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零五章

    赤井秀一有点懵。

    他不算是非常了解琴酒的人。

    同为黑衣组织的成员, 即使真实的立场对立, 他对于琴酒也怀着一种远超常人的关注基于各种原因比如琴酒在黑衣组织的地位,他本人的人格魅力, 将来作为对手会带来的麻烦等等。

    也基于私心。

    无论是对强者的惺惺相惜、对几年前酒吧里那个惊鸿一面的少年的关注、还是他们十分相似却又截然不用的本质

    然而赤井秀一和琴酒真正接触的时间,却不算多。

    身为黑衣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 琴酒的手下人才不少,他本人更是实打实的出类拔萃,又正值黄金年龄, 根本没有到要依靠下属的地步。

    而这个被称为组织支柱也不为过的男人,手头上的事情一向不少。

    即使赤井秀一是组织近几年最为出色的干部, 但无论是经验还是资历, 他都无法和已经浸淫于黑色地带多年的琴酒相媲美。自然, 他在组织的地位也没有达到和作为组织的 kier的琴酒相提并论的程度。

    选择权,一向是在琴酒的身上的。

    更别说琴酒为人素来谨慎, 虽然看起来因为某些原因还挺欣赏他的, 然而赤井秀一却敢肯定, 琴酒绝不会对他毫无防备。

    哪怕他们现在是同僚。

    赤井秀一也不是没事做的。

    卧底于黑衣组织的他,除了要完成黑衣组织的本身的任务外, 还要殚精竭虑的向fbi消息, 避免更多的损失。

    连轴转的情况也不少。

    他们更多的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即使有所接触,也曾并肩作战, 但怎么也不算多。

    至少相比之作为琴酒心腹的波尔斯, 时时刻刻跟着琴酒的小弟伏特加, 还有和琴酒难得关系不错的海恩,与琴酒接触的次数,都比赤井秀一多。

    但是吧

    赤井秀一也是了解琴酒的。

    哪怕只有一部分。

    出于种种说不清到底是为公为私的原因,出于那些微弱的、却始终纠缠于心挥之不去的情愫,他“看”琴酒的时间,远远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而他几乎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的失态。

    隐隐的,他觉得自己触及到了什么秘密。

    一个本不该由他知道的秘密。

    他该停下来的。赤井秀一想,无论是为了卧底的顺利,还是为了激怒琴酒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理智这么告诉他,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这和懦弱有什么关系”赤井秀一听见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缓缓接道。

    客厅里只有两个人,而琴酒没有开口。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好吧

    其实有些时候,他真的不应该这么好奇的不过说实在的,这种感觉和之前为了破案解密时的好奇心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赤井秀一敢肯定,在那些时候,他绝对不会这么冲动。

    现在这样,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在某些时候,面对有些人理智总是会下线啊。

    这可不好。然而这也并非是能轻易控制的一件事。

    赤井秀一认命的想。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赤井秀一认真的凝视着琴酒的眼睛。

    两双无比相似的绿眸子对上,一个仿佛冷厉的冰刃,一个却如同沉静的潭水。

    “但我想”年轻的fbi忽然稍稍勾起嘴角,形成一个似乎不合时宜的微笑“你大概跟懦弱扯不上什么关系”

    “是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我觉得还挺不可思议的。”

    琴酒没有回话。

    这个不合时宜的笑容在此时此刻,仿佛多了一种莫名神奇的力量,令银发青年忽然多了一种想要诉说的愿望。

    他一贯擅长忍耐。

    他是组织里举足轻重的核心成员,他是黑道上少年成名的杀手,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杀死无辜者,也可以因为利益而转手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

    他不怕疼,哪怕被子弹射中也能面不改色的分析战况下达命令;他不怕流血,为了保持清醒他甚至可以对自己下手;他也不在乎感情,背叛与死亡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一贯,擅长忍耐。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真正想些什么,想要些什么那个唯一可能触及他内心的姑娘早就死了。

    贝尔摩德不知道。当她听到西达家人死讯的时候,娇艳的容颜上出现了少许惊讶,随即她转头看他,看他冷漠的神情。

    琴酒想她或许有些失望。

    白兰地不知道。当他慢条斯理的同他交易的时候,目光宽容口吻笃定,然而他所猜到的,终究不是全部的真相。

    琴酒想他或许真的看出了什么。

    海恩不知道。当他因为席拉而厉声质问,眉眼间满是被激怒的疼痛与警惕。

    他一贯不对绿子的死亡过多评论。

    琴酒觉得,或许他那天说的,是他曾经想过的“事实”。

    伏特加和波尔斯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或许真的很崇拜琴酒,或许真的对琴酒很忠诚,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那些心事,他们没必要知道。

    这些人是他的手下,是他在某些时刻可以给予一部分信任的人,但这些事情他们没必要清楚。

    “清楚”了,无论是对琴酒,还是对他们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奈奈也不知道。

    她全心全意依赖着的是黑泽阵,是阵哥,她或许隐隐约约触及到了琴酒的冰山一角,但她认识的人并非琴酒即使她也许真的会选择站在琴酒这一边。

    她也不会了解她姐姐死亡的真相。

    琴酒想,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除非绿子真的能活过来。

    他们都不知道。

    琴酒也不想说。

    从来不想说。

    赤井秀一自然也不知道。

    相比于上面的那些人,他甚至不曾经历过“当年”,甚至连故事的主角是谁都不清楚。

    可是那有怎么样呢

    清楚的人少吗,不是一样不明白吗

    他固然有一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并非是因为赤井秀一真的很特别,也并非是因为他真的触动了自己。

    仅仅仅仅是因为,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了。

    就像一叶漂泊在海面上的扁舟,往日的点点滴滴,每一次触碰到的“回忆”,都是小舟上的一块石头。

    时至今日,小舟几乎不堪重负。

    如果说赤井秀一提到的,绿子的笔记,是又一块石头。那么他之后的话,他的声音,他的眼神,则是最后一根稻草。

    小舟飘飘荡荡,摇摇晃晃,最终沉没于海面。

    琴酒也仿佛经历了溺水一般的窒息。

    他忽然有一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不必是真相,不必是绿子,甚至不必是所有相关的事物。

    仅仅是说些什么哪怕是此刻的心情也好。

    告诉一个,跟一切陈年往事,一切恩怨情仇,都无关的人。

    告诉一个,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赤井秀一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也许,跟他说的时候,也不会承担什么吧

    然而他终究没有说。

    琴酒始终是琴酒。

    只是到底,那个忽然之间变得让赤井秀一都觉得压抑的青年,缓缓开口,带着一种连他本人都分不清的情绪开口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陈述着,缓缓道“凭什么这么说”

    顿了顿,琴酒闭上了眼睛,似乎忍耐着什么。再睁开时,他像是似乎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尖锐的刺,冷厉的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沉沉,既像山间暮色,又似林中鹰隼。

    他以一种咏叹般的语调,嘲讽般的口吻,看似轻蔑不屑的态度“少自作主张了。”

    这话有点伤人,不过赤井秀一没有被伤到。

    那你就不应该这么看着我呀。黑发探员心想。

    那双和他同色的眼瞳,明明应该是是尖兵利刃般的冷厉,此刻却偏偏像是半融化的冰刀。

    仍是冰冷的、仍是锋利的。

    却也是可以被融化的。

    他轻轻勾起嘴角,用一种温和宽容,又略带自嘲的口吻

    “人性的确如此,既轻信又爱怀疑,说它软弱它又很顽固,自己打不定主意,为别人做事却又很有决断。”1

    “看来我也不例外。”这么为自己下定义后,赤井秀一将书放回茶几,动作轻松且不羁。

    他脚步不停,仅仅没几秒,就走近了琴酒这大概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琴酒没有动的缘故。

    他没有动,却一直在看他。

    “我的确不知道我想你也不乐意告诉我。”赤井秀一微微偏头,语气略有些失落但被他隐藏的很好更多的是笃定

    “但如果我知道什么后”赤井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显出一种银色子弹独有的锐利与一往无前。

    这种冷静与自信结合,大胆与谨慎互补,既有咄咄逼人、又是进退有度,倒也的确是赤井秀一的风格。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琴酒居然并不感到意外。

    两双相似的绿眼睛注视着彼此,视线再次碰撞。

    “当我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说些什么吗”

    这句话,分明是问句,却偏偏被他说得像是肯定句。

    琴酒定定凝视他数秒,良久,他轻笑一声。

    “等你知道什么之后再说吧。”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他终是给出了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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