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的孩子都七八个月了, 人人都说, 七活八不活,她痛得死去活来, 那情景实在是恐怖。
崔广志她娘拖不动玉莲, 发狠手掐她“死妮子你倒是起来走回屋子里去”
玉莲根本没力气,就窝在地上, 一滩血浸湿了泥巴,疼的浑身颤抖。
夏氏等着崔广志他娘“崔家婆子, 你儿媳妇这是要生了你该不会是连个稳婆都不肯请”
“生啥生还没到月份呢请了稳婆也是浪费钱”
崔广志她娘拖不动玉莲, 干脆踢了一脚“你装什么样子”
玉莲痛极,顾不上脸面, 惨白着脸伸手向夏氏和胡莺莺哀求“救命啊”
胡莺莺看到这情景又想起来李家媳妇生孩子的事儿,跟玉莲相比那李家媳妇还算幸运的,毕竟李家婆婆肯救人, 可瞧这崔广志他娘, 不仅不救人,还又打又掐的,真不是人
“贱妇起来莫要给我丢人现眼的”
胡莺莺吓得面色发白,她实在是不忍心瞧着玉莲这般, 那毕竟是两条命啊,但凡有良知的人都看不下去
没等胡莺莺开口,夏氏冲上去了“这是你儿媳肚子里也是你孙子你也真够狠心的”
因为夏氏有给人接生的经验, 便扶着玉莲往里送, 胡莺莺也跟了进去。
但想到崔广志他娘那死德行, 胡莺莺提醒“娘,若是出了事儿,他们想必会怪咱们,你说咱们帮不帮还是叫玉莲婆婆喊稳婆吧。”
这倒是事实,崔家不是啥好人,夏氏皱眉,松开了手。
玉莲惨哭“不别走求你们救我救救我”
她声音颤抖“我娘不会请稳婆的求求你们啊”
这声音撕心裂肺,胡莺莺也说不出话了,夏氏一狠心“莺莺,你赶紧去多喊几个人来,大家伙都看着,若是救不活那也不是我的错我不能看着一尸两命就这么地没了我不是姓崔的”
胡莺莺赶紧去叫隔壁的冯大婶子,也就喊了一嗓子人就到了,冯大婶子唬了一跳,跟夏氏合力开始救玉莲。
“玉莲,你这孩子往下落了,得立即生下来否则你们母子都没命了”
玉莲浑身颤抖,胡莺莺回头见崔广志他娘站旁边也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绝情,就那么一动不动,只得叹口气去找热水。
还好,玉莲瘦弱,孩子也小的很,不多久就生下来了,小小的男娃儿,看着特别可怜,崔广志他娘倒是喜欢了起来,赶紧抱着孙儿孙儿地喊。
玉莲流下两行凄楚的眼泪,无助地看了胡莺莺一眼,这才累昏过去。
从崔家出来,冯大婶子还回头唾骂一句“夏氏,关键时刻你倒是心软,救了崔家的人,咱费了那么大的事儿,人家一句感谢的话可都没了”
夏氏笑笑“算了算了,毕竟是两条命,人没丢就行。”
说罢冯大婶子走了,胡莺莺跟夏氏牵着牛车改了一条路回家,她对夏氏肃然起敬。
“娘,您真是好人”
夏氏不自在“啥好人不好人的我才不喜欢崔家的人瞧着就恶心”
胡莺莺抿嘴一笑,挽住她胳膊“娘,反正您就是好人,全村第一好人热心肠”
夏氏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嘴抹了蜜”
两人回去也没把这事儿告诉家里,而玉莲生下个男娃,她婆婆态度总算好了些。
刘家因为卖卤肉的事儿赚了些钱,但转眼就要过年了,赶到腊月二十七,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到处的路都封住
了,牛车根本过不去,便没法子再去镇上了。
家里的事情也不多了,胡莺莺帮着收拾好灶房,便回了自己屋子,夏氏却记叫住了她。
“你去我屋子里。”
胡莺莺老老实实跟过去,夏氏拿出来一件簇新的袄子,月白色的袄子上绣着石榴和水仙,精致而又软和,摸起来手感特好。
“娘,这是啥”胡莺莺意外。
她去年就有了一件新袄子,全村上下都羡慕极了,怎么这时候又来了一件更漂亮的袄子
夏氏拿起来照她身上比了比“我虽老了,这手艺也还是不错的,尺寸也刚好莺莺,你拿回去穿,新年就该有新衣裳”
胡莺莺顿了顿说道“谢谢娘,可我咋又有新衣裳呢您跟二成都还没有呢”
“娘想给你做不就给你做了娘跟二成的新衣裳你不是早做好了,我们都穿身上了这就是了,难不成还跟其他人家似的几天一身新衣啊”
胡莺莺赶紧说道“娘,这不成,我不能一年一件新袄子,其他人定然要不高兴了。”
夏氏哼了一声“谁不高兴就憋着你是家里最勤快可人的,娘就单疼你,怎么啦你拿回去穿,莫要怕啥”
胡莺莺想了想,也就收下了,家里现在其他人不说,也就招娣跟她所处的境遇差不多,可她辛辛苦苦做卤肉,卖的钱可全部都交给夏氏了,夏氏多给她一件新衣裳,仔细算起了也没啥。
招娣若是个明白人儿就该知道她已经白得了多少好处,若是个糊涂人儿,只怕家里还有的闹。
胡莺莺也不怕闹,糊涂人儿终究不能处一辈子,越早闹开了越好。
她拿着新袄子回屋,刚掩上门,刘二成就扭头看她“新衣裳”
“嗯。娘给做的。”
“换上我瞧瞧。”
胡莺莺瞪他“你一肚子坏水儿打量我不知道”
这几日他时不时就瞅准时机欺负她,说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不见一日得来好几回,只来一回已是无比体恤她了。
刘二成黏上来“是吗我一肚子坏水你摸摸看在哪里,我咋不知道”
胡莺莺推开他“你读你的书,莫要挨着我。”
她越是这样说,刘二成就越是要挨着,摸了摸她冰凉的小手说道“你又去厨房忙活了吧我给你涂些蛤喇油。”
他当真拿出来那盒蛤喇油,给胡莺莺仔细地涂了涂手上,还别说,她那双手这段时间涂了蛤喇油是又顺又滑,碰一碰都觉得嫩。
刘二成轻声问道“娘给你做衣服,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娘疼我,我还能不知感恩”
刘二成点头“我在外读书,你与娘在家里处的好,我这心里也放心了。我生怕你们会有啥矛盾,唉。”
胡莺莺奇怪“能有啥矛盾啊”
刘二成郑重地问“你当真觉得娘待你好你也心疼她她若是有啥心愿,你也都会替她着想”
胡莺莺有些郁闷“你这不是废话么娘疼我,全村都知道,我也心疼娘,她要是需要干啥,我第一个冲在前头”
刘二成眸中笑意渐渐浓厚,他凑到她耳旁低声说道“你知道娘给你做这身衣裳是干啥的”
“让我穿着舒服,暖和,漂亮。”胡莺莺利落地答道。
“那这衣裳上绣的石榴,你知道啥意思吗”
胡莺莺一怔,顿时有些脸红,石榴多子,寓意多子多福。
刘二成抓住她手腕,轻轻在她
手背上亲了一口“你这衣裳都收了,不得行动起来么”
胡莺莺立即要甩开他“油嘴滑舌阴险狡诈小人风范”
刘二成却再也没有松开她“乖,要孝顺,娘的心愿你不是要冲在头一个么”
“你,你坏”胡莺莺抡起小拳头记砸他,却每砸一下,被他欺负的更狠。
屋外大雪压住广袤大地,屋内春光沉醉,良久良久,胡莺莺睁开眼就瞧见了刘二成已经累地睡着了。
而她枕着他的肩膀,轻轻一笑。
笑自己方才的傻,也笑这些情绪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记得从前读高中时她见他去水房打热水,自己也去,与他并肩站一起,他似乎无意地侧头看她一眼“你水杯里不是有水吗怎么还打”
“啊”胡莺莺木然,她是见到他在打水,才凑上来的。
倒是他,替她回答了“因为水杯里是冷水吧。”
胡莺莺点头“嗯嗯冷水哪”
“所以冷水得倒掉。”他挑眉。
“是啊,倒掉”胡莺莺赶紧倒掉杯子里的水,那才打的热水倒出来热气袅袅,旁边人微不可察地笑了,她也弄了个大红脸。
胡莺莺想到这些,轻轻笑出声,靠在刘二成的怀里“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那件新袄子终究还是闹出了事儿,招娣一瞧见眼睛就直了。
当初她嫁进来就是图的夏氏对儿媳好,给胡莺莺不是做新袄子就是做新裙子,可自己进门之后,夏氏还没给自己做过一件新衣裳呢,倒是又给胡莺莺添了新袄子
招娣难受啊,去找兰娘,兰娘也是眼红的不行。
“我也就罢了,我分家了,可你还没有,凭啥不给你”兰娘嘀咕。
招娣心里更不得劲,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心里酸楚。
她想了又想,去找了夏氏。
“娘,您给二嫂做新衣裳,为啥不给我做”
夏氏轻飘飘一笑“那是二成带回来的钱,外加莺莺做卤肉赚的,你跟小城若是有本事,也去赚钱,我指定给你做。”
招娣咬咬唇“可是,咱们也没分家,赚的不都是一起的么”
夏氏面色冷淡“你要是觉得不公平,要不咱们分家,往后各过各的”
这怎么可能招娣一下子不说话了。
今年家里光景好,大年三十的饭菜也丰盛,一大桌子菜,每个人还一只雪白的大馒头,夏氏仔细算了算手里头剩下的银子,她心里存了个想法。
“他爹,咱家屋子小,等招娣这孩子一出生没几年就长大了,到时候二成的孩子也有了,挤挤攘攘的实在是不行,我心里想着咱们明年再攒攒银子,不如盖两间新房子吧”
刘德忠抬眼看看她“若是有银子自然可以,只是屎难吃钱难挣,盖新房,不容易啊”
寻常人家,谁也没办法轻易地盖新房子,可夏氏却自信满满。
两口子说了半宿,最终刘德忠没再接话,呼噜声倒是起来了。
夏氏没睡着,睁着眼想了半日,自从莺莺进门,好事一件接着一件,莺莺又爱笑,又勤快,有她在总觉得日子顺心得不行。
眼下只有一件憾事儿,那就是莺莺都进门两年多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有时候夏氏也愁,怕莺莺真的怀不上孩子,可瞧着莺莺那浑身的福运,怎么可能怀不上孩子呢
夏氏也不急,她等得起。
想了好一会,夏氏琢磨着,明儿早上熬些玉米渣子稀粥,里头放几颗干枣,莺莺爱吃
。
年后几日,忙的就是拜年,刘二成陪着胡莺莺去了一道胡家。
张氏高兴地把所有好菜都摆出来了,刘二成则是陪着岳丈喝了起来。
莺莺在厨房里帮着忙活,张氏一边切葱一边低声说道“胡奎不知道去哪了,带着将近三十两银子走的,我听你堂嫂说的。”
“将近三十两啊”胡莺莺有些震惊,胡老三家这么有钱的吗
张氏点头“胡奎他娘都要疯记了,他是大年二十九走的,走之前也没说去哪,书都没带,就带了银子他娘不敢声张,到处去找没找着人,今儿实在是放心不下,去县城了”
胡莺莺心里捉摸着胡奎大约是去县城赌钱去了,但这事儿自己实在是管不了,便劝张氏说道“娘,您甭去管,该劝的咱也劝了,此事与咱们无关。”
张氏笑道“你说的对”
她说着端着炒鸡蛋去了堂屋,屋外却来了个小娃儿,胡莺莺也认识,名字叫虎子。
“阿姐,外头有人找你。”
胡莺莺笑到“谁找我”
“他说你去了便知道。”
胡莺莺好奇,拍拍手走了出去,她跟着虎子走到胡家屋子后头,就瞧见了崔广志。
崔广志给虎子一颗鸡蛋“拿去吃吧,乖”
虎子欢天喜地地走了,胡莺莺闻到一股酒气,问道“你想干啥”
崔广志今儿喝酒了,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在家族里是算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今儿那几个表兄弟聚在一起,却都在暗暗嘲讽他去年倒了霉运。
“原本咱村里最倒霉的是刘二成,可人家娶了个好媳妇,家里是又有了牛车,自个儿还考了廪生,每年都有银子拿。”
“是啊是啊,早知道我也趁那胡莺莺嫁不出去的时候娶了,那说不准就是我发财中秀才了”
“哈哈哈,说起来,咱们家广志当初也是看走眼了,如今我瞧着胡莺莺比玉莲还好看呢”
“对对对,那个胡莺莺,怎么越长越好看啊我昨儿遇着了,穿了件小花袄子,啧啧,真是嫩得能掐出水了”
“我今儿早上还瞧见了,她今日就在胡家”
胡莺莺在旁边听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一杯一杯地喝酒,借口尿尿从家里出来了。
崔广志瞧着眼前的胡莺莺,唇红齿白,峨眉纤细,身上那月白色的袄子衬得她气质娴雅,哪里有半分乡下妇人的样子。
想到玉莲这些日子躺在床上过月子邋遢的样子,崔广志就犯恶心,一点也不想回那个都是奶味血味儿尿骚味儿的屋子,也不想听孩子的哭泣与玉莲的抱怨。
“狗东西,你又要干什么”胡莺莺张口就骂。
崔广志一点也不恼,他上去要拉胡莺莺的手“莺莺我后悔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若是我当初没有抛弃你,我也不会名落孙山,莺莺,他们都说你好,我也觉得你特别好你心里还有我吗”
这话不仅被胡莺莺听到了,也被赵翠儿听到了。
赵翠儿是路过,见崔广志跟胡莺莺在屋后说话,立即就凑上去偷听。
听到崔广志对胡莺莺表白心迹,吓了一跳,心里也唾骂起来。
这胡莺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下贱妇人,也就刘二成一家子眼瞎,竟然还对她好
赵翠儿心跳加速,退回去不加犹豫就去胡老大家喊刘二成他们。
“胡莺莺在屋后跟崔广志说话呢,你们都不管管”
张氏赶紧骂道“你乱吣什么”
赵翠儿笑道“刘二
成,你媳妇背着你跟人幽会,崔广志正拉着她的手说想她,你不去瞧瞧吗”
刘二成也喝了些酒,他即刻起身,并非是怒莺莺与人幽会,因为他压根不相信莺莺会与谁幽会,而是怕崔广志这狗东西欺负胡莺莺。
胡老大家的人也跟了上去。
赵翠儿心里一喜,这下好了,胡莺莺与崔广志的丑事即将被众人瞧见,她的名声就再也洗不白了
“莺莺,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我了吗”
崔广志的声音被刘二成也听到了,他心里突突地跳,握紧拳头,打算等下就给崔广志这狗娘养的东西一脚记
张氏也气势汹汹地捡起来旁边一根木棍子,这崔广志个臭不要脸的,这不是耽误自己闺女的好亲事么
可谁知道,只听胡莺莺冷笑一声“我心里有你妈”
接着,她一脚把崔广志给踢飞了又两步走上前去,帅气地踩住他的脸“满意了吗”
刘二成就算再文弱,瞧见自己媳妇被人三番五次骚然,也忍不住了,也上去对着崔广志就是几脚
张氏最狠,拿着棍子跟打狗一样挥了起来“臭不要脸的东西”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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