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于相田夫人来说, 警察带来的枪杀凶案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她不能表现出来。

    然而对于身在局中的侦探们来说,这桩枪杀案却令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首先,虽然又死了一个人, 但死者的死因究竟与之前的连环杀人案有没有关系, 还是一个未知数毕竟, 被害人的脸上并没有刻字。

    于是, 这究竟是那位神秘的连环杀手犯下的另一起案件,还是另一起与七宗罪杀人案完全无关、只不过正好时间上相近的案子,就成了未知数。

    由于被害人的死亡发生的时间地点即使说不上众目睽睽,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再加上有媒体报道,警方破案的压力骤然上升。

    在压力之下, 他们很快查出了被害人的身份。

    吉野三郎。

    他是一名从事酒店管理的员工, 年纪约莫四十过半, 业务能力出色,一直以来都矜矜业业。不仅如此, 他的家庭生活也很美满, 与妻子的关系很好只可惜两人没有孩子。

    吉野三郎的生活一向都是有迹可循的,唯一令人感到疑惑的, 就是十几天前他忽然从原先的工作酒店辞了职。

    随着警方的调查发现,他与上一位被害人其实是有联系的他曾经是相田先生的同事,十六年前从原公司辞职, 一年后才重新找到工作并且工作还是相田先生介绍的。

    这让侦探三人一下子联想到了之前从相田先生的助理松本女士那里了解到的情况。

    十六年前, 相田先生的搭档辞职后, 松本女士才就开始和相田先生共事。而这个搭档,正是吉野三郎。

    这一联系让案件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吉野三郎的死,究竟是或不是连环杀人案,两种判断都有一定的可能性,也都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如果是的话,枪杀的手段证明了凶手是一个有着足够经验的人,枪法十分出色。而这些显然与之前他们的判断不相符事实上,如果凶手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前几场命案中留下的痕迹就会大不一样。

    更不用说,以枪杀案凶手展现出来的冷漠果断,若他真的是连环杀人案的幕后黑手,他远远不必用这些麻烦的方式如安眠药、绳子捆绑去达成目的。

    而且,与其他作案方式不同,死者的身上并没有被刻上字母。

    可是如果不是的话,他的死亡时间与相田先生的关系都未免太过巧合了以吉野三郎的生活来看,身为普通人的他又有什么能耐招致专门的职业化暗杀特别是枪杀呢

    大半夜都不安宁的奈奈只觉得头疼欲裂,耳朵嗡嗡嗡的作响,右耳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感,让她一阵叹息。

    黑发女侦探阖上眼皮,显然很是精神不济。

    金田一一也了解奈奈的情况,他伸出手薅了一把女孩的黑发,在对方一下子睁开的绿色眼睛以及绿眸中的隐约不满中哈哈一笑,“累了就回去睡吧,你的身体也不好,有什么事我明天通知你。”

    奈奈微微摇头表示自己还能行,然而刚刚站起来,就能得大脑一阵浑浊,连带着头晕眼花起来,以至于连身体都晃了晃。

    一旁的七濑美雪担忧的看着她,随即找了个玻璃杯为她倒了杯热茶。

    奈奈眨了眨眼睛,觉察到不适后,结果热茶后对着美雪笑了笑,索性也不硬撑,当下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琢磨着雅治已经睡了,奈奈试探性的给君惠发了一封短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于是二十分钟之后,一辆银白色的丰田toyota轿车稳稳停在七濑家的大门,奈奈与众人挥手道别。

    眼见着黑发姑娘的背影渐渐消失,美雪回过神,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竹马“需要我给你做夜宵吗”

    “那就多谢了”金田一一毫不客气。

    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自家青梅言语中的调侃讽刺,还是故意在装傻。

    出乎意料的是,吉野先生的妻子很快提出,希望能够见相田夫人一面。

    吉野夫人是个软糯善良的好女人,甚至于好到有点没脾气的地步。吉野三郎是她的第二任丈夫,而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个好酒的赌鬼。生性软弱的她因此吃了不少的亏,还是自己的父母看不下去,致意让女儿离婚,之后她同吉野先生通过相亲认识,很快就结婚了。

    她和丈夫的关系很好,按理来说,吉野先生的死应该令她非常伤心才对。然而吉野夫人虽然伤心,却并没有多么痛苦的模样,甚至在丈夫死后的第三天,就请求与相田夫人见面。

    一开始,警官还怀疑吉野夫人会不会以为是丈夫与相田先生的前同事关系而造了杀身之祸,由此迁怒与相田夫人,甚至还隐晦的劝过吉野夫人。

    同时,他们也告诉相田夫人,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不过当相田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微微一愣,甚至有些出神,之后才坚定的同意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见到相田夫人,吉野夫人就当场落泪,之后一言不发,还是相田夫人笑着问吉野夫人要不要喝点什么。

    临别前,她冲着相田夫人深深鞠躬,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吉野夫人面容悲戚,良久不语,最后说了句“非常抱歉。”

    相田夫人没有回答。

    在夕阳下,她脸上的神色却依旧看不分明。

    “你需要我做什么呢”女人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略略瞥了她一眼。

    相田夫人轻轻笑了笑,“不必怀疑,因为无论你想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乐意接受。”

    毕竟,她也几乎没有什么牵挂了。

    “那么”青年的嗓音在安静的和室内响起,略有些干涩沙哑“我要你手头上一切、你带出组织的研究资料。”

    青年的声音很是低沉,于细微之处还有一点金属的质感,很容易被忽略的质感听觉十分敏锐的相田夫人捕捉到了。

    不过,她想,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及药剂。”

    青年缓缓说出最后几个音节。

    女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原本平静的神情骤然起了波澜,目光中波光潋滟,深深吐息过后,她慢慢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发青年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相田夫人原代号为皮尔的组织干部默默闭上了眼睛,明白了对面之人目光中的未尽之意。

    女人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放松了双肩,露出一些有些悲切、又有些释然的微笑“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不过,请不要嘲笑啊。”

    她会将一切,都交代清楚的。

    波尔斯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一切要从十八年前开始说起。”

    十八年前,宫野志保出生她的出生在当时的组织里是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即使她的父母是组织里的重要研究员。

    毕竟,组织的研究部门,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叛逃事故。

    当时组织里最为重要的研究,是一种名为银色子弹的药物。

    它主要由宫野夫妇负责开发,但有句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即使宫野夫妇才学出众,这么重要的研究,也不可能仅仅只有他们两人负责。

    更何况,组织也不会只要他们两人负责。

    在此的一年前,银色子弹的另一位主要研究员,是组织里的老人,他是被白兰地邀请加入组织的,多年以来,一直在从事药品方面的研究,对于银色子弹,也花费了很多心血。

    然而在银色子弹的开发的过程中,却出了不少的意外。

    那位老研究员虽然是组织资历深厚的干部,但他本人醉心于科研,加上白兰地的有意回护,几乎没经历过多少阴暗面。

    而当组织多次以活人进行试验,甚至其中还包括刚刚出生的婴儿时,老研究员对此便有所不满。

    当然,也仅仅只是不满而已。

    真正的矛盾,还在后面。

    最终,一系列的理念冲突与人命重量让老研究员不堪重负,这位已经年老的固执老头几次三番公然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当时的宫野夫妇对组织也不是全然忠心这无疑引起了组织的警惕。

    在一次试验意外中,老研究员不幸逝世这是意外,在有心人眼中,也是警告。

    然而令组织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场反叛的开始。

    老研究员虽然古板,但却是实打实的爱惜人才。他不仅教导了不少学生,还领养了个孤儿。这名男孩在组织里渐渐长大,以他出色的天赋成为了组织里年轻的研究员他的天赋甚至不逊色于宫野厚司。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老研究员退休,他的养子就会接任。

    然而出了意外。

    年轻的研究员面对组织委以的重任面带感激,举止处事间没有丝毫的不对劲。整整一年,他都矜矜业业的为组织做事,没有一点不满,甚至还被不少人暗暗唾弃忘恩负义。

    他把所有的一切愤怒与仇恨都压在了心底,面上伪装的完美无缺。

    一年之后,银色子弹项目组,隶属老研究员一系的、接近三分之一的研究人员,集体叛逃。

    皮尔是其中之一。

    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组织抓住处死的。

    “背叛组织的人是不会销声匿迹的。”

    这句话,琴酒曾经说过。

    然而皮尔却真的做到了销声匿迹。

    甚至在她遭遇种种不幸之后,都没有主动暴露出一点痕迹。

    这个女人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展现出了寻常时候几乎不能见到、甚至无法想象的狠绝对她自己。

    皮尔深知自己只是一个研究人员,与那些风里来血里去,拿命在拼的人不一样,她几乎不会什么防身手段,遇上强壮的混混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更别说是组织的杀手了。

    于是她不仅改名换姓,甚至还用手术刀毁了自己的脸,混在街头流浪。等到风头过去之后,才开始慢慢赚钱,接一些私活。凑到足够的钱后,为了避免在日本留下手术记录,她偷渡到了韩国,做了整形手术。

    彻彻底底的手术。

    甚至于,她数次让自己吃胖再暴瘦,毁了自己身材的同时,也几乎毁了自己的健康。

    她还刻意将自己的足骨磨去了一些,这样看起来会矮上一点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她走路的姿势仍旧有些踉跄。

    跑步的速度也不可能快。

    所以,十六年前的深夜,她没有跑过那个人。

    呀,你问那个人是谁

    就是相田先生的同事呀

    将吉他托付了自己归还,结果导致她被人死死拧住手腕拖在地上,在她死命拍打着铁门时,嘶哑着嗓子哭喊时仍旧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拽走。

    指甲因她不要命的拍打的折断,露出鲜红的血肉,殷红的血珠在指尖流淌,被大力拖走时,门上留下了抹不去的五道血痕。

    最后,那位先生也只是镇定自若的将血迹擦干净呢。

    以及那个暗无天日的夜晚,满身腥臭酒气的男人拧着她的手臂,折断她的脚骨,用牙齿亲吻撕咬她留下斑斑青紫伤痕,将她按在地上强迫她撕裂她,掐着她的脖子盖住他的呼救,全身的力道在强壮的男性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无论怎么反抗都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撕裂与哀嚎,鲜血与泪水,与幻影,崩溃与痛苦。

    泪水落在泥土里,眼前却只有一片五彩斑斓的眩晕。

    体内留下肮脏的种子,种子结出两颗肮脏的血脉,每每看到那两个孩子,她就想吐。

    不过,那位暴徒倒是将一切过错推给醉酒,装出一副后悔万分的模样,却镇定自若的找了工作娶了妻子过上了新的生活呢了。

    甚至于,还有她的丈夫。

    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却在她面前装护的模样,时不时用言语攻击自己、片刻后又自称失言,在自己想要离婚时一遍一遍说着他有多么爱他,说着他为她放弃了多少,忍受了多少的流言蜚语与父母责难

    可是我亲爱的相田先生啊

    那个被我多次拒绝后、恼羞成怒、刻意灌醉自己的好色同事,挑唆他接近的自己的人

    不就是你吗

    哦,对了。

    不必露出那么愧疚的表情。

    要知道,我是学化学的。

    所以,我能够分辨出,你给那两个小兔崽子注射的针剂,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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