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莺莺醒来时才四更多,夜凉如水, 她浑身湿透, 头发散乱, 捂着胸口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旁边糕糕与二成都睡的很沉,胡莺莺不忍心打扰他们父女,强忍着心中的担忧挨到了天明。
刘二成勤快,天一亮就起来读书去了、胡莺莺压住心中的不安帮他理好衣裳。
外头夏氏也起了,先是往锅里下了米和水,灶底下生了火就拿了扫把去扫院子。
她扫着扫着就见胡莺莺起来了, 便问:“糕糕还没醒吧!你起来恁早作甚?莺莺, 再多睡会, 娘做好饭喊你。”
胡莺莺踱过去, 低声说道:“娘,我有事跟您说。”
见她这样子,夏氏也赶紧地进了灶房, 胡莺莺把自己连续的两个梦都给说了, 夏氏有些惊愕。
她是非常相信莺莺的,毕竟她是亲眼见着了胡莺莺的好运气。
但假如胡莺莺梦里的事情是真的, 该如何办呢?
“莺莺,这事儿你觉得”
胡莺莺愁眉不展:“娘, 我觉得要不咱们都跟着相公去京城吧!”
糕糕如今要吃奶的, 离不开胡莺莺, 可若是要人跟着刘二成去京城, 那必然是胡莺莺。
夏氏迟疑了半晌, 咬牙说道:“咱都从乡下来了县城了,难不成害怕京城?去就去!”
这一日吃饭时夏氏便提了:“二成你去了京城之后大约就是要留京的,娘想了想,不如这一回就随着你一道去京城。”
这事儿刘二成是很意外的,他沉声说道:“娘,此事不是开玩笑的,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官,若是此次上京没能获得一官半职,又何必累的你们为我奔波?”
夏氏郑重说道:“话怎么能这般说?咱们都从乡下来县城了,还能怕京城么?就算是你当不了官,咱们想法子在京城做个买卖,一家子也饿不死!退一万步来说,若是你考不上,咱们都搬到京城了你还更方便呢!”
这话似乎很有理,胡莺莺也道:“咱们一家人在一起齐心协力没什么好怕,何况相公你原本就资质不凡,若是上天不瞎,必定是要留京啊!”
刘二成哑口无言,想了想只得同意了一家子都跟着进京。
夏氏立即便风风火火地准备了,如今十一月,到京城大约也要一个多月,路上势必会越来越冷,牛车上就要垫上厚厚的垫子。
若是只有她老两口与二成,粗糙一点也无所谓了,但带着莺莺与糕糕,半路上定要住两日客栈歇息一番才是。
路途遥远,若非担心二成,夏氏也舍不得莺莺与糕糕受苦。
可现在不得不承认的是,二成就是家里的希望。
夏氏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又与胡莺莺商量:“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你娘,这院子就给你娘吧,当你的孝心了。”
这可是个大礼,胡莺莺有些意外,想了想也同意了,她这一走的确亏欠张氏。
没两日张氏来了,夏氏把心里的打算一说,张氏也呆住了:“啥时候走?”
“明儿就动身了,这是房契,你收好了。”
张氏擦擦泪:“我不要!房子我住着可以,可就当借住的!莺莺,娘等着你们回来!”
想到日后大约再也见不到了,胡莺莺也有些心酸,抱着张氏忍不住落泪了。
张海与何柏谦见刘家一家子都要跟着,也是非常意外,听到夏氏说要去京城闯荡一番,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牛车不够大,张海与何柏谦以及林氏也就坐不下了,几个人商议了下跟随另外要上京的一伙商队,付人家一点银子便是了。
刘家的牛车恰好就跟在商队后头,也省得迷路了。
车子才出县城一日多,大家也都不觉得累,反倒是觉得新鲜有趣,看车外黄叶林大片大片,都心生愉悦。
只有胡莺莺猛的一怔,这就是她梦里的黄叶林呀!
她梦到二成乘坐的牛车过了黄叶林之后就遇到了一伙贼人,被打劫之后还受伤惨重,手指都断了!
胡莺莺紧紧抱着糕糕,正要说话,车忽然停了。
二成回头笑道:“前面有一处卖茶水的铺子,咱们也下去喝碗热茶吧!”
荒山野林里有一家卖热茶的铺子不容易,夏氏赶紧翻出来事先磨好的熟米粉,想着一人冲一碗米糊喝喝也比嚼干粮舒服很多。
胡莺莺也抱着糕糕下车了,刘二成扶着她,把糕糕接过来,轻声问:“累了吧?咱们去坐着歇歇。”
刘德忠把车停好,一家子过去找了个位置,张海军何柏谦与林氏也赶紧凑过来说话。
因为他俩是举人,商队待他们也十分客气。
胡莺莺低声与夏氏说了些什么,夏氏一惊,连连点头。
茶水铺子不大,加上商队的几个人,差不多就要坐满了各种忽然前面车马声响起了,接着那马车停下来,跳下来一位小丫鬟打起帘子恭敬地说道:“老爷,少爷,少夫人,请下车歇息。”
苗氏扶着肚子,瞥了李少言一眼,李少言无法,只得扶着她下车。
李老爷下车一瞧见刘二成张海与何柏谦就眼睛一亮:“啊呀!三位举人老爷!可真是有缘呐!”
张海点头:“李老爷这是?”
李老爷捋捋胡子:“我李家在京中结交了些朋友,如今得了个机会要去京城做生意了。”
原来如此,刘二成淡淡看了李少言一眼,继续转头喝自己的茶。
李老爷见三位举人老爷也不太看的上自己,干脆也不再套近乎了,找了个位置坐下喝茶,一边叮嘱:“少言,给你媳妇搬凳子,她怀着李家单位孩子,不可造次!”
因为离得近,胡莺莺听到李老爷说苗氏怀孕了,便下意识看了过去,那次大夫说苗氏只怕再也不会怀孕了,如今却还是怀上了,也算是幸运。
苗氏微微抬起下巴,笑道:“爹,人家大夫说了,这一胎是个男孩,这生孩子就要生男孩,丫头片子还不如不生呢!”
夏氏正给糕糕喂水,听到这话立即看向苗氏,未等胡莺莺有什么反应,就笑着说道:“莺莺,你说这人跟人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同啊?有的女人就是不值钱的贱命,自己都作贱自己,重男轻女,不知天高地厚!有的女人呢却是金贵的,走到哪里都惹人疼!娘就觉得啊,那看不起女人的女人,不如先把自个儿弄死,再重新投一次胎?”
这话真是痛快,胡莺莺水灵灵的眸子里都是笑意:“娘,您说的对极了!”
苗氏气的脸都绿了,抓着茶碗一口都喝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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