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坚一身庄人衣裳, 站在荆棘丛外看手下人设陷阱。
农庄地势缓坡平坦,并不太好防守。幸得先生远见,早早让庄上人四处去寻山中荆棘种在周围,防备野兽和野物祸害粮食。现荆棘抽条, 延出几米远,算是很好的屏障。他只要在外侧再做些阻拦跑马和火攻的浅沟,便能阻拦几倍于庄人的进攻。
看得一会子,便见远处有跑马来。那马皮色油亮, 脚步轻盈, 显是辜大的乌孙好马。
周志坚上前两步, 等着辜大将马停下来。
“周大人”辜大道, “且跟我走一趟。”
“甚”周志坚皱眉, “我这处正忙。”
“夫人说,你若不去,她便亲自来请。”
周志坚有点儿变了脸色, 疑惑道, “郡守和先生让瞒着夫人,你怎”
“夫人自个儿猜出来了。”辜大往山上看了一眼。
周志坚跟着抬头,却见山顶上一骑白马,顾皎端坐其上, 低头看着他。他颇无奈, 想起魏先生再三交待要小心, 千万不能被夫人发现任何端倪。不想, 他这处还没做什么, 人已经找到家门口来了。想来想去,先生不可能路线,他这处也万无一失,顾琼现做事也很稳当,只有郡守。
男人,被女人迷惑后,便没自己了。
他只好道,“走吧,一起去。”
顾皎沉稳地坐在马上,看着周志坚一步步接近,第一句话便是,“郡守如何安排魏先生怎么交待你”
别人或者听不出甚不同,周志坚却知将郡守和魏先生分开问的区别。
郡守最要紧是保住夫人,魏先生却要将郡守推到最高处,谁也不能挡路。
周志坚行礼,顾皎挥手,“别讲虚礼,咱们直接点。这庄子内外布置了多少人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我紧守庄子四围,唐百工和长庚负责内围,辜大贴身护卫,顾琼领了一堆人在外围游荡查探可疑人。”
“这样便足够了吗”顾皎问。
周志坚只得道,“魏先生和郡守亲去了李昊在河口的庄子,几个关键的路口只放了探子。”
顾皎沉默地看着他,他垂着眼眸,坚定的模样。她笑了一下,道,“李昊那故人,当是早就到了吧”
“已在庄上等着了。”周志坚道,“因不知对方来历,李家的态度暧昧,所以不能保证安危。只有夫人安全了,郡守才能大刀阔斧,无所顾忌。”
“马家呢”顾皎问,“若只顾忌李家,没必要将我单独隔离。是不是马家还有异动前锋军留在这处的几千人或者控制不住”
魏先生的话,再一次验证了。夫人不仅仅是聪慧,洞若观火,且懂大势。周志坚顿了一下,道,“我来的时候,郡守交待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护住夫人;先生交待,若事态无法控制,一切听夫人安排。李昊三番五次找马太爷游说,马太爷确实想趁机将郡守制住,一举拿下咱们的农庄和火器工坊。”
顾皎点头,果然如此。
河西郡守不好做,步步凶险。
将计就计,计中计,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只好一身钢筋铁骨,亲自去趟。
“既然如此,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周大人,你跟我去山顶,咱们将具体情况好好说说,重新布置一番。”顾皎拍了拍皎雪的屁股,小快步上前。
周志坚点头,跟了上去。
辜大若有所思,紧跟在最后看着周志坚的背影羞愧。军中人,只服从魏先生和郡守,因他们的许可才暂时听命于夫人。可夫人呢当真是四个丫头,顾家的几个管事和一帮子庄人。他和手下几十个散兵一般的兄弟,日日守着夫人,却被所谓的安慰蒙蔽眼睛,罔顾夫人的意愿。郡守爱重夫人时还好,若是欺瞒和哄骗呢他后背起了一层层的汗,再看向皎雪上那个纤细的身影,多了许多的愧疚。
怪不得夫人那般愤怒,怪不得从不对人恶语的她说了那么多出格的话,只因他的愚笨。
顾皎让丫头收拾出一间敞屋,摆了一张大书桌在正中央。周志坚也不再藏私,叫下面的人送了农庄和周围的地形堪舆图来。农庄门口那些警备措施,后面如何设置陷阱,那些偏僻的角落修筑了瞭望台,又有一条地道穿去几里之外的某条小路。可说,这地儿被武装得攻防一体,若非正规军来,当真坚固得很。
她略安心了些,问道,“李昊那庄子,在何处周围地形如何要怎么打”
周志坚另找出一张堪舆图铺开,点着从河西郡的官道出发,往被边走。
顾皎看得仔细,见图上一条细细的水线,水边似有一连片的山庄。绵延的庄子里,隐着几个变体的字。她仔细辨认了一下,似有凤字,便道,“这处是何地方”
周志坚看一眼,“那处一面是断崖,有个飞瀑,瀑下深潭,潭边却是一片秀美的坡地。传说曾有梧桐树立,引得凤凰停留,百鸟来朝。因此,是落凤坡”
落凤坡三字一出,顾皎整个人恍惚了。她尖着声音,“你说甚那地儿叫甚”
“落凤坡,坡上的宅院便是凤凰庄”
落凤坡书中李恒最终兵败落凤坡,身死名污
顾皎的脸一瞬退了颜色,白得如同雪一般。书是写的固定结局,但因她的来到,诸多关键情节都发生了正向变化。顾皎原身没死,龙口的饥荒顺利度过,河西农庄发展得红红火火。可负面的呢若从能量守恒考虑,有正便有负,那落凤坡的情节会不会提前
她嘴唇抖起来,艰难道,“周志坚,前锋军有没有布置在落凤坡”
周志坚摇头,“李家人手有限,郡守随身的百人已是足够。前锋军现分了两支,一支去守北边的山口路,一支”
顾皎听不下去了。落凤坡无人,无人啊
李昊疯起来,不能以常理论。若他在庄子里埋许多,一把火烧了,如何
顾皎再想不下去,转身冲出房舍,抓了皎雪便要跑。
辜大和周志坚对看一眼,均不知发生了甚。可顾皎那模样十分不对,简直比刚才的愤怒还要令人心惊。两人二话不说,跟着冲出去,却只听见丫头惊呼的声音,以及那皎雪化成一道雪线消失在下山的路上。
“追”辜大只一声。
两人飞身上马,可那皎雪乃是李恒千挑万选出来的名马,一旦放开了跑,比白电也不逊色。只是一呼吸的迟疑,便不见了它的背影。两人奋力打马屁股冲庄门的方向,果见守门的因来不及闪避,被马蹄踏碎了门口的栅栏。
辜大咬牙,更用力地甩缰绳。他的马和皎雪同一批来,脚力也不差,远远地咬在后面。眼见皎雪上了砖石路,迎着远处来的一辆驴车而去。
“夫人,小心”他惊呼。
顾皎显然也见了那躲避不及的驴车,强行按下马头。然皎雪冲得太快,依然将驴子惊去旁边,车上有一老人和几个青年男子,吓得不行。车翻到,老者跌在路边的泥泞里,幸有个青年动作快,垫老者身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片混乱里,反而冷静下来。
“辜大,救人。”她道。
辜大见她恢复正常的模样,点点头,便要下马。
“我来”已经赶上来的周志坚忙揽了活儿,还叫了旁边几个已经吓傻的庄人帮忙,“赶紧过来,把老人家和车扶起来。看人有没有伤着。”
“无事,无事。”老者被自家的青年扶起来,只衣襟上沾了许多泥,手足四肢都是好的。
周志坚落地,急步走过去,似要确定老人的伤。不料那年轻人一个无意的格挡,正正拦了他的去路。他怔住了一下,随即放松表情,“老人家,可有哪里伤着了”
“老爹无事。”那挡路的年轻人道,“只是惊了一下。”
老者拍拍衣襟和衣袖,拉拉歪斜的帽巾,“这位夫人只怕有急事,无碍,无碍。”
顾皎下马,抱歉道,“对不住,我当真急得有些失智。老人家从何处来若是办事,怕耽误的话,可先去传个口信。你且休息,请郎中来看看有无暗伤。”
“多谢夫人。”老者笑眯眯,“我本梧州人,那处现打得不可开交。我听人说河西现在安稳得很,便同几个儿子来瞧瞧。刚行到路口,人说这处有个庄子”
“往前二里地便到。”顾皎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我便是庄上人家。先生若身体有恙,用这令牌去庄上找一个叫长庚的,就说”
一番交待。
周志坚见老人接了令牌,再看他身后那几个年轻人全身肌肉微微奋起。儿子哪有警戒性这般高的儿子哪有能在车翻到的一瞬间抱住老者护在自己身上,都毫发无伤的普通人
他稍微退后一步,冲辜大看了一眼。两人共事日久,默契也算足。
辜大便道,“夫人,咱们且上路,这处让他处理着。”
说完,他直接挽住顾皎的胳膊,要送她上马。
顾皎未曾被辜大无礼对待过,只以为他被她刚才的莽撞吓到,便没抗拒。可上马的时候,眼角余光见辜大眸中有惊恐,周志坚后背更是紧张地绷紧了。此处在庄外,周围只有过路的散人,而那老者周围却好些壮年仔。若突然发难,她就是个累赘。
她心中咯噔一声,按下慌张,上马坐稳了再看那老者,却发现他完全不同普通老人的气派。
她闭了闭眼,对辜大道,“辜大,咱们走。”
不想那老者却高声,“可是河西郡守夫人龙口顾家的,顾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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