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日子虽然还不久,但胡莺莺却越来越肯定刘二成跟刘成就是一个人。
虽然说现在的二成只是个小傻子,可他许多下意识的动作,简直跟上一世的刘成一模一样。
思考时食指会轻轻地摩挲中指,甚至吃饭的姿势,走路的姿势都跟上一世的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胡莺莺愿意相信,这是上苍补偿给她的,另外一个样子的刘成。
既然来了,不如好好接受。
刘家的日子也简单,除了大嫂兰娘有些偷奸耍滑,其他的倒还可以接受。
因为这些年供二成读书,刘家家底比其他人家还要薄弱些,胡莺莺刚成亲这几日倒还一人能分一个窝头,没几日夏氏就发话了:“家里光景不好,眼见还一个来月就入冬了,年底能吃的东西更少,咱们必须得省着点儿。”
胡莺莺倒是无所谓,她只能吃半个,剩下的半个窝头就给二成吃。
二成原先还不肯吃,非要让胡莺莺吃,甚至想把他手里的窝头也分给莺莺一半。
这还是胡莺莺劝了半晌他才愿意吃了胡莺莺那半个窝头。
对胡莺莺这样的反应,夏氏非常满意,但再瞧瞧大儿媳兰娘,不仅把自己的一个吃了,还强行吃了大成手里的大半个。
夏氏是最传统的婆婆,相比于儿媳,自然更疼儿子,她忍不住冷冷地看了兰娘一眼。
兰娘赶紧解释:“娘,我如今怀着身孕,胃口自然大些,您若是不想让我吃大成的,不如多给我一个窝头,或者,让弟妹不吃的那半个给我吃也行。”
这人脸皮也真厚,胡莺莺忍不住看过去,她真是觉得奇怪,自从进门起,自己也没有招惹兰娘吧,但怎么感觉兰娘对自己总是一副敌意?
夏氏登时拉下脸:“放你娘的屁!谁家儿媳怀孕了啥都不干,比谁吃的都多?你不是说害喜么?怎的胃口这么好?兰娘,你这也歇了好几日了,该起来帮着做些活儿了吧?”
窝头没捞到,反倒是挨了一顿骂,打今儿起还要干活,兰娘憋了一肚子气。
她回屋就跟自己刘大成哭起来了:“我跟着吃吃不好,活儿倒是干的挺多!前几年为着供你二弟读书,省吃俭用,你告诉我刘二成不久就要考中秀才了,到时候全家的日子都会跟着好起来,可是结果呢?刘二成变成了傻子!刘大成,分家,我要分家!”
刘大成是个粗汉子,这会儿被兰娘闹腾的没法子:“分什么家?不能分家!小成跟梅花都还没有嫁娶,如何分家?你别没事找事!”
他俩闹腾了一宿才作罢,西边屋里胡莺莺却跟刘二成说了半宿的话。
刘二成虽然傻乎乎的,但却不是那种愣愣的傻子,他大多时候都很安静,胡莺莺便教着他说话。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刘二成静静地瞧着枕畔的姑娘温柔可爱,他微微一笑,摇头。
胡莺莺笑眯眯的:“我叫莺莺,胡莺莺,是你的娘子,你记住了吗?”
刘二成点头,胡莺莺就再问他,他却还是茫然地摇头。
如此重复了好些遍,胡莺莺累得忍不住打呵欠,很快就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刘二成低低地说道:“娘子?”
没有人回应,只有她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刘二成没忍住,唇边露出了笑意,这才闭上眼静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胡莺莺起的很早,刘二成听到响动也立即跟着起来了,两人洗漱好胡莺莺就在锅里放上水,叮嘱刘二成看着火,她则是打算去跑几圈。
刘二成很听话地守着火,不一会儿,梅花也起来了,她知道二嫂近来早上的时候都是要出去跑几圈的,便自顾自开始择菜,清扫鸡圈。
因为昨儿婆婆发话了,兰娘不得已也只好起来了,她心里揣着心事,也不想起这么早干活儿,面色便十分难看。
兰娘简单洗漱了一番,瞧见刘二成坐在锅洞口烧火,走过去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不是傻了么?怎么还会烧火?莫不是装的?”
刘二成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兰娘忽然发现了一个发泄怒气的好法子,反正刘二成是个傻子,自己无论如何说他,他也没有办法告诉夏氏的,那不如好好教训他一顿好了!
这样想着,兰娘指着刘二成骂了起来:“你说说你,读书读书,浪费了家里多少的银钱!结果呢?啥也没有读出来不说还把自己弄成了个傻子!现如今家里饭都吃不饱,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梅花听见声音立即赶过来:“大嫂,您怎么可以这样说二哥!”
兰娘哼了一声:“怎么啦?我哪里说的不对么?你二哥不就是这样的废物?”
梅花气得胸口起伏,但她不擅长争嘴,只得挡在刘二成跟兰娘中间。
兰娘趾高气扬地继续骂:“他自己是个傻子也就算了,还娶了个死胖子!没的让人家笑话咱们!谁不说咱家倒霉,你们倒霉,连带着我兰娘也成了霉鬼!我瞅着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她骂的来劲儿,胡莺莺恰好才跑步回来,她站在厨房门口一言不发,因为婆婆夏氏也起来了,夏氏一边往身上套外衣一边朝院子里走,兰娘的话她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夏氏铁青着脸,声音拉长了调子:“老大媳妇,你在说什么呢?”
兰娘被吓了一跳!她赶紧转身,这就瞧见了夏氏。
夏氏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扫把,兰娘有些害怕:“娘,你该不会要打我吧?我可怀着孕哪!”
是,怀着孕的儿媳不能打,可这口气终究是要出的。
夏氏捏紧了手里的扫把:“把家里人都给我叫出来!”
梅花赶紧去把大成小成,还有他们的爹都喊了出来,全家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厨房里的粥熬好了,饼子暂时不做。
夏氏恨恨地剜了兰娘一眼:“今儿兰娘那些话是让我明白了,咱家不仅在旁人眼中是个笑话,在自己家人眼中也是个笑话!二成是傻了,可我没傻!他媳妇莺莺也没傻!不能由着你们欺负!今儿我把话都说清楚了,二成若是好了,将来考上了功名,那一家子肯定一起享福,可若是二成一辈子好不了,其他人是要担负着他的生计问题的,你们谁要是有意见,只管给我提出来!”
一辈子养着刘二成?
兰娘咬咬唇:“娘,我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怎能一辈子养着二成?大成也不是多能干的人,再说了,二成若是能好,早就好了!这都几个月了,还是傻傻的!”
刘大成还算孝顺的,立即就喝止:“兰娘,你在说什么!”
夏氏看向刘大成:“大成,你愿意一辈子养着你二弟么?”
刘大成有些犹豫了,他已经成家了回头有了孩子生计的确更困难,二成如今傻了,考功名是难了,地里的活更不能干,等于一辈子只能等着吃了。
他沉默了,夏氏冷笑:“行!你们一个根儿的亲兄弟,如今却这样!那就分家吧!你也娶了媳妇了,该分家了!”
若是分家,也会被外人笑话,刘大成嗫喏着:“爹,娘,就是分家,也得三弟跟妹子都成亲之后再分家,这会儿分家,外人会说……”
“既然你心里存着分家的念头,你管外人说什么?我现下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拾掇出来,大家伙分一分,老大单过,老二老三还有梅花照样跟着爹娘!”
这样一分,外人势必会笑话刘大成不顾兄弟情义,不顾爹娘艰难,在这个节骨眼分家。
可对刘大成来说,分家之后就只用养着媳妇一个人,等孩子一出生那也就养着母子二人,总好过养着刘二成两口子,还要想办法攒钱给老三娶媳妇。
兰娘悄悄地拧了刘大成一把。
他咬咬牙:“那就听娘您的。”
刘家分家了,也不过是把院子里打了一道篱笆,老大家住在最西边的两间屋子,一间当卧房一间当厨房,田里的地分了一份出去,家里的鸡总共八只,一人算是一只,刘大成跟兰娘一起,正好分了两只鸡。
其他的零零碎碎的也都按照人头来分。
夏氏拿出来一只叠了好几层的布包,从里头拿出来三十文:“这是家里剩的所有银钱了,也就三十文,你们两个能分不到八文钱,就当八文吧,兰娘,给你。”
兰娘睁大眼睛:“娘,家里怎的只有这么些银子?不可能!”
夏氏横了她一眼:“家里确实只有这么些银钱,你男人今年一年也没从山上打下来过什么,难不成地里还能刨出来银子么?再说了,每年的收成都不够吃,哪里有卖的?就这些还是卖鸡蛋攒下来的呢!你若是不要,那我就留着了!”
兰娘赶紧地拿了那仅有的八文钱,心里想着,家里之所以只剩了这么些银子,还不是因为供老二读书,给老二娶媳妇花费了许多?
打今儿起,她兰娘就要自立门户了,鸡下的蛋全部攒了卖钱,就不信攒不住钱!
刘大成去请了里正来做了个公正,分好之后刘大成跟兰娘很快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兰娘也不觉得身上惫懒了,一手提了一只鸡兴冲冲地往自己院子去。
夏氏心情不好,耽误到都快晌午了,早饭都还没吃!
胡莺莺早把稀粥都盛好了,饼子也做了,还拌了一碟子野菜,虽然只加了些盐和醋,倒是也挺爽口的。
她刚摆好饭,兰娘又过来端走一碗:“这是分家前做的,我也有份!”
一碗稀粥罢了,胡莺莺也懒得计较。
那边兰娘跟刘大成走了,这边一家子开始吃饭了。
早饭成了午饭,胡莺莺给二成夹了一筷子菜,二成抬头冲她一笑:“娘子,你吃。”
夏氏一愣,夹到嘴边的菜差点掉了:“二成,你在说啥?”
刘二成看了看他们,想了想问道:“娘,我说错什么了?”
夏氏赶紧挥手:“没错,没错!你,你记起来了?”
刘二成面上仍旧有些迷惘:“娘,您说记起来什么了?”
胡莺莺赶紧咳嗽一声,低声说:“娘,咱先别刺激相公,他这会儿说话似乎正常了许多,但也许还只是好了那么一点点,再观察看看。”
夏氏点点头,刘二成有些看不懂她们。
他的确脑子里忽然清明些了,但并没有完全记起从前的事情,只是知道了自己要如何表达想说的话。
但这已经很好了!夏氏心里特别高兴,回屋跟自己老头子说:“我瞧着二成就是莺莺给伺候好的,我就说这娶个媳妇就好了!也许二成哪一日就真的好了!”
刘德忠倒是挺淡定的:“这也不一定,脑子磕坏了有几个能好的?不过我瞧着老二媳妇的确是个不错的。”
夏氏气的往他背上砸了一拳:“你这老头子!啥叫脑袋磕了有几个能好的?咱二成铁定有一日会好的!”
外头胡莺莺瞧着刘二成,刘二成很无辜:“娘子,你瞧我干啥?”
他正在劈材,先前家里人都不敢让他做,生怕他脑子不清醒,一下子伤着了自己,可如今瞧着刘二成清醒的很。
很快,院子里堆起了一小堆柴,胡莺莺试探性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二成笑:“你傻了?你是我娘子。”
“那你知道,你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刘二成这下有些迷糊:“我,我能干啥?帮着爹娘种地?”
很明显,刘二成只是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先前学习到的知识还是一个不会呢。
胡莺莺觉得刘二成能恢复成这样也很不错了。
她端着盆打算去洗衣服,刘二成便站起来要跟着去,梅花也端了个盆打算去洗衣服,见她二哥如此,便笑道:“二嫂,我二哥当真是黏你。”
这说的胡莺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打趣道:“你往后若是嫁人了,你相公还不是一样要黏你?”
可梅花却更笑得欢快:“才不会呢,我二哥这样疼媳妇的我是第一次见,村里那么多夫妻,我只见我二哥会有一口吃的都想着你,你去哪他都要跟着。”
胡莺莺一想,这样的男人她确实也几乎没有见过,刘二成待她是很不错的。
两个女人端着衣服去了河边,刘二成则是拿了个渔网打算看看能不能捞到鱼。
其实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河里哪里还有鱼可以捞呢?
梅花用树枝探了探河底,说道:“二哥,你用渔网往河底探探看,要么有田螺捞一些回去吃也行,虽然田螺肉少,但吃着也比窝头香。”
胡莺莺一边洗衣服,一边去瞧刘二成,这人的确是读书人的样子,做起来事情较为斯文,她有些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夺下他的渔网。
二成,让我也试试!”
胡莺莺其实也是觉得好玩,每日里能玩的东西实在是不多,刘二成怕她摔着,便在旁边小心地看着。
只见胡莺莺把渔网甩下去,猛地往上一拉,可是这怎么拉不上来啊?
她赶紧喊:“这是不是勾住石头了啊?”
刘二成也赶紧地帮助拉渔网,梅花也好奇地放下衣服过来看,渔网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三个人花了半天的功夫才拉了上来!
等那渔网一露出水面,梅花惊呼:“鱼!竟然有大鱼!”
三个人都兴奋起来,把渔网拉起来,也顾不上要洗的衣服了。
那渔网里竟然有两条鱼,都是特别肥大的黑鱼,这也就罢了,另外还有一只乌龟,看样子是个年岁不小的乌龟,体积比成年男子的手还要大上许多,拎起来可重了!
三个人也顾不上洗衣服了,赶紧把衣服匆忙揉了揉装到木盆子里提着鱼和乌龟就回去了。
夏氏因为分家心情有些低落,她在数自己鸡圈里的鸡,原本八只,如今分出去两只便只剩了六只,怎么数怎么心痛。
二成若是好了,读书就还是要钱,小成过两年就得说媳妇了,梅花到时候嫁人也得一笔嫁妆,处处都要钱,男人刘德忠也是个只会往地上刨土的人,脑子不懂转一点,去哪里弄钱呢?
夏氏愁啊,愁着愁着竟然就落泪了!
说实话,她是心疼二成,可也心疼自己,二成读书这么多年,原本是指望着就算做不了官,那也能当个秀才,开个学堂什么的赚些束脩,可如今什么都没指望了,二成啊二成,什么时候能好呢?
她正在哭,听到外头老二媳妇跟梅花说话的声音,赶紧用袖子擦擦眼泪,扯开嗓门喊:“不是去洗衣服了么?这么快咋就回来了?”
梅花冲进来,兴奋地喊:“娘,二嫂跟二哥捞上来两条鱼一只乌龟!”
接着,刘二成就把鱼跟乌龟放到了桶里,胡莺莺赶紧接了些水倒进木桶里,夏氏眼睛放光,一拍手:“我滴个娘哎!你们这是哪里弄的?”
胡莺莺也觉得特别开心,她瞧着那两条大肥鱼,似乎是瞧见了剁椒鱼头,红烧鱼块,酸菜鱼等等让人流口水的菜!
夏氏一把把乌龟提起来,高兴地声音都发颤了:“这乌龟至少能卖上一两银子!”
刘二成见他娘如此高兴,立即说道:“都是莺莺捞的,就在洗衣服的那条河里。”
夏氏是知道那条河的,村里人不知道捞了多少次了,能捞到鱼的都少数,这会儿竟然能捞到乌龟和鱼?
真是罕见了,这也说明自己的二媳妇运气是真的好!
她让胡莺莺把鱼放到水里,再盖起来,嘱咐道:“咱们留一条鱼吃,另外一条跟乌龟一起拿着去镇上卖,这都是野生的,又肥大,定然能卖不少的钱,梅花,你跟着我去镇上,莺莺,你等会到了晚饭的点儿就把鱼收拾了,等我回来做!”
胡莺莺点头,夏氏立即带着刘梅花上镇上去卖乌龟和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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