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姬傲然立在满地血泊之间。
“幽州王, 吾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这一刻, 周围零星的战斗声音仿佛变成了背景。
桑远远站在了幽无命的身边, 二人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对方, 十指紧扣。
姜雁姬眸光慵懒,斜斜瞥了桑远远一眼“桑王女, 吾有话单独与幽州王说, 你且回避。”
帝君高高在上惯了,面对桑远远, 神情满是轻慢睥睨。她有自信, 哪怕虎落平阳,但手中依旧握着足够分量的王牌,不怕幽无命不动心。
幽无命唇角缓缓勾出一抹阴笑,偏头道“桑果, 你且为她挑一个死法。”
姜雁姬, 她是什么东西若不是她占了这个壳子的话, 此刻, 她已死无全尸。还想离间他和小桑果她做梦比较快
桑远远抿唇一笑,摸着下巴,装模作样沉吟起来。
姜雁姬深吸一口气“幽州王, 吾将要对你说的事情, 于你是天大的好处。寻常女人家, 目光短浅, 感情用事, 我让桑王女回避,于她于你都是好事。幽州王,我知你新婚燕尔,初尝情爱滋味,正是上头。可你也听听我的建议,再作决定也不迟。”
幽无命怪异地盯了她一会儿,唇角扯了两下“你要给我找小妾”
桑远远面露警惕“这种事,我说了算。”
幽无命唇角笑意藏也藏不住,暗暗攥紧了桑远远的手指。
“哦我看未必。”姜雁姬冷笑一声,缓步上前,走到幽无命另一侧身旁,一只玉手抬起,搭上幽无命的肩,另一只手抚了抚自己仍旧年轻、毫无瑕疵的眼角,红唇微分
“幽州王,我慕你年少有为,英俊强盛,愿委身于你。你称帝,我为后,我将心腹能人,文官武将,地下根基势力,尽数交于你手,全力辅佐你。你有此助力,必能顺利接任天下共主之位,成就一代圣君。否则,光是那烂摊子,都够你头疼不知多少年。”
此言一出,幽无命与桑远远都真情实感地惊呆了。
“你没病吧”
只见幽无命重重打了两个寒颤,二话不说,反手制住姜雁姬,封死了她的灵蕴。
姜雁姬笑容愈盛“怎么,幽州王喜欢用强么那也很有意思。”
幽无命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木木的,灵魂好似飘到了头顶,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半晌,他终于缓过了气。
“真是想要一片一片,切光你的肉。”他重重喘了两口粗气,“你竟敢,竟敢,小桑果,我要疯了。”
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里飘出来的。
他想过很多很多次抓住姜雁姬之后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眼前这一种。
那对属于他娘亲的红唇,一字一字吐出这样的话来,于他而言,无异于凌迟之刑。他感到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桑远远亦是一阵阵眩晕。
她反手扶稳了幽无命,偏头冲着姜雁姬怒吼“你当真是无耻之极你怎么可以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可以,对姜雁姬的亲生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姜雁姬一时回不过神,听到桑远远骂她,立刻回骂道“贱婢,少往我身上泼污水,你这是想污蔑我与老幽王有什么不齿的关系么幽无命,我与老幽王绝无首尾不信,你可与我滴血验亲若你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我要你补偿我。你放心,我定会叫你尝到世间最美妙的滋味。”
幽无命摁住额头,呼吸更重“小桑果,算了。不必寻回我娘了,我要她死,要她,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她,尝遍世间千种酷刑,我”
他的手在重重颤抖,五指抽搐,情绪几乎彻底失控。
桑远远已很久很久没有见幽无命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他的双目一片赤红,面青如鬼,唇白如纸,额头上青筋密布,五指抽搐痉挛。
她深吸一口气,狠狠望向眉目轻佻的姜雁姬。虽然姜雁姬并不知道幽无命是这具身躯的亲生孩子,但她做的那些事情,以及此刻对他造成的伤害,真是万死难赎。
桑远远怒道“你可知道幽无命他是谁你占了姜雁姬的身体,杀害了她心爱的丈夫和孩子如今,地狱中爬出来的复仇之魂便在你眼前,你竟还敢口出污言秽语你当真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幽无命勾住了桑远远的脖颈,力道大得令她有些窒息。他说不出话,呼吸一声重过一声,沉沉地响彻她的耳畔,像是被困在陷阱中受伤的凶兽一般。
桑远远怒斥姜雁姬“午夜梦回,你难道不曾看见过父子二人的眼睛么世间,怎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卑鄙下作之徒”
心头的愤怒令桑远远眼眶通红,眼角不自觉地渗出了泪水。她难以想象,此刻的幽无命该有多么痛苦。
偏还动不得姜雁姬
姜雁姬的双眉越皱越紧。
“什、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幽无命,“你是明小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你不能怪我,要怪你就怪你自己我本来早已弄丢了你们父子二人的行踪,我都已经放弃寻找了,谁叫你,谁叫你雕了那么多和我一模一样的木头人扔在河里呢是你自己暴露了行踪,是你害死了你爹和你自己,你不该怨我”
一听这话,桑远远只觉天旋地转,心中的担忧和心疼暴涌而出,急急望向幽无命。
只见幽无命的眸中燃着黑焰,带着焰的血泪变成了黑色,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颤抖的五指燃着焰,停在了距离姜雁姬脖颈毫厘之处。
他已有些神智不清,脑海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切割剧痛,他不想再管真正的姜雁姬了,现在,就要让眼前这个人,尝到炼狱的滋味这些日子得到的阳光和温暖,如露珠般蒸发无踪,他再一次陷进了黑暗泥沼,再一次,变成了一整块发了霉的苔藓。
他要报仇,他只要报仇
桑远远扑上前,半搂半抱,拥住幽无命,将他推到一旁。
“幽无命,冷静些”
他的眼珠在眼眶中剧烈地震颤,他慢慢垂下眼睛,望她。胆敢拦在面前的一切,都会被他毫不迟疑地撕碎
可是这是他的小桑果啊
他颤抖的手指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小、桑、果。不要,拦我。”他一字一顿。
此刻,见到幽无命发病,桑远远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唇角勾起了温柔的笑容,将自己柔软的身体贴近他那满身狂暴戾气,未被攥住的那只手轻轻地环住了他,贴在他的耳畔,轻声细气,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温柔
“你容我想想办法,利用天衍镜,把这个该死的魂魄抓出来,到时候,随便你怎么收拾。不要着急,能进去,自然能出来。”
桑远远并没有丝毫把握,但她知道,此刻若是放任幽无命杀了姜雁姬,他一定会坠回黑暗深渊。
她的爱人,再一次跌向悬崖,她必须拉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幽无命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
他低头一看,只见桑远远的手腕已被他捏出了好几个青紫的指印。
“桑果”
“没事没事,我有小脸花。”她心很大地笑着,把一只脸盘子糊在了伤处。
他从身后重重搂住了她,将她团成一团搂在怀里,呼吸沉沉落在她的耳际。
“桑果,万幸有你。”
若是这样杀了姜雁姬,杀死了真正的姜雁姬回来的希望,待他平复心绪之后,必定要痛悔一生。
她回身,踮脚,用额头触着他的额头。
“我也是。幸好有你。”
四目相对,一切情意尽在眸光交汇中。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幽无命,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我们的任务,便是让他们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幽无命的眸光渐渐彻底平静。
“嗯,先审姜一。我亲自审,桑果,你不看。”他的唇角露出了恶意满满的微笑。
这种时候,幽无命必须得逼着自己去做一些事情,好让自己不要去多想那些沉重无比的往事。
姜雁姬暂时动不得,那姜一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桑州将士个个身强体壮,收拾战场的速度叫一个迅捷如风。除了姜雁姬和姜一之外,一个俘虏都没留。
姜雁姬和姜一都被关进了桑州的天牢。
幽无命审讯姜一之时,桑远远陪着父母,站在了王城上方,看着桑不近火烧火燎地率军奔回来。
“没用的东西”桑成荫的狮吼咆哮在城墙上下,“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桑不近“”
又委屈又丢脸。
云许舟和皇甫雄都在这里哪也不给他留点面子
这是一个注定无眠的夜晚。
幽无命在地牢中审姜一,其余诸国的话事人们,完全无视了当事人幽无命的意见,在桑州王的大殿中,非常草率轻易地敲定了云境十八州的新主人。
等到幽无命揉着手腕懒懒散散地来寻桑果时,众人已齐齐向他俯首,声音整齐划一
“见过帝君”
幽无命“”
一双黑眼珠左右转了转,寻到躲在一旁偷笑的果子。
他挑了挑眉,瞬间进入状态“如今天下大乱,当务之急是平定秩序,安抚人心。”
“是”
打发了众人,幽无命把桑远远捉到了僻静处。
“姜一死了。”他的表情有些意犹未尽。
“招了吗”
幽无命很不满意地瞥她一眼“小桑果,我亲自下手去审,若不叫他吐干净,我岂不是连阿古也不如”
“是是是,帝君最厉害。”
幽无命“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他有些烦恼地捏了捏眉心“小桑果,你知道我不爱管那些。”
桑远远笑得像狐狸“咱们可以请摄政王来辅政啊。”
术业有专攻,她和幽无命,确实都不擅长政事。
她道“方才爹爹他们在商量这事儿的事情,我已想过了,接手天都之后,将幽、冀、姜三州都并入天都,方便管理。”
冀、姜二州的王室都被幽无命灭了,他入主天都,正好把地盘扩一扩。
“请摄政王来处理这些杂事,待你我归来,恐怕连我们大婚的一应事宜,都已准备好了。”桑远远笑眯眯地负手走了两步。
幽无命微愕“小桑果,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桑远远很不高兴“幽无命,你真以为我很笨么鼎有三足,云州一足,天都一足,冀州一足。老云帝既然跑了,那肯定是去了冀州。”
幽无命愉快地揽住了她“真是个聪明果,难怪能看上我。”
桑远远“”
前往冀州的路上,幽无命把姜一吐露的信息说给桑远远听。
一切的开端,是五百年前那一次云州冰川位移。冥魔王暴露了冰下行踪,当时还是帝君的老云帝亲自率军围剿。
那时候冥魔王实力没有如今那么强,战败之后,为了保命,它把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了老云帝,并且交出了一件圣物,天衍镜。
冥魔与天衍镜,都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强大得超出想象,对于他们来说,生活在云境十八州的人,只是茹毛饮血的低等生物。
地下巨鼎是他们造的,天衍镜是他们用来预测天气的小玩意。对于他们来说,像云境这样的低级世界,只是用来处理冥魔的垃圾场。巨鼎之中那个透明发光的东西,便是把冥魔牢牢吸引在这个世界的诱饵。
幽无命讲到一半,偏过头,怪异地看着桑远远“小桑果,你不吃惊”
桑远远摊手“古人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足怪哉”
幽无命“”竟无言以对。
半晌,他道“天衍镜中预示的未来的确如姜虚钧等人所说,大地之上,人类文明荡然无存,只剩冥魔与火。但,老云帝与姜一联手做这些事情,却不是为了救世。”
桑远远唇角露出讽笑“猜得到。”
幽无命道“老云帝在天衍镜中看到了他自己的结局,知道自己未来将死在云氏嫡亲后辈的手上,杀人者面目不清,只知是男子。彼时他已做了多年帝王,心中亲情断绝,于是便借天衍镜之力炼化了血蛊,与姜氏联手,亲自操刀,策划了云氏之祸。他装病、让位、利用血蛊吸食云氏生机,千般谋算,但自己的结局却没有任何改变。”
桑远远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即便云帝与姜氏联手,他也没有必要把自己这些隐密之事告诉姜一啊只说为了救世不好吗”
幽无命眉梢微挑“聪明。将这些内情告诉姜一的,并不是云老头,而是冥魔王。”
“哦”
幽无命眯起眼睛“冥魔王交出天衍镜,与人族联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推翻地下那只鼎。鼎一旦倒了,冥魔就可以染指鼎中之物。但是云老头并不愿意做这件事,他只想利用共振汲取鼎中之力,想要依靠提升自己的实力来破局。冥魔王只好另择盟友。”
桑远远回忆了一下神念在鼎中看到的那个美丽透明的光体。它悬浮在巨鼎正中,只要鼎不倒,冥魔就摸不到,够不着。
若是鼎倒了桑远远倒抽一口凉气。
这只鼎,便是云境十八州地下的根基,若是鼎倒了,整块大陆必定倾塌,倒向冥渊。
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所以,当初是姜一故意把消息放给秦州王,忽悠他去挖地下城秦州地底一垮,全境长城必垮,到时候,圈住整个云境的黑铁长铁便如绞锁一般,拖着大地,从秦州的塌方处坠入冥渊”
“聪明。”幽无命道,“秦州地下城规模巨大,只要用无数黑铁锁链,将冀州地底那一只鼎足与秦州地下城连在一起,待秦州滑落冥渊时,必定可以拉翻那只鼎。”
桑远远后心发凉“所以,皇甫雄已经填上那个坑了吗”
“嗯,”幽无命得意一笑,“小桑果,我先前说了什么你和我,亦是救世圣人。”
桑远远“”
“等等,”桑远远发现了不对劲,“那姜一他图什么啊”
幽无命从怀中刷地扯出一张地图,长指点着地图南部。
“桑果你看,巨鼎往北倾塌,长城凌空掠过,这一带,其实是安全的。”他的手指自西面桑州开始,横划一条线,经姜、赵、小姜三个州,划到了东州。
“巨鼎一倒,冥魔要的东西便脱离了云境,它们再不会回来。自此,云境剩下的半壁江山,便是太平安乐窝。”幽无命唇角勾起讥笑,“用一半版图,换来现世安稳。这也是姜氏一直在谋算桑州的原因,在新的云境格局下,桑州安全、环境好、资源丰富,最适合做新的帝都。”
桑远远听得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她和幽无命一处一处破掉了这条阴谋链的话,一切,恐怕都会按照他们的计划稳步向前推动。韩少陵和梦无忧一直依赖所谓的天命之力,久毒成瘾,必定只会沦为天坛的傀儡。
灭半城之计,必将功成
桑远远心头十分震撼,默默把思绪理了一理,道“所以,他们各怀目的。云帝是为了自己长生不死,姜氏和冥魔王,是为了推倒那只鼎。然而在最初未被改变的未来里,他们全都失败了,对吗”
这三方各怀鬼胎,算盘打得啪啪响,但天衍镜显示的未来,却是一个灭世的结果,这个结果谁都不满意。所以他们联手,利用天衍镜,想要改变未来。
幽无命道“不错。天衍镜反复推衍,直到二十多年前,才算出一线转机。”
就是把姜雁姬和桑远远扔到异世之后,天衍镜中记载的那一个未来,也就是桑远远在娇妻蜜宠韩王九十九次小逃妻中,看到的那一个版本的未来。
只有那个版本的未来,能让冥魔王、云帝和姜一都满意。
那个未来里,韩少陵与梦无忧入主天都,云帝不会死于云氏后裔之手,冥魔王和姜一可以顺利推倒巨鼎,各自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那个未来里,没有你和我。”桑远远轻声道,“改变这一切的关键,便是你和我。”
“嗯,”幽无命漫不经心地笑,“你我,便是他们的送葬人。”
桑远远偏头望着他,望了许久。
原来她和他的命运,这般紧密相连。两个人相互成就,缺了谁都不行。
桑远远理清了来龙去脉时,幽无命正好也停下了脚步。
目的地,到了。
老云帝设在冀州的这一处秘密基地,看起来就像是一间普通富户人家的大院子。
静悄悄的,左右也无人烟。
桑远远悄悄问道“我们是潜进去还是”
幽无命一脚踹开了院门。
桑远远“”
二人踏入院中,发现整个院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亲卫,没有仆役。
廊上落满了灰。
“他谁也信不过。”幽无命嘲讽地勾起了唇,“却信一只冥魔。”
桑远远摇头叹息“也许得知自己会死在子孙后代手上,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设身处地想一想,还真有那么点操淡。
幽无命不置可否,干脆利落地拆了一扇扇门,径直带着桑远远找到了藏在主屋卧房中的密道,踱了下去。
顺利得不可思议。
进入大院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桑远远和幽无命就打开了最后一扇黑铁暗门,来到了倒扣着黑铁小鼎的密室中。
一个身着玄色皇袍,头顶金冠的人站在鼎后,一只手放置在黑铁鼎上方,缓缓抬起了厚重的双眼皮,望向幽无命和桑远远。
老云帝的模样平平无奇,就像个寻常的年老昏庸帝王。
“来了。”老云帝笑了笑,“幽无命,我真是小瞧了你。”
幽无命懒懒地抱起胳膊“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么”
“不”老云帝把调子拉得很长,“怎么可能,那不可能。我云逸的命,由我,不由天。你现在掉头,离开这里,替我关上门,彼此相安无事。如若不然,我便取了这鼎中满溢的天命之力,将我这副老朽的身躯,变成一个大炸火砰一起完蛋。”
桑远远目光诡异地看了看那只鼎。
幽无命道“我千里迢迢过来,其实是想问一问你,天衍镜的用法。”
老云帝温和地笑了笑“其实用法很简单,手放上去,心中想着事情,便能感应到气机了。只不过后来镜子里没了天命之力,需要借助共振从底下抽取能量来供它,便有些麻烦,得养着天坛那一群人来帮忙。再后来嘛无甚大用了,它已经坏掉了。”
桑远远明白了,老云帝刚得到天衍镜的时候,它就像个还留着一点电量的手机,老云帝可以使用它,也可以查看许多资料。后来电池用光了,只能在天坛一边充着电,一边功率全开地用,于是就把它给用爆了。
桑远远道“所以制造这黑铁小鼎,也是从天衍镜中学来的。”
老云帝挑了挑眉“小姑娘挺聪明。”
“那你知道巨鼎中那个透明的能量光体是什么吗”桑远远问道。
老云帝愣了一下“后生可畏呀。又漂亮又爱动脑子的小姑娘,我还真没遇过几个。算你问对人了,这个问题,云境十八州,只有我能回答你。”
“那是高等级世界的种族,叫做冥。”老云帝眯着眼,仿佛在回忆当初从镜中看到的景象,“顶天立地的光巨人。知道为什么叫它们冥吗你看冥这个字,是不是上面一个天盖,天下面,有个像日一样大的脑袋,脑袋下面有脖子和四肢。冥,就是这么大个的东西,一根手指,得有千里长。”
桑远远和幽无命对视一眼。
老云帝道“那个世界的人,厉害呀。冥被他们困着,数万年动不了一下,源源不断地资源和能量,供人修炼、制造超乎想象的可以飞上天的堡垒。冥魔,便是冥的痛苦和怨念,一旦生成,就会污染冥的纯净能源。”
“于是他们切下冥的一段肢体,削去血肉只剩骨骼,放进我们这样的劣等世界里,设下陷阱,冥的痛苦和怨念会被这断骨吸引,投射到我们的世界,就是那铺天盖地的冥魔”
桑远远吸了一口凉气“那我们又算什么”
“算什么”老云帝嘲讽地笑了笑,“正好生在了垃圾堆中的老鼠吧。”
“你想得到力量,钻出去,是吗”桑远远问。
“是。”老云帝笑了笑,“你说对了。谁甘心一辈子做老鼠当然是要出去看看啊。”
幽无命点点头“你是看不到了,将来待我与桑果占了那些地盘,我会记得替你上炷香,告知你一声。”
老云帝阴鸷地眯起了眼“幽无命,你是不是忘了方才我说过什么想要同归于尽么”
他将手重重摁在了黑铁鼎上。
幽无命一脸无所谓,缓缓从身后抽出了大黑刀,刀尖燃起黑焰,唇角挑着嘲讽的笑容,一步步逼近。
“哈好哇那就一起死吧”老云帝猛地掀开了黑铁鼎。
只见这鼎中并无七彩之力,而是一团与幽无命的刀上出如一辙的黑焰。
老云帝头上的金冠都惊歪了“怎么可能分明是从地下汲取来的天命之力,怎么可能被调了包”
桑远远同情地望着他“并没有调包。只不过,幽无命已经取代了天命,成为你难以理解的存在。”
巨鼎中的七彩之焰已被幽无命点燃,老云帝利用共振来汲取鼎中的力量,引上来的自然只会是幽无命的黑焰。
幽无命三下五除二制住了老云帝,废去修为,扔在一旁。
“桑果,我来试试能不能借那冥骨之力,修复天衍镜。”
幽无命取出碎镜片,放置在地上,认认真真把它们一片片拼好,然后将黑铁鼎罩了回去,荡出黑焰,引动共振。
桑远远看着眉目专注的幽无命,默默凝视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边,替他护法。
许久之后,幽无命吐出一口长气,缓缓揭开了黑铁小鼎。
便见一面光洁无暇的方镜安安静静地躺在鼎下。
天衍镜修好了。
桑远远伸手想去碰碰它,被幽无命拦下。
他道“不急。先送老祖宗回云州。”
这一瞬间,桑远远竟有些看不透这个熟悉的男人。
他那漂亮的眉眼之间,仿佛多了一点缥缈的光,是她曾在他身上看到过的那种类似于神祇的漠然。
她有一点点紧张。
幽无命并没有苛待老云帝。他买了两头云间兽,他与桑远远骑一头,老云帝骑另一头。
这一路幽无命都在沉默。
桑远远隐约感觉到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她没有问。因为此刻的气氛很不适合说悄悄话。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察言观色,在别人明显不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绝对比他更像一只闷葫芦。
二人押着老云帝抵达云州。
云许舟闻讯,迎了出来,幽无命把人交给她,一句交待也无,径直带着桑远远前往天都也是他们的新家。
这一路,他依旧没怎么说话,除了途经一些有著名美食的城池时,他会停下来问她一句吃不吃之外,他没有对她说过任何多余的话。
桑远远莫名找到了一点和男朋友打冷战的错觉。
眼见就快到帝都,桑远远终于憋不住了,她转身攥住了他的衣裳,可怜兮兮地撅起唇。
“幽无命”
他正目光空旷地望着远处。
听到她叫他,他垂下了眼睛,刚要说话,忽然有玉简亮了。
是云许舟。
她说,依云州律,犯人云逸老云帝残杀云氏族人,罪无可赦,判处冰凌迟。待行刑完毕,她便会赶回帝都,处理新帝登基及帝后大婚事宜。
幽无命沉默了一会儿,薄唇微动“行刑人,是云许洋”
云许舟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回道“是。依我原本为云许洋安排的劳役,这该是他手上最后一个死刑犯。”
“真巧。”幽无命语气淡淡。
“是啊。”云许舟叹,“感觉就好像一种轮回或者注定。”
玉简破碎。
桑远远已怔住了。
幽无命黑眸一动,望住了她,唇角浮起笑意“小桑果,方才你要对我说什么”
“你一直在等这个消息吗”
“嗯。”
“所以”桑远远只觉头皮阵阵发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当初,老云帝正是看到了自己死在后代手中的预知,才拉开了这场换魂改命的序幕。
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落得了命定结局。
桑远远明白了。
幽无命故意一句也没提,只把老云帝交给云州,他的目的,正是想要亲眼看一看命运的威力。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
桑远远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心中隐隐也明白了“幽无命你在担心我。天衍镜修好了,我便可以帮你去找你娘亲,你怕我一去不回,是不是”
“算了。”幽无命那双极黑的眼睛里,渐渐亮起了坚毅的光芒,“她回来做什么,一堆烂摊子。小桑果,不值得冒这个险。”
“可是我很想回去看一眼。”她小心地打量着他的脸色,“当时忽然被雷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躺在重症病房里浪费资源,你知道吗,我在那个世界赚了好多好多钱,都还没来得及花。”
幽无命“”
她轻轻摇了扔他的手臂“就先看看,有把握便去,没有把握便算了。”
这件事,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不愿轻易放弃。
毕竟那是一个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女子。毕竟,那是他的亲娘。
毕竟,姜雁姬和她不一样,姜雁姬极有可能还记得这个世界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会写了那本书
那个喂奶时身上会发白光的女人,她一定很想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想得发疯吧
这件事,她必须为他去做。
幽无命没说话,只探出双臂,把她死死箍在他的怀里。
他略有些缱绻失控地唤她。
“小桑果,我的小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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