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绝人路

    幽无命与桑不近一个清理白州南境、一个清理白州北境,终于在白州王城下会合了。

    桑远远忽然想起忘了问幽无命一件事他究竟是通过谁, 看到了天坛扶持韩、梦二人的阴谋

    正要开口问他时, 忽见一行鸾轿匆匆从王城中迎了出来。

    两位丰腴白皙的白氏姐妹花踱下轿辇, 盈盈挪到桑不近与幽无命面前,拜得那叫一个姣花照水。

    “多谢幽州王、桑世子相助,父王在宫中设下了酒宴,请二位移步, 小酌一杯。”那声音又娇又颤, 叫人头皮发麻。

    美眸一抬,一人盯住桑不近,一人盯住幽无命,眼中的波光都照得出人影来,眼眶却是微微泛起一点红色,当真是我见犹怜。

    桑不近刚拱手施礼,那大白王女便径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身体向前一贴, 粘住了他, 将他的胳膊紧紧搂在身前。

    他若想抽走胳膊,难免就要擦过那片波涛汹涌。

    桑不近额角青筋直跳,整个人都僵得像块木头。

    这是玩的哪一出王族的矜持骄贵呢

    真不能怪他大意,因为自古至今,从未见过哪一家的王女会主动上前贴住一个男人的像秦无双那样祭出金贝来倒贴韩少陵的行为,都得被嘲笑个许多年,更不必说眼下这样直接用身体倒贴的。

    桑不近恢复男儿身的时候, 就是个扭捏害臊的性子,面对大白王女的攻势,一时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幽无命双眸一眯,神色警惕,在小白王女凑上来时,灵敏无比地向后一闪,叫她捞了个空。

    幸好有桑不近这个前车之鉴

    小白王女一击不中,疾步上前,还想去拽幽无命的手,动作急切得就像饿狼扑食一般。

    幽无命吊起了眼睛,单手在短命背上一撑,身体轻飘飘落到了另一边,避过这柔情一爪。

    再看那可怜的桑不近,只见大白王女一击得逞,立刻巩固战果,将整个柔软的身躯全部贴住了他。桑不近身材纤细,被丰腴的大白王女这么一贴,立刻像是一小团被裹在大白油里面的瘦小五花肉。

    桑远远“”

    可怜的桑不近已经彻底麻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眼见姐姐已经成功拿下桑不近,小白王女急了,匆匆从短命身后绕过去,还想去拉幽无命。

    短命甩了甩毛茸茸的大脑袋,毫不怜香惜玉地冲着小白王女放了个又长又响的屁。

    被屁风吹乱了头发的小白王女“”

    幽无命满脸嫌弃,屈起一根手指虚虚点了两下“敢把臭气带过来,你命没了。”

    小白王女眼圈更红,看着就快哭了。

    桑远远慢慢眯起了眼睛,再度仔细打量了二女一番。

    在韩少陵的生辰宴上,她与这二女也算是有些交情。这二人刻薄、嘴碎、无脑,也十分骄矜,她们看上了韩少陵,巴巴想给他做小夫人,暗地里商量着给他喂药然后送货上门。但即便如此,二女明面上却是丝毫看不出半点倒贴的模样,架子端得十足。

    今日的行为,实在是反常。

    反常必有妖。

    若说是因为白州被冥魔攻破而心胆俱颤,迫不及待想要找个靠山,那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但即使如此,也不该是她二人这样贴上来。

    这像是,被胁迫。

    她不动声色,睨了幽无命一眼。

    幽无命心领神会,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就是饮酒么。去就是了。”

    这话一出,大、小二白立刻像是松了一口大气般,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桑远远悠悠问道“白州王与世子安好”

    两个白王女立刻神色一凛,大白王女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为这魔祸,父王与兄长殚精竭虑,头发掉了许多,身体倒是无恙。”

    一听就是扯谎。白氏王族,必定出事了。

    桑远远迅速开始思索就算之前的事情露了破绽,姜雁姬能确定姜十三那支军队是被幽无命干掉的,想要对他出手,也绝不可能一夜之间便穿过姜、风二州,杀到白州王都来布置这么一个局。

    皇甫俊去了云州,更是万里迢迢。

    那么还有谁,有能力挟持了白州王族,引自己入瓮呢

    白州再弱,王城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白王都风平浪静,不像是被人挥军强闯过的样子,所以,对方是光明正大进入了王城,近距离接触王族,突然发难,挟持了人质。

    答案呼之欲出。

    “送上门来了”幽无命轻轻地嘀咕着,白牙不自觉地磨了两下。

    桑远远低低道“对方有备而来,只怕步步杀机。”

    幽、桑二州的重骑兵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开进白州王都。对方若是以白州王的性命威胁,让白州禁军出手对付幽无命三人的话,想要杀出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明知是陷阱,跳不跳

    幽无命揽住桑远远,从短命背上跳下来,长眸一斜,瞟了瞟短命腹下的偶。

    “既然白州王诚意邀约,带着兵刃铠甲赴宴,仿佛不太礼貌。”幽无命懒洋洋地说着,脱下身上的铠甲,扔到短命背上,又卸了刀,交给随行亲卫,让他们把短命牵走。

    两个白王女再次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颇有些欣慰的样子。

    桑远远却知道,幽无命这模样是准备大开杀戒了。偶可以清理掉埋伏在殿旁的杀手,若是对方有动手的意思,幽无命一点也不介意让宴席血流成河。

    被大白王女死死挽住胳膊的桑不近显然察觉了异常,他皱起了两道清秀漂亮的眉毛,迟疑地望着桑远远。

    “啧,大舅子这一身血污狼狈,先去换身衣裳吧。我与桑果先进去,如何”幽无命漫不经心地问。

    两个白王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幽州王,桑王女,请”

    这下桑远远确定了,目标果然是他们两个

    “小妹”被大白王女无情抛弃的桑不近看起来有些凌乱。

    桑远远偏过头,狡黠地冲他眨了下右眼。

    桑不近望向幽无命,只见这个可恶的妹夫轻挑着长眉,唇角勾着不耐烦的弧度,冲他偏偏头。

    桑不近“”明白了,这是要他领着兵在外面,准备接应。

    桑州骑兵足有二万,再加上幽州的六千精锐玄甲重骑兵,真动起手来也不怕。

    他蹙起了清秀的眉毛,看着幽无命、桑远远二人随着白王女踏入白王城。

    白州的建筑风格整体感觉就是软绵绵的。筑城用的是一种看着材质像是豆腐的白色石头,上面有道道乳黄的斑纹。

    桑远远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一路观察着往来的宫人和侍卫,却没看出任何异常。

    冥魔无法靠近王城,这里一派岁月静好。巡逻的禁军有条不紊,若不是两个白王女的表现太过急切的话,恐怕就连桑远远都不会意识到这里出了什么变故。

    进了正殿,便见白州王与白世子从案桌后站立了起来,端端正正行了王族见面礼。

    这宴席,却与想象中箭拔弩张的架式完全不同。

    偌大的宫殿里,只设了八个席位。周遭空阔,看不出设了伏的样子。

    桑远远不动声色拿眼去望,看到了一位异常出众的儒雅文士。他的位次就在白世子之下,穿着藕色长衫,举手投足之间颇为高雅出尘。

    就他一个人

    幽无命牵着桑远远,大大咧咧走到白州王对面落了座。

    “不必等我大舅哥。”幽无命目光往空空荡荡的案桌上一扫,老实不客气地敲着桌面道,“白州王,可以开宴了。”

    就差直说一句,要下毒,烦请麻溜些。

    白州王一语不发,施完了礼,便直通通地坐在案桌后,抿着唇,眉眼之间浮满了暴躁和屈辱。

    根本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气氛又诡异又尴尬。

    小白王女走上前,向着那藕衣文士盈盈一拜“圣子大人,幽州王与桑王女已到了,您看”

    圣子。

    闻言,幽无命与桑远远齐齐把视线投向那儒雅文士。

    他的五官生得极为出尘,像是云遮雾罩的山水画一般,唇一动,仿佛有花在唇角绽放。整个人清雅至极,却有种难言的贵气。

    好一个年轻漂亮有气质的天坛圣子。

    他温和地说道“幽州王一路行来,辛苦得很,还请白州王亲自献上歌舞一曲,聊表寸心。”

    这话说得当真是荒诞极了。

    自古到今,还从未听说过哪家的主君亲自为客人献上歌舞的,这像什么话。

    幽无命正在敲桌的手指微微一顿。

    奇的是,脸色阴得滴水的白州王,居然毫无异议地从案桌后起身,走到大殿当中,唱跳了起来。

    白州王的歌喉,倒是比想象中要更好些,并没有五音不全,相反还颇有那么一点像模像样的意思。舞姿也还凑合,没什么章法,却也不难看。

    这样的国宴,向来是正经肃穆,歌舞姬是绝对不可能踏足的。本该正襟端坐的一国之君,竟是亲身下场,孤零零地自唱自舞,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一种难以言说的憋闷逼压感笼罩在整个大殿中,气氛尬破了天际。

    两个白王女红了眼眶,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

    白世子自始至终就像只鹌鹑一样缩在案桌后,恨不得变成个透明人。

    天坛圣子带头鼓掌“好好”

    幽无命懒洋洋地抬起双手,拍了两下。

    歌舞结束,白州王坐回案桌后,神情并无太大的变化。想来,这已不是他头一次表演了。

    天坛圣子慢悠悠把目光投向了白世子“接下来”

    大白王女哇一声哭了出来“不要再侮辱父王和兄长了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做求您放过父王和兄长吧”

    白州王双手颤抖,摁在案桌上,咬牙道“不要求这个卑鄙小人你要么杀了我,否则我定将你碎尸万断”

    那圣子丝毫也不恼,笑容和煦得很“白州王这就没意思了,歌舞,只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罢了,并不低贱卑鄙的。”

    白州王牙根紧咬“云之濯你定会后悔今日所为”

    云姓天坛圣子

    云之濯桑远远心中暗想,姓云,不知与自己及笄礼上那个云姓圣子有无关系

    此人看着只有二十出头。若当初及笄礼上的人是他,那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灵耀境以上的高手修为到了灵耀境,便可以固龄。

    只是,不知此人究竟是怎样威胁白州王一家的杀人容易,但想要让一州主君在殿内载歌载舞,那可不是用性命威胁便能做到的事情。

    桑远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云之濯。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看不出任何情绪。

    “啧,”幽无命很不耐烦地把案桌上的空烛墩一掷,“酒菜没有,还要听人吵架,没意思”

    云之濯微微一笑“幽州王莫急。很快便有意思了。”

    “那你倒是下毒啊。”幽无命一本正经。

    “啊,”云之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疏忽了,忘了告诉二位已下过了呢。不信,二位运一运体内灵蕴试试,一试便知。”

    桑远远被他诚挚的神色弄得颇有点不好意思。

    她试着调了调体内灵蕴。

    立即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就如同当初在冰雾谷中了金冥雪蛾之毒的时候一样,体内的灵蕴上,覆满了一粒粒圆圆的昏黄光点,体内灵蕴沉沉蛰伏,已不听使唤。

    “什么时候下的毒”桑远远惊奇极了。

    云之濯谦虚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毒,只是案桌下的香炉有点问题。桑王女,六年未见,您风采更胜往昔,气度却一如从前,宁静淡泊,令人钦佩。”

    六年前,是他

    她控制住表情,不露出任何异色,只淡淡地问“若是我们不来赴宴,你打算怎么办”

    云之濯的神色温柔极了,甚至有些宠溺“你们会来的。”

    “你确定这样的毒能制得住幽无命”她好奇地眨巴着眼睛,“若我没有认错,它仿佛正是医书上记载的金冥雪蛾之毒。”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去过云州,还中过那金冥雪蛾之毒的。

    云之濯抬起手,极优雅地向着白氏王族四人挥了挥“没诸位的事了,睡吧。”

    只见白氏父女立刻歪歪地倒伏在案桌之上,睡死了过去。

    桑远远心头一突这样的控制手段,实在骇人听闻

    “桑王女果真是见多识广”云之濯极为真诚地赞叹道,“不过,这可不是什么金冥雪蛾之毒,它不是毒,是天命之力,没有任何力量可与天命对抗。”

    桑远远凝神看了看潜入自己肌理的那些黄斑。留心之下,发现它们其实隐隐蕴着七色。

    她的心头再度一跳,藏在案桌下的手悄悄伸过去,攥住了幽无命的小指。

    他反手握住她,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何为天命之力”桑远远真诚发问。

    云之濯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天命,不可言说。自己领悟到了,也就明白了。当初怪我做事疏漏,那一线生机,竟引发了今日之祸,只能由我来拨乱反正。”

    “当初就该请个能把话说清楚的天坛圣子。”桑远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噗哧。”幽无命果断笑场。

    “所以六年前把我赶出身体的事情是你干的”桑远远浅显易懂地问道。

    “算是我吧。”面对两个任凭自己宰割的人,云之濯也无心隐瞒。

    “怎么做到的”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云之濯道,“桑王女,你也不必怨怼,当初发生的一切,皆是你心甘情愿的,只是我也没想到,那一点不算纰漏的纰漏,竟留下了祸根,导致我今日不得不再次离开天坛,出面收拾残局。”

    桑远远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纰漏是让我六年之后回来么”

    “是,也不是。”云之濯笑得神秘莫测。

    桑远远思忖片刻“为什么我还可以回来面对必死之局”

    说句实在话,她刚穿越回来时的局面,当真是十死无生。

    云之濯道“因为天无绝人之路。”

    桑远远“”和神棍聊天真的是自找不痛快

    云之濯的神色有些遗憾,道“是我疏忽了。实在料想不到,那般必死的局面,桑王女竟能逆转乾坤我还真的挺好奇,桑王女是如何逃脱了小韩夫人的毒手不怕桑王女笑话,我活了很多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对一件事情百思而不解。”

    桑远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韩夫人指的是幽盈月。

    她优雅地笑了笑“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云之濯微笑“桑王女愿意解惑,那当真是太好了。我愿意作这个交换,且可以保证我的答案必定真实,但我不保证桑王女您能不能听得懂。”

    不得不说,这个人笑起来当真是温和儒雅极了,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丝毫野心和恶念,与他说话,倒像是与知己好友在月下竹林中欢饮畅谈一般。

    桑远远知道他有恃无恐。他只需要像方才一样玄之又玄地说话,那这个世上,便没有一个人能懂。那样的真话,说与不说,都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种问题向来难不倒桑远远。

    她点点头“我自是相信云圣子。那我便先答了我告诉幽盈月,我喜欢的人并非韩少陵,而是幽无命。幽盈月是个重亲情又孝敬兄长之人,知道我是她将来的王嫂,便替我解了毒,对我百般恭敬。”

    云之濯失笑“是我愚钝了。其实见到今日桑王女与幽州王伉俪情深,便该想到的。桑王女要问我什么请”

    桑远远弯唇一笑“你们用天命之力力保的人,是韩少陵,还是梦无忧”

    云之濯悠闲放在案桌上的双手猛然一攥。

    半晌,那年轻俊秀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桑王女,了不得。”云之濯叹道,“一个问题,便将我能说不能说的,全都一网打尽了。”

    她这般问,就是根本不给他留下模棱两可的空间。要么答一个名字,要么说他们没有用天命之力来保那二人。不管怎么答,都只可能是正常人类能听得懂的答案。

    “所以圣子是打算反悔咯”桑远远遗憾地叹了口气。

    “自然不会。”云之濯摇头笑了笑,“若今日并非胜券在握,那么哪怕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从此心魔迭生,我也会悔诺不答。然,今日,桑王女与幽州王已是必死无疑,是以我会回答。”

    桑远远不动声色,调皮地捏了捏幽无命掌中的茧。

    “保的,是梦无忧。”云之濯如是说道。

    “哦”桑远远道,“感谢圣子答疑解惑。我再想问别的,想必圣子也不会回答了吧”

    “是的。”云之濯笑得更加温和,“二位,可以去死了。”

    他说这话的模样,有些羞涩,有些恭敬,有些客气,就像是准备了不甚丰富的菜肴,然后请贵客入席一般。

    幽无命自始至终眯着双眼,懒懒散散地倚在案桌上,听到这句话,眼皮也没动一动。

    桑远远问“圣子想让我们如何死”

    云之濯更加不好意思了“啊幽州王没把兵刃带进来啊,那便借我的佩剑用一用罢。”

    他慢慢起身,疾步走过来,取下身上的佩剑,放在了幽无命面前。

    “自刎吧。”他道,“生命在蓬勃旺盛之时,猝然阻断,难免是痛苦的。自刎的话,疼痛的时间应当会稍短一些。虽然我没试过,但我觉得,别割到气道的话,不呛血,应当还好。”

    眼神诚恳,全然是为旁人作想,一点也不像正在叫人去死。

    “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桑远远偏头问道。

    云之濯羞涩地笑了起来“桑王女以为,白州王为何要给大家献舞那不是没有办法嘛。天命之力,凡人又如何抵抗得了”

    他话音未落,桑远远便发现自己的手动了起来,伸向桌上的剑,握住剑柄,将它拿了起来。

    她惊奇地望着自己的手。它,正在,自己动

    凝神感受片刻,发现是体内那些七彩的力量作祟。

    “有这样的力量,你们何事不成”桑远远道,“之前都干嘛去了何必搞这么多事,弄这么麻烦。”

    “惭愧。”云之濯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口中忽然黄血喷涌,“其实只是意外罢了。施展禁忌大术之时,我不慎身染神力,已无力回天。坛首举全坛之力,助我强撑到此刻,正是为了让我在临死之前,借这天命之力,来取二位性命,好拨乱反正。”

    只见他那一头黑发,瞬间雪白脱落。

    俊秀的面庞上,道道皱纹浮起,顷刻之间,他从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青年,变成了一个油尽灯枯的耄耋老者

    他腿脚失去了支撑之力,跌倒在地,喘着气,虚弱地说道“天命之力,凡人是绝对不能染指的。如今,心愿已了,我亦可安心去了。临死之前,竟以凡人之身,亲手掌握了一次天命的力量,还能弥补曾经犯下的错,云之濯,死亦无憾了”

    他目光灼灼,盯住桑远远那只握剑的手。

    “我再撑片刻,等二位,一起上路。”

    因为呕血的缘故,他有些呛咳,神色却是十分激动,“来吧”

    桑远远长剑出鞘,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神情依旧平淡,道“你说的禁忌大术,指的是将那力量灌注到梦无忧手中的碎镜上,对吗”

    云之濯正在涣散的瞳仁微微收缩。

    他已无力再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中,桑远远和幽无命都看出了答案。

    “你们错了,”桑远远道,“若世间真有毁灭,那必定是因为婴孩持起了利器,自我毁灭。你们不该强求。”

    云之濯眸中的光迅速熄灭。

    桑远远松开了幽无命的小指。

    幽无命长袖一拂,将横在桑远远脖颈上的长剑荡了出去,直直削去了云之濯半个脑袋。

    他的手利落地旋回来,捏住她的腕脉,指尖黑焰浮动。

    片刻之后,桑远远体内那些七彩圆斑齐齐向着幽无命渡去,被他的黑焰焚烧殆尽。

    “他好像也不是坏人。”桑远远叹息,“天坛,秘密真多啊。真相应当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幽无命随手替白氏四人解去了体内的毒,然后搀起桑远远“走吧。”

    二人走出白州王城,见到桑不近正皱着眉头,在城门外打转转。

    “这么快”见到二人出来,桑不近吃了老大一惊。

    “啧,”幽无命满脸不正经,“这种事,快一点又没关系的咯。”

    桑不近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耳朵慢慢便红了。

    二人各点了一千精兵随行,剩下的人便让手下得力将领率着,继续在白、风二州境内除魔。

    幽无命把桑远远抱上了短命的后背,他眯着眼,单手在眉毛上搭了个篷,凝望着白州王城,像在等待什么。

    半晌,一个小小的身影飞檐走壁,嗖一下蹿了回来。

    是偶。

    它摇晃着脑袋,将一枚材质奇特、雕刻着繁复花纹的令牌递给幽无命。

    “云之濯的随从,身份想必也低不到哪里去。”幽无命将令牌一收,“人杀了”

    人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死得像木头一样了。

    桑远远思忖了片刻,先问了幽无命一个问题“那天,你说他们以为两只七彩王八就能拯救世界,你从谁身上看到的”

    幽无命无所谓地说道“姜一啊。”

    “啊”桑远远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我真是个傻瓜”

    “不”幽无命一本正经,“你不是瓜,是果,傻果。”

    桑远远“”

    一个跟了姜雁姬许多年,深得她信任的老太监竟会背叛她,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那老太监张口闭口都是天命,所以,他有极大概率是天坛的人,并且等级还不低。

    通过天衍镜碎片看人,必须认得,也就是说,握住碎镜的时候,脑海里得有这么一个人才能气机相感。姜一是姜雁姬最贴身最信任的人,幽无命自然是认得的。

    “你在姜一身上看到了什么”

    “一群鬼一样的人,围在地下施邪术。”幽无命皱了下漂亮的眉,很可惜地说道,“头领都身穿黑色斗篷,戴了面具,看不出是何人。”

    “天坛”桑远远问道,“这云之濯是什么级别。高阶圣子”

    “三个副坛首之一。”幽无命道,“姜一亦是副坛首。如今身份不明的,还有第三个副坛首,以及天坛坛首。”

    桑远远点点头。

    幽无命既然通过姜一看到了他们在地下施术的过程,今日见了云之濯,自然能通过身形认出云之濯正是首脑之一。

    “所以,为了把那七彩力量弄到梦无忧手中的碎镜上,天坛牺牲一个了副坛首。我在想,”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若我们今日执意不肯进白王宫赴宴,这云之濯会不会活活气死”

    他已动用了那股力量去控制白氏王族,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幽无命满脸遗憾“早知道便让大舅哥自己进去。姓云的情急之下,必定要控制了大舅哥,出来给你我表演一个精彩刺激的,逼你我进去。”

    桑远远“”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桑不近“”关我什么事什么控制表什么演我为什么要表演

    桑远远和幽无命对视一眼,一个抿唇偷笑,一个悠悠挑着眉,望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边翻到的最早的是这个

    网友 魔铃子 评论 穿成短命白月光后,和反派he了 打分2 发表时间20200113 21:27:35 所评章节86

    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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