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小说:寒鸦 作者:弱水千流
    chater 06 雾四

    长达近三个钟头的手术后,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暗下去。门开了。

    众人抬起头。

    主刀医生最先从里面走出来。江安民动身上前两步,询问道“陈副院,政委这会儿情况如何”

    “子弹取出来了, 已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副院长摘下口罩, 看向寸步不离守在外头的几人,“不过还得进icu观察24小时以上, 再看俺情况。现在麻药还没过。不过根据我的经验, 挺过来, 就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什么时候能探视”

    “隔离期间不能探视,等转入普通病房再说吧。”

    闻言, 大家伙这才长松一口气,心落回肚子里。

    温舒唯抬手抚了抚心口, 扭过头,沈寂靠站在走廊上,脸色淡淡的, 右手经过简单消毒处理, 贴着创可贴。

    她抬手, 从底下悄悄握住他垂在身侧的那只大手,捏了捏。

    沈寂目光转落在她脸上, 直勾勾地瞧他。姑娘也看着他, 勾起嘴角,朝他很淡地弯了弯唇。

    看见那丝浅笑,他目光不自觉便柔下来,抬起手, 食指轻轻勾了下她的脸蛋儿, 眉峰微挑,“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温舒唯脸微热, 朝他摇了摇头。

    沈寂捏了下她的脸,直起身,牵着她迈开步子便往楼梯口走,脸色冷淡平静,没跟任何人说话。

    温舒唯回头往身后看了眼,不解道“去哪儿”

    “你饿了。带你吃饭。”沈寂面无表情地说。

    “”温舒唯硬生生卡了下,“那不用跟大家打声招呼么”

    沈寂没吭声,牵着她径直进了楼梯口,大步下楼离去。

    手术室前。

    郭芸抬眸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皱起眉,自言自语地说“政委这个儿子也真是,直接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儿太没礼貌。”

    江安民沉沉叹了口气,“那小子心里估计也不好受,由他去吧。”

    沈建国是常年行军的人,又正值壮年,身体素质没得说,次日下午,医院那边就给沈寂打了电话,说人已由icu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家属可以进行陪护探视。

    因着这桩事,温舒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彼时,她正顶着一副熊猫眼坐在电脑面前剪辑视频。刚合成完音轨拼接,边儿上的手机就响起来。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眸光一瞬跳动,接起电话,“喂”

    “在哪儿。”听筒里传出的嗓音一贯低沉冷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家里,在剪东西。”温舒唯应着,“怎么了”

    “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可以探视了。”沈寂调子寡淡,“我马上要过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我马上收拾换衣服。”温舒唯摁下保存键“唰”一下合上电脑,踩着拖鞋飞快跑回卧室,边道“你现在过来吧,20分钟之后楼下见。”

    “嗯。”

    探病二人组很快便在姥姥家楼下碰面。

    沈寂刚从单位出来,一身笔挺军装衬得那副宽肩窄腰大长腿格外引人注目,背朝单元楼门洞,站在花坛边上抽烟。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掸着烟灰回过头。

    温舒唯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英伦风衬衫鱼尾裙,头发梳起一个半丸子头,脸上略施淡妆,拎着一个手提包,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上个世纪的文艺女青年,安静文雅,落落大方。阳光下,那张脸蛋儿雪白无暇,晃得沈寂眯了下眼睛。

    他视线不动声色往下移。

    白色长裙布料单薄,鱼尾款式将姑娘腰身曲线勾勒得纤毫毕露,细细的一段儿小腰,到胯骨位置流畅地弧形扩开,将臀包得严丝合缝,浑然两瓣儿饱满的小桃子,款款走动,活色生香。

    沈寂没出声,抽着烟,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她。

    温舒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踩着尖头靴走过去,在他跟前站定。眨了眨眼,忐忐忑忑地小声问“你看怎么样”

    沈寂“什么怎么样。”

    “我这一身衣服妆容和发型啊。”温舒唯考虑得很周到,“第一次见你爸爸,我怎么着也得好好打扮打扮,给咱叔叔留个好印象吧。”

    沈寂闻言,眉微挑,视线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游移打量一番,忽然抬了抬手,说“转一圈儿。”

    温舒唯狐疑,依言在原地打了个旋儿,站定了,又抬头看他,很认真地问“如何,好看么”

    沈寂掐了烟,点头,“好看。”

    温舒唯没有注意到他比骤深几分的眸色,自顾自低头打量自己,笑着自言自语道,“这衣服是去年买的,压箱底了没来得及穿,还新新的。这回倒是派上了大用场,哈。”

    黑色越野在马路上飞驰。

    数分钟后,温舒唯出现在军总院住院部的外科病房609门口,身边站着手上拎着水果和各类有助于伤口复原的保健品、脸色冷峻没有任何表情的沈大佬。

    虽表面上只是前来探病,实际性质却是初次见沈父,温舒唯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她心跳莫名急促,砰砰砰砰。又扭过头,有些忐忐忑忑地打量了一下沈寂手里那些的东西,嘀咕“我这些东西买得够不够你爸爸会不会不喜欢他要是不喜欢,对我的印象是不是就不好了呀”

    沈寂直勾勾盯着她,道“小温同志,放松点儿,别这么紧张。”

    温舒唯一本正经“我很放松啊,我挺放松的,不紧张,我为什么会紧张只是见你父亲而已,我最多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之前人民大会堂开全国人大代表会,我们杂志社都是派我去采访,我们主编时常称赞我,说我心理素质好,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处变不惊,是天生的一线新闻工作者,还很有当卧底的天赋。我不紧张,真的一点也不。”

    沈寂听完,淡点头,语气依然很平静“嗯,看得出来你不紧张。”下巴往前随意挑了挑,瞧着她,“进。”

    “”温舒唯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定定神,抬起手,敲响了面前这扇紧闭的单人间病房。

    细白指骨扣在门板上,哐哐两声。

    房门随即便被人从里头拉开。温舒唯抬眼一瞧,见是之前那个守在手术室门口的警卫员战士,穿军装,戴军帽,个子高高的,面容严肃,看着最多二十二三岁,非常年轻。

    警卫员道“请出示一下证件。”

    温舒唯解释道,“这位是政委的儿子。”顿一下,补充,“亲生的。”

    警卫员“”

    警卫员道“特殊时期,上头有交代,每天最多只能两人探视,且探视者必须出示证件。”

    温舒唯点点头,深表理解,余光看见边儿上的沈寂已面无表情地把军官证递了出去。

    警卫员同志接过,打开证件仔细核对几秒,交还过去,站定立正,朝沈寂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侧身打开病房房门。

    沈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摘下军帽抱在胳膊上,唇微抿,眉目冷峻。

    温舒唯探出颗圆圆的脑袋,从门缝往屋里打望――这间病房是一个单人间,宽阔明亮,安静极了,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浓郁的、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气息。

    正观察着,腰背位置被一只大手扶住,稳稳的,很有力。

    温舒唯一怔,侧过头看沈寂。他已带着她提步走进病房,眉眼垂着,神色冷静淡漠到极点。

    极轻微的一声“砰”,病房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怕吵到病人休息,温舒唯脚下步子刻意压轻,边往里走,边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了位于白色空间正中央的那张病床。

    白色床单,白色棉被,床头的墙面上还印有鲜红色的“八一”标志。病床上躺着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半靠半坐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刚动完手术死里逃生的缘故,他的脸色和唇色都十分苍白,身上挂着止伤口疼用的麻药仪器、输液的针管,和一台心电监护仪。

    他的警觉性显然很高,听见动静,几乎是立刻便睁开眼睛,看过来。

    双眸炯炯,目光清明有力,沉沉的,充满了压迫感。

    温舒唯注意到,中年人无论是容貌五官,还是颦蹙间眉宇的神态,都与她身旁的男人颇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有种感叹基因遗传的强大与神奇。

    “”沈建国苍白的面容上神色寡淡,淡淡地看着进屋的高大男人,和男人身旁的漂亮小姑娘,不说话。

    沈寂随手把带来的一堆东西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后便踏着步子走到距床尾几步远外的椅子前,弯腰落座,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地屈起敞开,坐姿随意,手里把玩着一枚打火机。看起来丝毫没有主动跟沈建国搭腔的打算,也没说话。

    “”

    太诡异了。

    这对父子间的氛围,实在是太诡异了。

    活像一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死对头。

    温舒唯默,暗暗抽了抽嘴角,脸上浮起一个笑容,礼貌地柔声说“沈叔叔您好,我叫温舒唯,是沈寂的女朋友。”说着一顿,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大堆水果补品,有点不好意思地支吾“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希望您喜欢。”

    沈建国看了小姑娘两眼,便移开目光淡声道,“眼光不行啊。”

    话音落地,整个病房突的陷入一阵死寂。

    “”温舒唯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大约三秒后,一股前所未有的窘迫和难堪,和种种复杂情感齐齐涌上心头。她手指在轻轻发颤,有点愤怒又有点不解,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是做错了什么事,会引来沈父如此不满。

    温舒唯用力咬紧了唇瓣,脸色沉下去,垂下头,没有接话。

    座椅上,沈寂把玩打火机的动作突的一顿,撩眼皮,视线冷漠看向病床上的沈建国,出声,压着嗓,声音里压着泼天盛怒,“你说什么”

    沈建国冷冷瞥沈寂一眼,“老子没跟你说话,插什么嘴。”

    沈寂“”

    温舒唯“”

    温舒唯一瞬间呆若木鸡。

    沈建国训完儿子之后扭过头,目光重新看回身前这个看着乖巧又文静的女孩子,淡淡地说“温舒唯小同志。”

    温舒唯闻声,茫然地抬起脑袋看向病床上的政委,“唔叔叔您说。”

    沈建国目光不露痕迹地扫了眼沈寂,语重心长地淡声道,“小同志,你人长得这么漂亮,乖巧懂事,性格也好,怎么就把沈寂这狗崽子看上了这眼光,我看不太行。”

    温舒唯“”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能生出传奇大佬沈寂这种角色的爹,果然也不会是什么凡夫俗子。说到“不按常理出牌”,这世上,沈氏父子排第二,估计没人敢排第一,温舒唯领教之后,深深折服。

    沈建国和沈寂都是冷漠寡言拒人千里的性子,加上两人积怨已久不对付,整个病房里的气压始终都处于一种零下低冷状态。

    探病全程,几乎就是温舒唯一个人的独角戏,偶尔,沈建国会很给面子地跟她聊两句,问问她做什么工作,问问她的家庭情况。

    待了差不多有一个多钟头,下午五点左右,一个胖胖的护士长过来清场赶人,道“病人才刚脱离危险,需要好好休息。这一周我们都有专人进行护理,家属不用守在这儿,每天探病时间不要超过一小时,不然有伤口感染的可能。走吧。”

    说完,“啪”一声,冷酷无情地反手关上病房门,转身给沈建国开过刀的伤口换药去了。

    沈寂和温舒唯离开军总院住院部时,正是太阳快落山的光景,夕阳将半边湛蓝色的天空染成一种鎏金色,云朵颜色鲜艳,像被火烧过。

    住院部和停车场之间的这片区域修建了草坪和亭子,供住院病患散步活动,暖橙色的阳光洒在绿色草地上,一切都静谧祥和。

    温舒唯仰起脖子呼吸了一口久违的安宁空气,忽然笑道,“看到叔叔这么生龙活虎,你现在也可以放心了。”

    沈寂没什么表情地走在边儿上,闻言,侧目看她一眼。没说话。

    “你看着我做什么。”姑娘扭过脑袋和他对视,语气很认真,“我说错了么。”

    沈寂眯了眯眼睛,看她几秒后,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淡声问“一会儿想去哪儿。”

    “唔”温舒唯没明白,微微皱了下眉,站定了,转过身子问“什么去哪儿。”

    “打扮得这么精致,”沈寂也顿步,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她,懒洋洋说,“不准备趁机跟我约个会么,小女朋友。”

    温舒唯脸蛋儿微热,想了想,点头,“那我们现在去逛超市吧,男朋友。”

    沈寂看着她,“去超市做什么。”

    “买只鸡。”姑娘笑盈盈地认真道,“拿回你家炖汤,明天一大早你好给沈叔叔送过来。”

    沈寂静默,没说话。

    温舒唯便当他默许。

    说来也巧,军总院附近不远就是一家综合购物中心,两人目的明确,径直到负一层的超市生鲜区拿了一只拔了毛的老母鸡便结账,又在超市外头随便吃了点东西,驱车打道回府。

    到沈寂住处时已近晚上七点半。

    天暗下来,夜幕低垂,城市各处亮起了灯火,霓虹和街灯衬托下,整个云城一改白昼的繁华忙碌,平添几丝纸醉金迷的迷乱气息。

    两人下车。温舒唯抱着包走在前头,沈寂拎着从超市买回的东西安静地跟在后头,视线中,姑娘个头娇小,鱼尾裙下的身段妖娆曼妙,臀小而浑圆,膝盖往下露出两截白花花的小腿肚,膝关节后方的软肉上各生着一枚腿窝,乍一瞧,勾人得很。

    单元楼门洞黑窟窿东,伸手不见五指,温舒唯进去之后跺跺脚,楼道灯没亮。

    她有点怕黑,皱眉狐疑道“这灯怎么了”

    “声控的,应该坏了没修。”背后那人答道,语气散漫如常。

    温舒唯没有多想,提步进去,凭记忆上到对应楼层便退到一边,等身后的人掏钥匙。

    黑暗中,沈寂闻到了一股清淡诱人的甜香味,带着姑娘鱼尾裙衣料覆盖下的体温,羽毛一般放肆撩拨着他浑身上下各处感官。

    黑暗最能轻易而举勾引出人内心深处的所有欲念。

    那股子窜天的邪火又上来了。

    沈寂轻轻滚了下喉,没出声,腾出只手,金属碰撞的一阵o声,拿出钥匙开门。

    防盗门开了,里头依然漆黑一片。

    不知怎么的,温舒唯心跳莫名加快几拍,站在门口没动。忽然,背后一只大掌有力托住她纤细腰肢,轻轻往前一推,带着柔和却不容悖逆的力道。

    她微微瞪眼,一脚跨进前方那暗无天日的黑洞。

    屋子主人似天性不喜光源,屋里没开灯,客厅窗户的挡光帘也常年拉得严严实实。温舒唯人刚进去,谁知,细细的腕子便被身后一只大手攥住。

    沈寂随手把塑料袋撂鞋柜上,单手钳着温舒唯往自己身前一拽,反身就把她给抵在了门上,两只大掌往下滑,箍住那截小腰往上一托,高大身躯压上去,动作干脆利落,将她整个儿身子给托起抱住,摁死了。

    温舒唯“”

    温舒唯始料不及,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挣扎。挣了挣,挣不开,不由瞪大眼睛,脸唰一下通红。

    “知道么,我忍得很辛苦。”耳畔响起又沉又哑的嗓音,沙沙的,低得危险,近在咫尺。

    “”温舒唯脸红得快滴血,心跳如雷,双脚悬空不知道往哪儿放,胡乱蹬了下,被沈寂捉住给盘勾到自己的修劲窄腰后。

    “谈了这么些日子,就第一天解了个馋,其余时间全配合你清新唯美柏拉图。”沈寂低嗤一声,循着那小巧粉红的耳垂贴上去,轻轻咬了口,她“呀”了声,整个人都僵了,随后便听见他低声玩儿味地说“小温同志,你对老子够狠啊。”

    老实说,那一瞬,温舒唯真的以为自己会羞窘紧张得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没有。

    她他妈偏偏还该死地清醒得很

    大脑有刹那空白,她嗫嚅了下,竭力让自己冷静镇定,但声音出口还是发着颤,软得能滴出水来“你要理解一下,我二十六岁了,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不了解什么时候该拥抱该接吻之类的步骤。你有什么想法和不满,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努力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沈寂眸色极深,紧贴她耳朵道“我三十岁了,第一次谈恋爱,你咋不理解一下我”

    温舒唯“”

    温舒唯来不及对沈寂的这番话感到深思和震惊,用力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定下神,尽量让自己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那你说吧,你现在想干什么,我尽量配合。”

    之前沈建国还没从鬼门关出来,沈寂一门心思念着老头的伤,没想其它。神经放松,多时的强压自控造成了巨大反弹,今天又瞧见她穿着这身裙子在自己跟前晃一天,细腰翘臀,勾得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那档事。

    沈寂忽然觉得好笑。

    他生性狠戾如狼,向来强势果决一击必杀,看上眼的东西,没有一样不弄到手,下定决心做的事,不择手段也必达目的。谁知碰上这么个丫头,让你记记重拳都像打在棉花上,力没处使,火也发不出,回回拿这小东西无可奈何。

    沈寂不想忍了。

    他眸色很深,低声道“我现在就想上你,配合不,小温同志”

    温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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