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小说:我的蓝桥 作者:蓬莱客
    赵南箫本来睡得很沉, 梦里梦见了徐恕,想抱, 下意识地伸手,抱空,一下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徐恕人真的不见了。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房间里光线微冥,才早上五点多。

    昨晚实在有点疯狂, 疯狂的代价就是是筋疲力尽, 才睡了这么几个小时就醒了,她现在还是很倦, 困得要命。

    但是他去了哪儿

    她立刻找他,扭头看见他靠在露台边,对着对面的雪山, 一个人好像又在那里抽烟。

    “徐恕――”

    赵南箫喊他,很快,他转身回到房间里, 快步走到床边。

    赵南箫两只胳膊伸向他,被他俯身抱住了。

    温暖肌肤贴在他身上,感到他皮肤凉汪汪,在外头似乎已经有一会儿了。

    “你在外头看什么呢,一大早不睡觉, 又抽烟”赵南箫睡意也没了,有点不满。

    “醒得早, 怕吵醒你,就出去站了一会儿。”他微笑解释。

    “等日出, 出来了再叫你一起看。”他又补了一句,带着讨好的口气。

    “都要下雨了,哪来的日出今天起,你给我戒烟”

    外头明明是阴天。她可没这么好哄。

    他没接话,就掀开被子要进被窝。

    “别碰我你去看你的日出去”

    过了一会儿,赵南箫“不要,我还累”

    他咬她耳朵“求我。”

    她不肯上当了。昨晚越求他,他反而越来劲,非要把她弄哭不可。

    “不求是吧等着,我就喜欢你哭”

    他低声坏笑,一把扯高被子,蒙住了自己和她。

    赵南箫后悔昨晚不该主动惹他的,简直像是惹上了一只小恶魔。

    这个白天他不放她回去上班,自作主张帮她打电话和老陈请了个假,然后就把她困在这座大房子里又一个白天,累了就睡觉,直到晚上十点多,在她的再三要求下,这才终于离开,送她回了项目部。

    整整一个白天,他不见人,她也请了假,赵南箫疑心周围的人都猜到他俩到底干什么去了,未免羞惭,幸好大晚上也没怎么遇到人,做贼似的回到住的地方,他竟还要跟进来,被她直接关在了门外,这场从昨晚开始的“看电影”之约才算是告一段落。

    一周后,徐恕约她晚上再去“看电影”。

    赵南箫本来不想去,上次只是特殊情况,自己一时冲动所致,毕竟两人还没结婚,她脸皮也不够厚,不想让周围的人都认定两人已经同居了。

    但之前被他“冷落”这么久,现在难得他又主动了些,赵南箫有点底气不足,担心万一打击了他,他又自闭,就从了,但说好,要他明早五点就起床送自己回来,这样回到这边六点,大家都还没起床,也就不知道他俩昨晚又出去过夜了。

    徐恕答应了。晚上到了别墅,才七点多,见他迫不及待似地要和自己上床亲热,赵南箫忍不住就轻嘲“现在怎么这么急了以前又干嘛那么老实”

    赵南箫本来是开玩笑,加一点抱怨,没想到说完,他慢慢地停了下来,最后竟然不动了。

    她感到他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下去。

    她不禁后悔,也有点不解,推了推他“你生气了不会吧,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他慢慢地抬起头,默默凝视着身下躺在枕上的她,神色懊丧,欲言又止。

    见他露出小孩受了委屈般的模样,赵南箫心疼,最近几个月来的种种费解顿时也涌上心头,急了。

    “徐恕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你说出来,我帮你。”

    她轻轻地摸他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地催他,诱导他。

    他看了她片刻,最后慢吞吞地摇了摇头,从她身上翻身下去,闭着眼睛说“没什么。可能是要辞职的缘故,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而已。”

    赵南箫有点不信,正要再逼问,忽然手机响了,有人打来电话。

    她看了一眼,见是妈妈的助理小周,暂时放过徐恕,接去电话。

    小周告诉了她一个不大好的消息,说她妈妈最近几天身体好像又有点不适。晚上本来有个活动的,到了那边头痛,只好先回了家,他就给她打这个电话,问她怎么办。

    上次妈妈去看老毛病的时候,在那位神经专家的建议下,也去做过脑部ct。检查出来有一处低密度阴影,诊断是软化灶,考虑到妈妈以前头部受过伤,应该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

    根据医生的说法,软化灶的成因很多,不少生活中无症状的正常人,因为各种原因,脑部也常见这种后遗症。如果位置不好,长久下来,可能会引发各种神经或者椎体外系疾病,但像她妈妈这样,只要位置不是处在和运动语言相关的区域里,影响几乎可以忽略。

    但医生同时也提了一句,现在医学对脑部疾病的研究还很有限,这个位置的后遗症到底有没有影响到她现在的头痛或者失眠,也不能完全肯定。说以后若再出现不适,及时进一步就医,到时候再看。

    经过之前的治疗和一段时间的休息,最近妈妈的老毛病已经趋于稳定了。半个月前,母女联系的时候,她说她包括睡眠在内,一切都挺正常,叫女儿不要记挂。没想到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赵南箫吓了一跳,失声道“不会吧,严不严重”

    小周忙解释“姐你也别太担心。馆长回家吃了药,好了不少,已经睡了,我是不放心,所以才告诉你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周。”

    赵南箫挂了电话,失魂落魄地发呆。

    “阿姨怎么了”

    徐恕已经坐了起来,问她。

    “我妈晚上又头痛了。她以前脑部受过伤,有后遗症,我怕她不好。”

    徐恕一怔,立刻说“你别急,我明天就陪你回去”

    出了这种事,两人自然谁也没心情再继续了,下床穿好衣服收拾了下,晚上回到项目部,徐恕直接找领导请假。

    丁总批了他的假,赵南箫也和老陈说了一声,第二天,在徐恕的陪伴下,又匆匆赶回家中。

    沈晓曼看见两人一起回来了,挺高兴的,安慰女儿,让她不要担心,说自己没什么大问题。

    但这次回来,妈妈的精神看起来真的不大好,赵南箫不敢掉以轻心,第二天就替她约专门的脑科专家再做检查,折腾了些天,专家也看不出什么新的东西,但妈妈确实又老是头疼。一开始吃药还能压住,再过些天,原来的药量已经不够,要加剂了。

    赵南箫心焦不已,这几天什么也没干,就到处打听这方面的权威和专家。

    徐恕这天陪她从医院回来,送她到家后,晚上,在家里终于等到了难得碰面的父亲,把沈晓曼的情况讲了下,说“爸,你认识的人多,国内外有没这方面的专家,麻烦你上心帮小南打听下,她很担心,我看她这几天饭都吃不下去。”

    徐振中很关切,详细问了几句,一口答应下来。

    徐恕向父亲道谢。第二天,知道她上午陪她妈妈去了艺术馆,就直接开车过去找她。

    他来到艺术馆,停车的时候,意外地在边上看见了一辆黑色的宝马。

    他认得这个车牌,是叶之洲的,上次朋友婚礼的时候看过一眼,他就记住了。

    徐恕心微微一跳,抬头看了眼艺术馆的大门,迟疑了下,走了过去,经过艺术馆大门边上的那间咖啡店时,他的脚步停住了。

    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他看见赵南箫和叶之洲就相对坐在里面靠窗的一张桌边。咖啡杯上热气袅袅,叶之洲双手十指交握靠在桌边正在说话。她看着对面的他,认真聆听,神色专注。

    赵南箫回来没去单位上班,请了假,这些天一直陪着妈妈,今天早上这边有事,妈妈要来,她就开车送她。

    妈妈在办公区和员工说事,她在边上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发自叶之洲的消息,说前些天经由盛思思的口,知道了叶阿姨的病情,有相关的事找她说,希望能见个面。

    赵南箫迟疑了下,让他到这里来。

    叶之洲很快赶到,坐下后,开口先向她道歉,为自己当年犯下的错和今天的后果。

    “要不是我的错,阿姨当年也不会意外受伤,今天更不会有这样的后遗症。我真的非常负疚”

    赵南箫看出了他满心的愧疚和自责,但没有让他继续道歉下去,打断了他“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必再提。我妈也可能只是以前因为我爸去世造成的神经衰弱加重,医生还说,也不完全排除心理方面的诱因,总之不一定就和软化灶有关,你不必自己承揽责任。”

    “虽然你不怪我,但我自己还是很难原谅我自己”

    “小南,我不起你,我辜负了沈老还有阿姨对的信任和厚爱,我也没有颜面再去请求他们的谅解”

    人前冷静而专业的他,这一刻显得有点语无伦次,显然心情十分纷乱。

    赵南箫听了一会儿,再次打断“叶之洲,你不是说找我说和我妈病情有关的事吗你说。”

    他一顿,回过神来,朝她歉然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总之今天还是非常感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和我见个面。你也知道的,国内对脑科的研究要迟于国外,综合能力可能相对欠缺。之前我听盛思思跟我谈及叶阿姨的情况,我就留意了下。我事务所的一位欧洲合伙人认识一个脑科方面的顶尖专家,我请他帮忙,前些天他帮我和对方联系了,对方答应随时帮助。”

    他向站在柜台后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要了张纸,从西装内兜里取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全名,推给她。

    “你先查下博士的信息,如果相信我,我可以帮阿姨介绍。你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今天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不打扰了,先走了。”

    叶之洲站了起来,朝她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赵南箫目送他背影出去,拿过纸条,看了眼上头的那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查找,正翻着资料,瞥见对面来了个人,抬眼,见是徐恕,朝他笑了笑,让他坐。

    徐恕就坐到了刚才叶之洲坐过的位置上,看了眼面前那杯还没怎么喝的咖啡,若无其事地说“和谁见面呢还喝起了咖啡”

    赵南箫哦了一声,依然低头看着资料“叶之洲。刚走没一会儿。”

    “是吗他找你有事”

    赵南箫把刚才叶之洲留下的纸条推了过去“他说帮我妈找了个国外很好的专家。”

    徐恕看了眼,没做声。

    赵南箫查阅完资料,几乎没什么犹豫,很快就做了决定。晚上回家,把白天叶之洲找自己介绍医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晓曼一听叶之洲的名字,立马摇头,坐沙发里皱眉扶着脑袋直晃“小南,你可快别在我跟前提他了,我一想到以前的事我就头疼我知道他当时为难,他那个妈搞不灵清以死相逼,但和我无关我现在也不要他帮忙”

    赵南箫劝她“妈,一码归一码,他介绍的那个医生真的非常好,普通人想请他看病,预约要在几年后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你还是去看下,要是能看好,那不是好事吗要不然三天两头犯病,我真的很担心。我可以请个长假陪你过去。”

    沈晓曼惊讶地看着女儿“你真不介意叶之洲以前对你干过的那些事了”

    赵南箫微笑“我现在已经有了徐恕,我还记着以前的事干什么自己找不痛快吗”

    沈晓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徐恕到底什么时候打算和你结婚上次听你说年底,你确定吗”

    赵南箫唔了一声“是。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忽然要改行了,说年底前就辞职,然后我们结婚。”

    沈晓曼出神了片刻,慢慢吐出一口气,说“行吧,年底就年底,那我就等着了。”

    “对了,”她看了眼女儿,“他要是改了行,我看你也完全可以考虑学别的。”

    “再说吧。现在妈你听我的,先把身体看好最要紧了。”

    赵南箫不大想谈这个话题,含糊应了一句。

    隔日,徐振中打电话给儿子,让把沈晓曼的病历用电子版发过来,说他有个医学界朋友和国外的一位顶尖脑专家有往来,让先把病历发过去。

    徐恕问对方的名字,听了,心里一阵发堵,说“算了,爸你向你朋友道声谢,说不用了。”

    “怎么了那个医生很权威的,一般人找他看病很不容易”徐振中不解。

    徐恕苦笑。

    世界真还挺小的,自己这边找的医生,居然就是叶之洲介绍的那位。

    “爸,算了,小南那边已经另外找了一位挺好的医生,不必再联系了。”

    徐振中作罢,想了下,又说“也是国外专家吗要出国的话,你要是能出来,你尽量陪她们去。”

    “知道了,谢谢爸。”

    徐恕和父亲联系完,迟疑了下,打电话给找赵南箫,问准备出国看病的事,说自己陪她们一道去。

    赵南箫说“我妈说不用你陪了,要么晚上你来我家吃饭吧,说下这个事。”

    当晚,徐恕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赵南箫家。

    沈晓曼的对他的态度,永远都是那么的轻声细语,笑容可亲。

    从前徐恕没感觉,就觉得沈阿姨人好,哄她高兴也不是件难事。

    现在他看到沈晓曼就觉得心里发毛。她越是对自己笑,他越是紧张不安。

    吃饭的时候,赵南箫说“徐恕,我妈说不用你陪,我跟我妈过去就行。医生那里,叶之洲会联系好,到了那边,我妈也有关系很好的朋友,住宿出行什么的都会安排好,你不用顾虑。”

    徐恕看了眼沈晓曼,见她含笑点头,就不敢再说自己同去了,恭敬地说“行,我听阿姨的。阿姨您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吃完了饭,赵南箫端出水果。沈晓曼说“小南,你帮妈去洗点银耳和莲子,放着明早熬,莲子的芯记得抽干净,一根也不能落,要不然苦。”

    赵南箫应了一声,又回到厨房里忙碌。

    沈晓曼打发走了女儿,坐到了徐恕的边上,招呼他吃水果。

    “吃莲雾,小南喜欢吃的,说补水,这也是她给你切的。”

    “谢谢阿姨,您也吃。”

    徐恕伸手拿了一块,嚼两口,吞了下去。

    沈晓曼看着他,微笑道“徐恕,前些时候你在工地带头进隧洞抢险的事,我听说了。阿姨真的很欣赏你。不过,阿姨虽然没问小南,她也没和我说起过半句,但阿姨知道,她当时肯定很为你担心。幸好没事。”

    徐恕心跳有点加快。

    他听出了沈晓曼褒语下的别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另外你别多想,”沈晓曼继续说,“这次叫你不用去,其实是为你考虑。小南告诉我了,说你打算年底前就辞职回来,现在都六月了,我想你事情一定很忙,反正我的毛病也不是很严重,想给你多留些时间,所以叫你不必为此耽搁。”

    徐恕继续沉默着。

    沈晓曼看着他,等了片刻,又说“还有句话,阿姨也想给你交个底。叶之洲已经过去了,这次虽然医生是他介绍的,但你不必顾虑。我还听说,你和小南在那边很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挺好的。她现在就等着你年底结束工作回来结婚,我也就等着年底,明白了吗”

    徐恕隐隐猜到她话下的隐含意味,也不知道她都是向谁打听过来的,不敢看她,艰涩点头“我明白,谢谢阿姨。”

    赵南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坐到徐恕的边上。

    “那个莲子心真难抽,妈你干嘛不买抽好现成的”她抱怨了一句。

    “现成的都是机器磨出来的,全是粉,不好。”

    “那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她顺口又问,拈起一片莲雾放嘴里。

    “没什么,就问了两句徐恕平常工作生活的闲话。”

    沈晓曼微笑,站了起来。

    “你们再聊会吧,我先去休息了。”

    妈妈走了,赵南箫又喂徐恕吃了几片水果,见他似乎走神,疑心他在为叶之洲不高兴,就轻声解释“徐恕你别多想,我和叶之洲真的没什么了,都过去了,这次确实是出于我妈身体的考虑才联系的。”

    徐恕回过神,很大度地微笑“没关系,我肯定信任你的。”

    赵南箫一笑“我已经向单位请了长假,过两天就走。你回去后工作也别太拼,要注意身体,有事联系。”

    徐恕点头,一一答应。

    几天之后,他将沈晓曼母女送到机场,和进入闸关时回首看自己的赵南箫挥手道别,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转身,迈步慢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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