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谨裕嘴角噙着笑, 几缕碎发随着他低头,跳跃几下,遮住他饱满的额头。那双清澈的、温柔的眸子看的温阳露出不好意思神色, 他眼睛却移不开, 想提前一睹自己张开的模样。
哥哥勾起手指, 温阳扭捏地把小肉手塞进葱白的掌心里。
梅文珊点击发送短信, 手机被她装进羽绒服口袋里, 走上前拍两下小儿子的后脑勺“刚刚爸爸发短信询问妈妈,给哥哥布置怎样的房间好呢”
温阳立刻从自己帅的一塌糊涂中清醒过来, 拖着哥哥往前走, 边走边义愤填膺说“爸爸好过分, 昨晚我给他洗脚、按摩, 左一句心肝右一句宝贝哄妈妈,明明答应好的在我的房间里摆一张上下铺,哼哼, 竟然欺骗他们单纯、善良的小儿子。”
“洗脚”钱谨裕尾音上扬,眸子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停留几秒钟, 果断撒开手。
灵活的胖子像树懒一样扒在哥哥身上,又甜又鼾的腻死人说“晚上你给我搓背, 你给我搓背好不好蝈蝈。”
钱谨裕打一个激灵,略微嫌弃地推攘胖子, 胖子却赖在他身上不愿意离开。
梅文珊走上前点了点小儿子的脑门,小儿子哼哼地找大儿子告状,好似找到一个更大的靠山, 小尾巴都翘到天上了,不得不说出这个大靠山比温家任何人都大。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坐上车离开,不久一辆银色迈巴赫开到方才梅文珊的停车位。
魏铭把手伸到窗外,点了点烟上的烟灰,任由身体靠在靠椅上。他收回手臂吸一口烟,灰黑色眸子半眯“温氏又做大不少,已经今非昔比,早已不和我们来往。”
烟雾慢慢变浓,萦绕在狭窄的空间里。温陌皱了皱眉头,手肘撑在车窗上,眼睛一直望向早已融入到车流中的车。
烟头被他丢出窗外,魏铭启动车离开一小“蔡莱他们要见见你。”
其实不管温陌愿不愿意见蔡莱,魏铭打定主意带他见蔡莱,他们这群人被温陌害惨了,温殊对他们有偏见,导致他们被掌权人放弃,这么多年来他们渐渐地远离权利中心。别看他们有豪车、豪宅,这些没在他们名下的玩意儿,一旦新的掌权人上任,说没收就没收走了。
不光魏铭没想到温陌还有脸找他,蔡莱一行人也没想到温陌会找魏铭借钱开公司,不明白谁给他的自信心。
钱谨裕出现在老宅,出现在温家人的视线中,温家人愣了半晌,除了他的眉眼复制梅文珊,整张脸的轮廓和温殊一模一样,只是比温殊更为精致。他身上少了商人的狡黠,多了一份洒脱,看起来比他老子好相处。
“爸爸,哥哥答应我,和我一起洗澡澡,和我一起睡觉觉。”
大家被稚嫩的小奶音惊醒,温殊试着做几个表情,同手同脚走上前,脑海里瞬间勾画出几种自然而又不显疏离和大儿子说话的场景。圆圆白白的小男孩抱紧大长腿,警惕地看着爸爸“爸爸,哥哥回来了,你和妈妈不用每晚守着视频,那个,你们可以过旖旎的夜生活。”
小儿子本就看不清五官的脸挤凑在一起,朝他挤眉弄眼,格外惨不忍睹。温殊的目光移到大儿子身上,大儿子似有顿悟,脸颊上浮现两朵可以的红晕,他老脸一红,僵硬地扭头,狠厉地扫视这群小辈分的孩子,谁在小儿子面前乱说话
钱谨裕的手搭在温阳头上,轻轻转动温阳的脑袋,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躬着腰,踮着脚尖、身体贴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爬。温阳眼前一亮,欢喜地指着温二伯“爸爸,二伯伯说你老当益壮,鼓励我看牢哥哥,不要哥哥和你们接触,防止打扰你和妈妈给我和哥哥生个妹妹。”
温二伯身子一抖,脚差点踩空,他赶紧抱住扶手才堪堪稳住身体。
客厅里的人眼睛齐刷刷看向温二伯,敢破坏小叔、小婶和谨裕的关系,必遭殃无疑。
“诶,你妈妈怀你那会儿,你哥哥老是叨念妹妹,没想到生下来的却是弟弟。”小儿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并且愤怒地瞪着温二伯,温殊唇角往上挑,又说,“你二伯伯倒是厉害,这几年生了三子一女,你二伯伯喜得千金,又是送豪宅,又是送珠宝玉石,那三个比你还小的弟弟,可没有千金那么好的待遇,不过你二伯伯也没有亏待他们,老爷子的遗产被你二伯伯分出去三份。”
“温老二”本来看热闹的温二婶气的浑身发抖。
她和丈夫名下的财产全是她的儿女的,丈夫竟然背着她把财产送给外边的野种。
温二伯忍不住扇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没事挑拨温殊和谨裕的关系,这不是拔老虎脸上的胡须,找死嘛。
他缓慢地转身想和妻子说没这回事,可是对上温殊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用怀疑,他要是敢否认,温殊会抛出更震惊的消息,话到嗓子眼被他硬生生咽下去。
二婶婶拽住二伯伯的领带到书房,经过爸爸点头,堂哥们黑着脸也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又传出二婶婶、堂哥们的讨伐声。
温阳被吓得身子猛地抖动一下,使劲往哥哥腿上挤,闭上眼睛祷告阿弥陀佛,二伯伯被二婶婶修理,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都怪二伯伯不长心,生什么不好,非要生千金。
温阳在心里给二伯伯记上一笔账,怂恿爸爸妈妈生千金,让他成为爹不疼、妈不爱、哥哥不喜欢的可怜虫,心太坏。
梅文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温殊身旁,扯了扯丈夫的袖子。温殊脊背一怔,这才想起他特意召集所有温家人聚在一起,欢迎大儿子回家,他应该另找时间阴二哥,可这么多年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涉及到大儿子的事,他必当场阴回去,让所有人清楚的明白他的儿子,不是任何人都能诋毁的。
温殊怀揣着忐忑的心,僵硬地撇头,一双清澈、含笑的眸子撞进他的眼中,陌上君子,眼中的笑容到达眼底,原来谨裕的笑容是这般美好,像极了山涧流淌的溪水。
老宅充满古韵气息,端秀的庭院、古朴的建筑物、古色古香的摆设与他们这帮被权势熏染的商人格格不入,所以他们平日里不爱来老宅。可自从老爷子过世,他、文珊、温阳便搬回来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眼前这位干净的、纯粹的少年与老宅融为一体,他盯着率真的小儿子全身心依赖大儿子,就像依赖他和妻子一样,温殊恍然大悟老宅少了些什么。
见到谨裕那一刻,他以为横亘在他们和谨裕之间的屏障消失了,其实没有,这一刻谨裕才真正的接纳他和妻子。
他环顾父亲到死那一刻仍旧惦记的老宅,老一辈人或者说更久远的人非常注重家,什么是家呢,反正不是他和妻子这般在谨裕面前束手束脚做事,谨裕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畸形的,所以谨裕才迟迟不肯见他们吧。
他直接惩罚二哥,而不是讨好谨裕,制造出家庭和睦的假象,另找时间和二哥算总账温殊摇着头笑了,着实有些可笑,他和妻子足足找了八年的答案,原来就这么简单,谨裕只想感受普通家庭的孩子和父母如何相处。
小儿子这个没心没肺的棒槌拉着谨裕去寻找吃的,谨裕很愉悦依着小儿子,正是小儿子这份坦率,帮助他们缓和和谨裕的关系,温殊不得不承认他们用错了方式,只会把谨裕越推越远,幸亏有小儿子在中间调节,谨裕才愿意回来见他们。
温殊一瞬间被打通任通二脉,不在强求温家人必须对谨裕释放善意,任由小儿子拉谨裕乱窜。
她紧紧地扣住丈夫的手,和丈夫十指相扣,欣喜地仰头看着丈夫。其实大儿子要的特别简单,他们如何对待小儿子,就如何对待大儿子,但是他们一直顾虑这,顾虑那,反倒把自己困在笼子里,不敢随意对待大儿子,每次和大儿子通视频,都是拘谨的,努力迎合大儿子的喜好。
不过他们明白的还不晚,他们还不到六十岁,至少还能陪大儿子二十年。不,二十年太短了,他们争取活到一百岁,起码要陪伴大儿子四十年。
温家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小叔、小婶忽然容光焕发。
想通之后,温殊明白谨裕经历好太多虚假的相处,如果回到家还要面对虚假的交流,那就太累了。
这次家庭聚会,不需要任何人假意逢迎。
来老宅的人,吃顿饭就离开。温二伯一家走的时候,真可谓惊天动地,温二婶以及她的儿子们边走边打电话约人核对家产,温二伯恨不得一头撞死。
温家人默默记下温二伯的惨状,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能掐断就掐断,掐不断就活埋,反正在温殊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就对了。
无关紧要的人都走了,老宅就剩下一家四口,以及几个佣人。
虽然温殊和梅文珊有很多话要和谨裕说,但考虑到谨裕才回国,需要休息调整时差,所以他们压下拉住谨裕彻夜长谈的想法,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这一天两人恍如做梦,觉得那么不真实。夫妻俩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望着楼下敞亮的客厅,不远处小儿子的房间传出一阵阵笑声,夫妻俩眉眼含笑,这一听便上瘾了。
直到不远处的房间没了声响,夫妻俩才回房休息。
温阳羞羞地捂住鸟鸟,大肉脸皱巴在一起跟在哥哥身后,趁着哥哥没回头做一个鬼脸,他不就是高估自己跳水能力,跳到浴池里砸出几朵大大的浪花,弄湿了哥哥的衣服嘛,用得着拿淋浴花洒追着他喷嘛,还弄湿了他最喜欢的老虎睡衣。
想到老虎睡衣,温阳手背到后面碰一下小,心虚地瞅了一眼哥哥的腰,他不知道哥哥这么脆弱,撞一下就摔倒,害得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砸在哥哥的腰上,小被哥哥身上的骨头硌青了,他都没哭,可是哥哥眼角红了。
钱谨裕在柜子里找出一套豹子睡衣,转身看到小家伙瘪瘪嘴巴,估计他再不说话,小家伙就掉金豆子。钱谨裕坐在床上,拍拍身边的位置。温阳扭捏地走过来,视死如归微仰起下巴,手臂举过头顶,等了一分钟、两分钟身上冷飕飕的,哥哥这么还不给他穿衣服,他悄咪咪睁开一条小缝隙,正巧对上哥哥饶有兴致打量他的眼睛,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快速捂住鸟鸟。
“你怎么躺进被窝里,不提醒一声。”温阳憋屈的差点哭出声,说好的亲哥哥呢。
“哥哥冷。”钱谨裕打一个哈欠,眼角沁出困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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