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冲着姑娘来的,正好尹家人也极为希望太子是冲着他们家姑娘来的,所以,太子此话,正中尹家人下怀。
尹老夫人一听这话,立马就回话道:“殿下谬赞了,她们几个丫头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只能说略懂一些而已。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老身便去安排一下,让兰池兰萍几个丫头给您弹一曲?”
太子没正面回老夫人的话,目光掠过藏在人群中的唐细后,他淡淡启口道:“孤听说,你们家有三位姑娘?今儿可都在。”
尹家两房共有四位姑娘,只不过,尹大姑娘从小身子不好,长到八岁那年,早夭了。若是还活着的话,如今得有双十年华。因大姑娘从小身子不好,不出门,外人知道的不多。
所以,太子也只提了三个。
尹老夫人又笑着回:“是有三位,不过,三丫头在数月前已经嫁了人。如今,家中就二丫头和四丫头两个。”
太子目光一一从尹兰池尹兰萍姐妹脸上掠过,最后定在了唐细身上。但也只是略瞥了眼,没多看。
尹老夫人机警,察觉到了太子似是注意到了站在最后面的唐细。她心中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即又说:
“老身还有个外孙女,今儿也在。只是,她小地方长大的,又才入京没几日,怕是不懂规矩会冲撞殿下。”随即扬声喊了唐细一声“细丫头”,然后问,“你可有什么擅长的?”
秋凉说太子这回是冲着她来的,那么,唐细自然识趣,会好好配合太子演这场戏,自然不会拖了他后腿。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机会,所以,唐细就说:“回殿下的话,回外祖母的话,细儿不懂太多,也就于棋术方面略知一二。”
尹兰池闻声目光略朝身后瞥了眼,她又想起那日母亲与她说的话来。
太子倒也没多看唐细,闻声,只略点了点头,而后对尹老夫人道:“既如此,倒是孤的荣幸。”
又说:“孤记得,你们家有位姑娘琴技十分了得。”
老夫人脸上的笑能叠出褶子来,忙说:“池丫头从小便跟着有名的琴师范音学琴,虽说没能学得范先生精髓的十之八九,但,还算略懂一二。范先生还在府上的时候,倒也夸过这丫头,说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乃是他教过的最省心的学生。”
对尹家的意图,太子心中门清。此刻心内淡笑一声,面上不显,倒也愿意配合着尹老夫人说两句。
但明显兴致不算高。
也就是见尹老夫人卖力夸自家孙女,他涵养好,怕把老人家的场子冷了,就给了点脸面罢了。
尹老夫人早有准备,水榭那边一应都布置好了。老夫人一面让尹兰池去抱了琴来先准备准备,一面则请着太子先去了水榭。
二夫人见一会儿自己女儿也有露脸的机会,忙机灵的带着她闺女也回去准备去了。尹兰池抚琴,尹兰萍自然不会再在自己堂姐面前丢人,所以,就选了别的项目。
她没有特别精通的,但好在样样都略通一些,一会儿不至于太过丢脸。
尹氏见尹家大房二房都暗地里忙开了,私下便也小声提醒自己闺女:“你要不要也去准备准备?”
唐细摇摇头说:“他知道我最擅棋。”
这一国储君虽做过他们唐家几个月的上门女婿,但平日里女儿女婿于闺房中做什么,尹氏不知道。见女儿倒是挺泰然稳重的,尹氏倒也镇定下来,不急了。
“瞧,她来了。”尹氏朝水榭外不远处正抱琴缓缓踱步而来的尹兰池努了努嘴,示意唐细去看。
唐细抬眸探去,就见尹兰池已经换了一身裙衫。较之方才的衣着打扮,这身明显更为恬静素雅。又抱琴而来,走路摇曳生姿,倒有那么几分招人怜惜之意。
尹兰池进了水榭后,先去太子那边请安:“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声音低低软软透着股子轻柔,倒比从前多了点人间烟火的气息。尹兰池唐细表姐妹二人一个院子里住着,其实平时鲜少碰面,尹兰池高傲自命不凡,多多少少是有些瞧不上唐细这个乡下来的表妹的。
而唐细也是识趣之人,既然知道人家瞧不上她,她也不会硬往跟前凑来讨嫌。所以,面上礼数到了,也就是了,不存在去巴结人家这种事儿。
而平时表姐妹二人鲜少的两三次见面中,尹兰池在唐细面前一直都是端着架子的,以至于唐细以为她素来是这种性子。如今见她在太子面前这般低眉顺眼温温柔柔,这才明白,原来她被差别对待了。
但太子似乎并不为所动,只冲她略颔了颔首,就轻轻闭上了眼睛,显然一副就是冲着她琴技来的架势。
对太子的冷漠,尹兰池心中有失落。贝齿轻轻咬唇,起身,慢慢走至一旁坐下。将琴搁在丫鬟事先早准备好的琴桌上后,开始拨弄琴弦。
唐细也学过几年琴,虽不精通,但也听得出来,尹兰池的确琴弹得好。
尹兰池一曲《幽兰》娓娓道来,唐细外行人听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好听。但一曲奏完,太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给了几句肯定后,又说:“尹二姑娘琴技无可挑剔,但却缺了点意境。”
尹兰池小脸顿时煞白,还是太子解了围,看了她一眼,又说:“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造诣,已是十分了得。至于意境……你从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不解其中味,倒也正常。”
《幽兰》一曲,相传乃是孔圣人抑郁不得志时所作。颠沛流离,不得重用,忽见兰花,以花喻己,有感而发后抚琴一曲,便一直流传至今。
其中情感的错综复杂,又岂是阅历浅薄的尹兰池能过抚奏出来的?
“是,兰池谨记殿下教诲。”尹兰池抱琴退去了一边。
接下来尹兰萍作画,更是比尹兰池差了一大截。尹家人见太子清冷着张脸蹙眉,不由都跟着拎着心。
尹兰萍本来年纪就小,越是做得不好越着急,结果自然是十分糟糕。
作到一半,她突然哭了起来。二夫人一旁站着急死了,使劲揉着帕子,若不是大夫人拦着,她都要冲过去跟太子解释一番了。
“兰萍这死丫头怎么回事,从前家里个人练的时候,好着呢。这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二夫人碎碎念。
太子涵养好,即便所作之画早已不堪入目,他也没喊停、没给什么脸色。直到尹兰萍磕磕碰碰总算作完了后,他才轻轻启口说:“尹四姑娘年岁尚小,情有可原。”
太子脸色还算好,但尹老夫人脸已经有些不能看了,她笑容僵硬的请罪说:“兰萍丫头到底小,没见过世面,倒是污了殿下您的眼。老身回头一定好好督促她,她也定会吸取教训。”
尹老太爷也觉得两个孙女丢了脸,怕太子再继续留下来,会更加对两个孙女没什么好印象。正准备请着太子去别的地儿,太子却率先说了起来:
“孤记得,方才还有位姑娘擅棋技。”
太子不提,尹老夫人也险些将唐细这个外孙女忘了。
“对,还有细丫头。”老夫人忙问身边的仆人,“棋可准备好了?”
夏嬷嬷说:“回老夫人,早备好了。”
下棋不比抚琴和作画,一个人就能完成。既是对弈,自然得有个对手才是。
老夫人想着方才尹兰池并没在太子那里留下特别好的印象,此番正琢磨着要不要让她跟唐细对弈。但一时心中又犯嘀咕,毕竟尹兰池棋差一些,她又不知道唐细这个外孙女棋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万一兰池输了,岂不是再一次让太子失望?
老夫人是谨慎之人,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她还是不敢做决定的。可兰池不行,兰萍就更不行了。
细数家中的几个孙辈,竟没有一个棋走得好的。
老夫人一时犹疑不决难下决定,那边太子早已做好了准备。见尹府奴仆已将棋桌搬来后,他一把合上手中摇着的纸扇,率先一步起身坐了过来。
“这一局,孤来对。”
别说尹家人,就是唐细,也是始料未及的。
唐细已经走到一半,听到太子的话,她脚下步子一滞。一时间没了主意,她只能侧头朝老夫人看去,请示她的意思。
尹老夫人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对望过来的唐细说:“你何德何能,竟能得太子与你对弈。细丫头,好好下,可莫要丢了脸。”
“是,外祖母。”唐细朝老夫人福身后,继续走过来。
走近太子,她先是给太子行礼。等太子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后,她才绕过去屈膝跪坐下来。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下棋,唐细多少能摸得清一点他的底。所以,一时倒也不怕。
太子抬眸望过去一眼,一双素白的大手将装有黑子的盒子朝唐细推去。
“姑娘执黑子先走。”
平常两人下棋,他也惯是让她执黑子先走的。所以这熟悉的一幕,倒是让唐细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暖意来。
但唐细也没看他,只垂着脑袋称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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