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沁与太子殿下光明正大说话,没有偷偷摸摸,此番就算被撞破,倒是也坦然。看到了唐细,她也朝这边走了来。
唐细既然被太子抓个正着,走不掉,自然得大大方方过去行礼问安。
“民女给太子殿下请安。”她先朝太子福礼,之后才问孟婉沁的安,“给孟小姐请安。”
孟婉沁是齐王未婚妻,也就是准齐王妃。唐细想,自己给她请安,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那日在皇后坤宁宫一见,哪怕隔得远,且殿内光线不算透亮,孟婉沁看到人的时候也是觉得眼前一亮的。此番离得近,外头光又亮,孟婉沁可以将人细细的好一番打量了。
打量完后,她缩在阔袖中的手更是不自觉攥得紧了些。
她终于知道为何太后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她入宫后,太子表哥总日日往慈宁宫跑。眼前的姑娘无疑是漂亮的,但漂亮的女子她见得多了,眼前的人,身上却是有一种京中大家闺秀身上所没有的温婉小意的气质。
纤纤软软的身量,温温柔柔的眉眼,黛眉乌发,雪肤红唇,连被风吹得散落在鬓边的碎发都显得那么的和谐温和。她身上披着碧青色镶着白兔毛边的斗篷,立在风雪里,两种极端的颜色交相辉映,真是漂亮的叫人难以挪开眼睛。
她干净清澈,就似是流淌在山涧的泉水一般,令人望之赏心悦目。孟婉沁从来不是不自信的人,此番与眼前女子一比,她倒是觉得自己的美是落了俗套。
孟婉沁觉得自己心像是被针尖戳着一样疼。
那边太子问唐细:“怎么自己亲自去了御膳房?”
唐细忙回:“屋里呆得久了,民女也想出门走走。”
太子:“走走倒无碍,就是外面风雪太大了。”倒是颇有几分关心她怕她着了寒气的意思,说完后,又把手伸去唐细跟前,“孤来拿。”
太后的吃食比较精细,种类也多,每回拿来都是装了好几个食盒。唐细虽然讨太后喜欢,但也不能自居是主子,所以,同慈宁宫里的宫女们一道去的时候,她自然也得分担一些。
但也不是什么重的东西,提个食盒而已,又不累人。
唐细可不敢让太子帮她的忙,忙拒绝:“民女不敢,还是民女自己拿着的好。”
太子从不收敛自己对她的关怀,他觉得没必要。光明正大的事儿,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所以,也不容她多说,见她不主动递过来,倒是亲自探过手去拿了。拿过来后,递给自己身后的小太监,然后吩咐他们先进去。
免得站在外面太久,倒是凉了太后的吃食。
太监宫女们始终垂着脑袋,对方才太子的所言所为,也都未敢露出半点不一样的表情来。得了吩咐后,都立即遵着命令先进去了。
而孟婉沁,则别过了脑袋去,压根不想看、不想听。
她努力挤出了笑来,说:“有好些日子没来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原是来陪太后娘娘的,没想到,太后在歇晌。既然太后有太子表哥和唐姑娘陪着,那我先回去。皇后娘娘一会儿该醒了,我还得伺候皇后娘娘。”
说罢,朝太子福一礼,人扭头就走了。
女人的心思女人看得最懂,就算孟婉沁掩饰得再好,唐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悲伤。所以,孟婉沁匆匆离去后,唐细盯着她背影愣神看了会儿。
还是太子点了点她肩膀说:“走吧。”她才回过神来。
回了慈宁宫,太后还没醒,唐细也不便去太后寝室候着。所以,她则去了一边自己呆着。
殿里烧着地龙,又有炭火,暖和得很。她把罩在外面的斗篷脱了挂在一边,露出里面纤长柔软的身段来。
这些日子太子殿下日日来请安,慈宁宫里做事的宫女也都见怪不怪了。请了安后,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也不会围着太子转。
太子也脱了罩在外面的大氅给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侧头一瞥,见人站得离自己远远的,他则主动朝她走了过去。
“皇祖母还没醒,去拿了棋来。”离得近了,他抬眼看着人,轻声说了一句。
唐细遵命去拿了棋,之后太子把近身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太子这才一边漫不经心下着棋,一边道:“方才见到人,为何不直接进来,反而是想退出去?”
他扣下一子后,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目光深邃。
唐细就知道他打发走了所有人来找自己下棋是没安好心,果然,是要揪着她小辫子了。不过,她倒也不慌。
“民女不敢打搅。”她说的是实话。
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说假话,假话他听得出来。
闻声,朱佑廷略颔了颔首,倒是没再提这一茬。二人静坐着博弈了会儿后,朱佑廷提了别的事。
“皇祖母去找父皇说要收你做干侄孙女的事儿,孤也知道了。父皇素来敬重皇祖母,只要皇祖母坚持,这事他也不会有异议。”
其实这些日子来,唐细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困惑。她不明白,太子之前说的要给她一个高些的名分,是得多高。
得想给多高的名分,才会大费周章请了太后出面,还要太后收她做干侄孙女。
若她真做了太后干侄孙女,成了太后的娘家人,那她再去给太子做侍妾,岂不是不妥?太后的娘家人,去做东宫的侍妾,打的可是太后的脸。
唐细心中隐隐猜得着一个答案,但是她不敢往那边想。
打从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也从来没奢望过做他的正妻。
之前太子不提这事儿,她也不敢问。现在见他提了,她心中犹豫徘徊了好一番,还是决定侧面去探一探消息。
所以,她犹犹豫豫的,终是开了口问:“殿下,太后娘娘收民女做干侄孙女这事,是您的意思吗?”
“是孤的意思。”太子回得倒是爽快,目光没离开过棋盘,落了一子后,又继续道,“不过,皇祖母喜欢你,倒也是真的。”
太子承认了,唐细心忽然更乱。此刻心思早不在棋上,以至于连着走错了好几步棋。太子把一切尽收眼底,倒也没戳破。
她此刻心思不在棋上,他倒也愿意让着她。所以,一时间,唐细倒没被逼得太难看。
太子却还在等着她的下文,但见她久久不说话了,他又抬眸看了来。
“就没有什么别的想问了?”
她不问,他倒是逼着她问。
唐细脸皮没那么厚,没好意思问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娶她做太子妃。她略忖了忖,只小声旁敲侧击:“我若是做了太后娘娘的干侄孙女,可还入得了东宫?毕竟,有太后娘娘娘家人的身份,身份就高了。”
太子却没答她的话,只手指摩挲着棋子,悠闲于棋盘上又落下一子后,方闲闲开口问:“那你先告诉孤,若是你自己有选择的余地,你是愿意入东宫,还是只愿留在榆桐过一辈子简单的日子?”
这个问题问得可谓是刁钻了,唐细若说想留在榆桐,那太子肯定要不高兴。
可若是她回说愿意入东宫,凭太子的聪颖敏觉,肯定不会相信她是因为爱惨了他才会委屈自己由妻为妾,去与诸多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他是知道她性子的人,虽然出身不高,却有些傲骨在的。何况,她从前和魏融的那些事情,他也都知道得很清楚。
自他恢复记忆后,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他在她面前从未提过“魏融”二字。
想必,心中还是介怀的。
太子始终闲适淡定,略懒散倚靠在圈椅上,修长白皙的大手中捻着几颗棋子来回摩挲。目光微垂,落在棋盘上,问了那句后,就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显然是在慢悠悠等着对面人的答复的。
唐细知道,他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其实心里肯定是在意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大度到容许自己的女人心中装着别的男人。
哪怕他是后来者,也是不行。
何况,眼前的男人,还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温和脾气好,不过是因为还愿意宠着你几分,并不代表他真的软和没脾性。这一点,唐细是再明白不过的。
唐细只能说:“民女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知道殿下您的身份的时候,就知道您要接我入宫了。而且,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不跟着你,又能跟着谁。”
最后一句说得特别小声,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
朱佑廷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不过就是恰好谈到了这里,他就随口问一问罢了。见她似是受了惊吓的兔子,朱佑廷倒心生不舍。
不由得又想,倒是他小气了,钻了牛角尖。不过一个魏融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孤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坐正了身子来,安抚着说,“就是怕你本不愿入东宫,倒显得孤此番的筹谋多此一举了。”
“孤记得你曾说过,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可以开开心心过简单的小日子。”
朱佑廷还是第一次耐着性子说这些话去哄一个小女子,可即便他哄了,坐在对面的人还是哭了。倒是没敢哭出声来,可能是觉得委屈了吧,本就水润的一双眼睛更是水意盈盈的,颗颗泪珠滚滚而下,一时间,泪水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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