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一步, 没了回转的余地。
大伯、大婶娘不受爸妈的摆布, 爸妈从大伯、大婶娘那里讨不得好处。
三兄弟同时想到一起, 既然爸妈疼爱钱谨裕和其他儿子,一味地让他们付出,丝毫不给他们一丁点甜头尝尝,那么就让爸妈和他们疼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
以往他们赚的钱让爸妈掌管,如今他们的心遍体鳞伤, 想要自己掌控钱财过自己的小日子。
“爸妈,我长着心呢, 它受伤了也会疼, 求你们放过我吧, 放过从未被你们放在心上的小儿子。”爱华的心真的很疼, 爸妈让钱谨裕过上好日子,让他娶了家底子丰厚的媳妇, 大伯家的两个岗位留给大哥和二哥, 他无论做的多么好, 却没在爸妈心里留下痕迹。
国强、民富紧接着诉苦, 一致要求爸妈去找他们最疼爱的儿子。
钱二婶、钱二叔心里苦啊,他们最疼爱的儿子不就是国强、民富、爱华嘛。两人和儿子们解释大哥、大嫂、张静棠的岗位留给三个儿子,他们没想舍弃任何一个儿子。但三个儿子心意已决,就是要分家, 听儿子们的语气不想带他们一起生活。
钱二婶好声好气和儿子们解释,儿子们不相信她。她便咬着牙“谁再敢提分家,我立刻撞死在他家门上。”
“果然我们从未被妈放在心上。”国强惨笑一声。
妈一头撞在他家门上, 分明告诉大家伙他逼死妈,妈存心让他一家在大队里抬不起头见人。
其他两人也是这样想的,心如同被蜜蜂蛰一样疼痛。
过了两天村民们正式迎来秋收。往年钱二婶每日烧一碗红烧肉给丈夫和儿子们补充营养,让丈夫和儿子们每日吃上一块馒头,喝上一碗糯米粥。
今年餐桌上摆的全是窝窝头、咸菜、大白菜炖粉条、白萝卜炖野菜,菜上只能寻见一丁点油花,钱家二房人吃的一脸菜色。
他们还和往年一样懒散割水稻,割水稻的速度竟然不如知青快。
等到清算工分,分发粮食和票据的时候,钱二婶、钱二叔傻眼了。没有大房接济,要养活十几张嘴,这点粮食根本熬不过凛冽的冬天。
三个儿媳妇用实际行动表达她们的不满,任凭公婆如何骂她们,奴役她们干活,她们假装没有听到。如果公婆忍受不了,分家呗。
钱二婶、钱二叔托着累弯了腰的身体做好饭,饭刚摆到桌子上,三家人像打仗一样抢夺饭,一眨眼的功夫饭菜全被三家人分完,竟没给夫妻俩留一口饭。
“爸妈,你们孙子正在长身体,你们整天扣扣搜搜不舍得烧肉,不舍得放油,他们长不高你们别倒打一耙,诬陷我没养好你们的孙子。”国强媳妇翻了两下菜,砰一声,筷子被她扔到桌子上。
“往年你们从大伯、大婶娘那里要来不少好东西,你们不舍得拿出来改善伙食,是不是等着分家以后,这些好东西全留给大哥,对吗”民富自嘲的笑了一声,怒着脸猛扒碗里的饭。
“放屁,咱们辛辛苦苦上工赚的钱全被妈拿去,也没见妈拿出来改善伙食。我看爸妈拿我们血汗钱给钱谨裕,谁让钱谨裕是他们最得意的儿子呢”国强腮帮绷的僵硬,墨黑色瞳孔一暗。
出去被大队里的人嘲笑,回家还要自己做饭,夫妻俩认了。
钱二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在抗议饿了要吃饭。这段时间她和丈夫被三个儿子伤透了心,但是没办法啊,这个家不能分,分了以后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愿意养他们。
“家里什么情况你们真的不知道吗”此刻的钱二叔比钱父显苍老,他气的颤颤巍巍扶着桌子坐下来,接着说道,“只要你们大伯、大婶娘给的钱和肉,我和你妈让钱和肉在我们手里待一个月吗在这一个月内全换成实物吃进你们肚子里。你们挣得那点工分,还不如六十岁的老头子挣得多,我和你妈贪这点东西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只有你和妈心里清楚。”国强认定爸妈不肯分家,为了压榨他们扶持钱谨裕。既然如此,他还上屁的工。
“这么疼爱你们的谨裕,到头来你们还不是要我们养,他来看你们一眼吗”
“真偏心,好东西全是钱谨裕的。”
“爸妈注意打的真好,怕拖累钱谨裕,要死要活咬住我们兄弟三人不放。”
钱二婶气的白眼珠子往上翻,张口闭口孽障,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嚎,并且威胁儿子再说捅她心窝子的话,她一头撞死,血溅儿子身上。
钱三婶、四婶、五婶拿到工钱到县供销社,储备过冬用的物品。三人的儿媳妇把买到的物品交给婆婆,又一身轻松挤进人群里抢夺物品。
还没到中午,供销社大部分货架子空空如也。几人十分满意这次战果,要买的东西基本上全买齐了,还没买齐的东西抽时间到镇供销社买。她们看天色还早,就到谨裕家看看欢欢。
钱母见到她们来,起身欢迎她们,还给她们冲了一杯红糖水。
“真是笑死人,上工的时候,一家八口人比女知青还矫情,等分粮食、票据,他们互相埋怨对方好吃懒做。”
“三个侄子埋怨二哥、二嫂偏心,除非支书和大队长分配活让他们干,否则他们便躺在家里等着二哥、二嫂做饭。”
“这要是我儿子,我早把他们踢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大嫂,你不在大队里不知道,二嫂一天三次闹着撞墙,场面极其热闹。”
“二房和唱戏似的,一天闹到晚,娱乐广大村民。”
“公婆不管吗”钱母不解问道。
“倒是求着我们男人去管,男人们一说重新商量公婆和谁住,公婆连连摆手,叨念儿子们早已分家,日子过得好坏,那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和他们没有关系。”钱三婶朝天翻一个白眼。
她们吐槽二房发生的事,正巧欢欢醒了。小妮子人来疯,只要有人来看她,她便啊啊叫个不停,白嫩窝窝手一摆一摆的,十分讨喜。
“大嫂,我们走了,有时间再来找你聊天。”她们陪欢欢玩一会儿,背起买的东西回家。
钱母送她们出门,再次返回房间。她见欢欢盯着头顶上挂着的彩色布老虎,啊啊声时而低、时而高、时而婉转,好像和布老虎聊天。
只要尿布是干的,肚子是饱的,欢欢一个人能玩半天,玩着玩着就把自己哄睡着。
钱母悄悄退出屋子里,她把刚换下来的尿布洗了,简单做一口饭吃。中午,她陪欢欢睡一会儿午觉。
午睡醒了,钱母拿出小齐妈给的彩色毛线,给欢欢织彩色小鞋,可爱的花帽子。
只要到了下班的时间,钱父冲在最前面回家。
七巷的人看到钱父,时常忍不住调侃两句“呦,你咋越活越年轻嗫一个月前我突然发现你变成老头子,仅仅过了一个月,咋成了帅大叔。”
自从钱母流掉龙凤胎,钱父眉心时常笼罩着愁云,夫妻俩有了谨裕,钱父眉心沟壑却越来越深。
一个月前,钱父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衰老的太快了,谁也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头发虽是白的,精神劲却十足。而且他眉心的沟壑越来越浅,脸上常常挂着浅浅的微笑,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和他不熟的人猛地一看,还以为他是哪个知识渊博的儒生。
邻居们知道钱父是个大老粗,还是参加扫盲班认识几个字,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他们将钱父的变化归结到张家人身上,张家不论男女,各个有涵养,有气质,兴许真的相处久了,钱父身上沾染上文人的气质。
“我要活到欢欢结婚生子,不努力活不行啊。”钱父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容,并没有停下,扭头对邻居们说,“谨裕告诉我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大家天天乐呵呵,一准活到九十九。”
周婶伸头四处张望,没看到魏林,她大摇大摆走到巷子里,朝钱父的背影喷一口口水“我呸,一个赔钱货,看他们宝贝的,还专门有一个人辞职带赔钱货,蠢货”
周婶肚子鼓的老高,邻居们猜到她又去偷魏林家的东西。
好巧不巧,魏林骑着周玲的自行车朝这边驶来,邻居们朝周婶挤眼睛,然而周婶只顾唾骂钱父傻笔,没有接收到邻居们的友善提醒。
“嘀铃铃”响起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周玲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走出来,瘪鼓嘴巴指着嚣张跋扈的母亲。
母亲走六亲不认路线,丈夫叮嘱她母亲到家里拿东西,不能和母亲对着干,一切以孩子为主。等丈夫回来了,丈夫会到娘家拿回本来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顶替周珑到火柴厂上班,虽说他和妻子拿两份工资,但是到手的工资只能维持温饱。
妻子在娘家没有过一天好日子,身体十分虚弱,怀孕初期妻子几次差点流掉孩子。医生建议他多给妻子补补身体,但是他拿不出钱买肉,好在钱谨裕提醒他买一些没有人要的骨头,熬汤下面给妻子吃,可以让妻子的身体比以前好些。
猪骨头十分便宜,他经常拎两节猪骨回家和冬瓜一起熬汤给妻子喝,果然,妻子身体好了许多,脸上也长了一些肉。
魏林将猪骨头交到妻子手里,抬手揉了揉妻子的头,他“咳”一声站在周婶身后“听说周明磊和人打牌,输了钱不认账,还把对方的头砸出一个洞。”
恐怖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到周婶耳朵里,她头皮发麻,护住肚子想跑。
“哎呀,我要不要告诉他们周明磊在哪里,你们不想出医药费也成,让他们把周明磊的脑袋也砸个窟窿呗。”魏林得意的吹一声口哨,手抱头转身要到二巷。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猜到周婶手中拿着一根粗棍,抢在周婶打他之前说道,“打死我,你要偿命,周明磊以后就成了没妈疼的孩子,周璐彻底不用受你的胁迫管周明磊。你打不死我,我要百倍、千倍、万倍报复周明磊。”
“咚”棍子落到地上。
前五十二年,没有一个人能让周婶吃亏,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栽倒二女婿手里。这个贼骨头没爹没妈,既不怕死,也不怕名声臭,周婶拿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二女婿,一群恶人到妈的家里找不到明磊,一气之下搬空家里所有粮食,被子、棉袄都被他们抢走了。你行行好,给妈一口饭吃,行吗”周婶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唰唰往下流。
“妈,你喜欢顺杆子往上爬,这次接济你,下次你会变本加厉。”周玲见丈夫朝她使眼神,她抬起脖子,下巴对着母亲。
丈夫分析过这句话,每晚咬着她的耳朵叮咛这句话,磨着她把这句话刻在骨子里。
周婶张口就骂“下三滥的小女昌妇生了女儿被人干。”她恨不得拿刀剁了二贱胚子熬汤喝。
魏林阴着一张脸,强势夺回家中的粮食“不管她是不是我岳母,仅凭她辱骂我妻子和我未出世的孩子,我要是接济她,我他妈是大傻子。”
说完,他搀扶妻子回家。
巷子里的人注重孝道,周婶一家没饭吃,邻居们会动恻隐之心。如果他不接济周婶,邻居们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一定会说他心狠手辣,从邻居们冲周婶使眼色,可以看出邻居们已经偏向周婶。
他马上要当父亲了,必须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他不能和周婶对着干,所以他利用妻子激怒周婶。
他知道周婶从来没把妻子当成人,一定管不住自己的嘴。果然不出他所料,周婶骂出那些肮脏的话,邻居们眼神中没有同情,只有深恶痛绝。
“活该魏林不管你。”邻居们没有正眼看周婶,谁家都有女孩,周婶骂出这些话,被人以讹传讹说七巷的女孩生来被人干,让他们七巷的女孩儿如何找好婆家。
周父的脚坡了,使不上力气干活,被厂里的工人挤兑调去干最累工资最低的工作。他才五十多岁,竟比七十岁的人还显老。
孙梦梦替大女儿办了离职手续,他很久没有见到大女儿,只能到孙家找大女儿,问大女儿要钱。结果人没见到,钱也没要到,被孙家门卫打的跟狗一样。他一瘸一拐回到七巷,看到妻子躺在地上打滚怒骂,猜到死狗二女婿没给他们粮食。他想到在孙家受到的屈辱,怒火燃烧理智,跟着妻子一起骂。
钱谨裕和张静棠看完电影回家,老远听到夫妻俩不堪入耳的怒骂声。他拨动铃铛, “汪汪”小黑兴奋地蹿出来迎接主人,当它到周婶和周父身边,急忙刹车,宽厚的嘴唇朝两边耸动。它迈着优雅的脚步,露出锋利的牙齿,“唬唬”朝两人喷气。
狗牙离她越来越近,周婶鲤鱼打滚跳起来“死狗,迟早有一天老娘宰了你,炖狗汤喝。”
说着,周婶跑步的速度和兔子有的一比,咻一下蹿回家。周父紧跟其后,这个狗玩意儿六亲不认,只要听到他和妻子的声音,就要咬他们,两人实在怂的慌。
“呜汪”小黑摇着尾巴,追在自行车后面,撒欢跟着钱谨裕跑回家。
“邪门了,明明周家的狗,不仅和钱谨裕亲,还要咬前主人。”
“你别忘了周璐怎么对小黑的,周家人养小黑,不就是为了冬天杀狗,喝狗肉汤嘛。”这些年周家养的狗不少,一到冬天这些狗全成了周家锅里的汤
钱谨裕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陪小妮子说话。趁着小妮子啊啊的功夫,他琢磨周婶家的事。
魏林把周玲宠到肋骨里,再加上这些天周玲和顾城媳妇、静棠走得近,静棠有意无意提醒周玲被周婶扒上,魏林会被周婶逼死,他断定周玲不会接济周婶。
听周玲说周珑在乡下不错,还写信提醒周玲不要管周婶、周父、周明磊,想来也不会拿出孙家给的彩礼钱接济周婶一家。
周璐被孙梦梦当犯人看管,整天和死人照片待在一起,伺候死人以及孙家男女老少。她自己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暂时没有能力接济周婶一家。
周婶、周父、周明磊已经山穷水尽,没有人接济他们,他们熬不了多长时间。这样想来,婆家这边没有一个人帮得了周婶,周婶肯定回去娘家找哥哥们帮忙,至于这么个帮法,耐人寻味喽。
小话篓子兴奋地和丈夫说话,丈夫半天也没有理小话篓子,小话篓子说着说着又把自己哄睡着了。
张静棠拿起折叠成方块形的毛巾护在小话篓子头两旁,防止小话篓子头睡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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