让人送来府上的东西, 堆成一大摞,跟另一边假山差不多高。
“还知道回来?”骆凤心掸了一下手上的鞭子, 她这次拿的这根跟之前教训那些纨绔和执行军法的长鞭不同,是一根牛皮小短鞭,头上粗尾上细, 末梢还有一个结,看着就很疼!
乔琬瞧了一眼骆凤心右边, 又瞧了一眼左边,难得感到了那么一丝丝不好意思, 讪笑着迎上去说:“我很怕疼的, 这个情趣就算了,咱们玩点别的吧。”
骆凤心:“?”
乔琬趁着骆凤心愣神之际捉了她的手去顺她手上的鞭子。
以骆凤心的本事当然不至于让人随随便便把拿在手里的兵器顺走,只不过她本来也就是吓唬吓唬乔琬,而乔琬现在这德行就叫做恃宠而骄!
从前乔琬还会怕她, 自打两人情意渐好以后乔琬就仗着她不会真打, 每每跟她装憨耍赖, 治都不好治了。
这分明是执行家法的鞭子,想什么呢!
骆凤心松了力道, 乔琬夺下鞭子扔给楠竹, 拉着骆凤心往房里走去:“来嘛, 别生气了, 我还给你带了礼物的。”
听说乔琬还知道惦记着她,骆凤心“哼”了一声,脸色稍霁。
乔琬被骆凤心这一声“哼”萌得心尖儿一颤,去年被赐婚之前她还觉得当年那个软软乖乖的阿凤比较可爱,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她就觉得现在这样傲娇十足的阿凤更可爱!
尤其是当阿凤被她气到想打她又舍不得下手时的模样,最能让她直观地体会到阿凤对她的宠爱,就很开心,还想更皮一点!
在这方面乔琬向来是说做就做。她把骆凤心拉进屋,然后关上门,从袖中摸出一只扁圆形白瓷小盒,比手掌略小一点,盒盖上画有精美的梅花。
“露芳斋新出的口脂,我试了下颜色,觉得很配你,用用看?”乔琬打开盒盖,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露芳斋算是京城最有名气的脂粉店,宫里供各宫娘娘们用的脂粉基本都是从他家采买的。入冬以后他家新推了四款口脂出来,乔琬买的是其中颜色最艳、香味也最重的一款。这款在同期四款中销量一般,很多小姐夫人们都不是很喜欢这么浓郁的香气,也不是太喜欢这么艳的颜色。
然而乔琬一眼就相中了它,她至今还记得成亲那天骆凤心浓妆之下那份令人窒息的美,那样张狂肆意,美得惊心动魄,也只有这样艳丽浓烈的口脂才配得上她。
乔琬用中食二指沾上少许,凑近骆凤心跟前,抬起手将口脂涂抹在骆凤心的唇上。除了成亲那天,乔琬再没见过骆凤心化浓妆。她肖想那天的骆凤心很久了,成亲那日她心里很乱,惶恐大于别的心思,所以错过了把骆凤心妆容弄乱的最佳时机,之后再回忆起来总觉得很遗憾,而这一次……
她盯着那双被她染得鲜红的唇瓣,呼吸渐急,对着骆凤心猛地吻了上去。
面对比以往更加主动更加热情的乔琬,骆凤眸色暗了下来,她没有反抗,任由乔琬掠夺一番之后才音色喑哑地问乔琬说:“你很喜欢我这样?”
乔琬没有回答,不过那直勾勾的眼神和完全缓不下来的呼吸节奏已经说明了一切。
骆凤心移开视线,扫了那盒口脂一眼,伸出手指挖出一些,然后在乔琬的注视下缓缓抹到自己的嘴唇上。
比起乔琬刚才那一抹,骆凤心的动作暗示性更强。乔琬腿靠着桌子,将口脂随便放到桌上,用手撑着桌面,竭力忍耐自己的冲动,想将这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刻深深印在脑海里。
可是骆凤心却不想让自己再忍着,粘着口脂的指尖从唇角到下巴,带出一抹鲜艳的红。她放下手,捧着乔琬的脸,狠狠吻下去……
这天的晚餐是跟宵夜一起吃的,乔琬中午就随便在街上买了点小吃,到后来都饿的没力气了。骆凤心让人把备好的饭菜重新热了热,两人吃过饭洗过澡才坐下来聊起这一天的事。
“我去翻了端王遇刺那几年北境的案子,跟戍北军有关的就只有那一起。”乔琬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对骆凤心说。
戍北军在骆凤心去之前虽然胜仗打得少,但是军纪还是出了名的严,其余地方的驻军在这一点上跟戍北军完全没得比,因此很少有案子能跟他们牵扯上。至于打了败仗自然也是要给朝廷一个交代,只是这些会由随军的监军把整个过程完整记录下来后发给兵部判断,一般没什么特殊疑点就到此为止了,不会交到御史台来。
军情方面,哪怕是过往军情也是绝密资料,需要有皇上的手谕才能查阅,而兵部的人成分构成比较复杂,乔琬若是请了骆瑾和的手谕难保不会打草惊蛇。
“戍北军过往的军情我大概知道一些。”骆凤心听了乔琬的顾虑说道。戍北军是渝朝唯一一个不轮换驻地的军队,不光驻地不轮换,将领除了正常升调也不跟别处轮换,所以随便找个记性好些的老兵老将都能问到过去打过的仗。
大型一点的战役大家都记得,可那种小规模的遭遇摩擦在胡人侵袭的旺季几乎每天都有,别说大家伙儿记不住这许多,就是监军呈给朝廷的军报也不记这些。唯一的例外就是骆凤心刚去北境初遇胡人那次,就那次人家监军也是看在公主殿下身份特殊的份上奏报给老皇帝拍马屁的。
“再说吧,不一定用得上。”乔琬擦好了头发,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道,“我一会儿去给老师写封信,他当年应该是见过端王案卷宗的,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印象。案子刚发的时候那么多人都没查出来,咱们现在也就是碰碰运气,还是先处理征西王这边的事要紧。”
端王案都过去六年了,人证只剩下阿柴一个,物证一件没有,再加上没有那么多现代刑侦技术,凶手如果不再有新的动作,要想查出原委来真得靠点运气。
这运气啥时候有啥时候没有就不好说了,不过乔琬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如果当年的幕后主使当真跟胡人勾结过,就不可能再脱身了,有这么个把柄在胡人手上,哪怕他想斩断干系胡人也不会答应。他拿胡人当棋子,胡人又何尝不是拿他当棋子,这枚棋子胡人迟早还会再用。
虽说是这么个道理,乔琬第二天还是去了趟东督查府,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排除下可能也好。
如今东督查府的长官正是此前一直待在太后身边的陈茗夕。陈茗夕跟着太后历练了几年,终于出来做了官,空降来东督查府以后能把原来的旧人收拾服帖,要说还是有本事的。
乔琬不怕陈茗夕不让她看卷宗,越是对自己的有自信的人越是敢行险招。她昨天大摇大摆地去了西督查府,陈茗夕这边不可能不知道,想找机会试探她在查什么还来不及,见她来了自然不会把人往外赶。
乔琬还是昨日对曲昌的那套说辞,陈茗夕果然二话没说就带她去了存放卷宗的库房。
“郡主如今已经不是御史了,按规矩这些卷宗是不能再给你看的。”陈茗夕挡在库房口对乔琬说道,“我破例带你来看,这担的风险郡主想必也知晓。”
乔琬好久没听人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了,还有点想念,对陈茗夕微微一笑道:“陈督查担着责任,不放心也是应该的,那你看是你自己看着我还是找个人看着我?”
乔琬这坦荡荡的态度反倒让陈茗夕更加怀疑了,她怕乔琬还有什么花招,决定亲自看着,面上的话还是说的很委婉:“郡主说笑了,哪有什么看不看着的。只是御史台拆分后咱们这些卷宗重新归过类,跟郡主当御史时不太一样了。我这不是怕郡主万一看完放错了地方,回头有人要查阅的时候没找到还道是遭了窃,到时疑心我就算了,疑到郡主头上可就误会大了。”
这话说得真贴心。乔琬哂笑了一下,大家都是在朝堂上混的,谁还不会演戏了?她做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点了点头,诚恳道:“还是陈督查考虑的周到,我如今既已不是御史,又到了陈督查的地盘上,当然是一切听陈督查安排。”
她这戏演得太逼真,反而讽刺意味十足,陈茗夕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不过还是勉强保持住了脸上的完美笑容。
不愧是老狐狸身边的小狐狸,比张子何、郑韦之流的蠢货强多了,这样戏弄起来才有意思。
乔琬装作没看见,施施然进了库房,随便转了一圈,然后从先帝登基之年的卷宗开始看,一直看到今年新放进去的。这一看就是一整天,中午还赖着陈茗夕蹭了顿饭。
陈茗夕如何看不出乔琬在耍她,可又怕自己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就真中了乔琬的计,硬生生陪乔琬耗了一天。
这就算了,乔琬还死抓住她那句客套话不放,真就装出一副怕把卷宗弄乱了的样子来,回回都指挥着她去拿卷宗放卷宗,关键态度还特别好,左一句“辛苦陈督查了”,右一句“哎呀太不好意思”,让人挑不出毛病,如果她还想继续打着关心的旗号监视乔琬,就不得不听从乔琬的使唤,到后来都恨不得把乔琬打出去!
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啊!委婉的说辞都拿来利用,大家都是说场面话演戏,能不能按基本法来做事了?
这边乔琬犹嫌不够气人的,看着卷宗还哼起了歌,要不是有规定不能在存放档案的库房里吃东西,她都想让陈茗夕去给她端一盘糕点来吃。她想看的部分已经夹在今日所看卷宗的当中看完了,这会儿顺便看看别的放点□□,只当看小说了,毕竟每年总有那么几起让人哭笑不得的奇葩事,正好回去讲给阿凤听。
不出所料,今日在东督查府也一无所获,但是耍陈茗夕玩了一天也算过得挺有趣。乔琬施施然进去的又施施然出来,瞧了眼陈茗夕那咬牙切齿又还要努力挤出微笑的模样在心里叹气。
哎,就该让阿凤来看看她是怎么气别人的,跟其他人一比,她对阿凤那点儿皮可满满的都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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