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洲本来很紧张, 听到这话, 漫了一丝低低的笑音。
而陶思眠同时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愚蠢问题, 本就烧透的小脸更是红得快滴出血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陶思眠强撑淡然地朝左走,黎嘉洲拦住左边。
陶思眠朝右走, 黎嘉洲垂手拦住她右边。
陶思眠胸口起伏,分外能忍地贴着树干徐徐蹲身, 借着身高差距从他手臂下跳出来。
是的, 那个动作是跳。
黎嘉洲几乎当即就笑了出来。
陶思眠闷闷朝宿舍走,黎嘉洲就抿着笑意跟在她身后。
可笑意越抿越抿不住。
路过一阵风,树叶沙沙响。
黎嘉洲轻咳一声“你刚刚害羞了”
陶思眠“我没有。”
黎嘉洲“我有感觉到。”
陶思眠否认“你感觉错了。”
小姑娘耳尖又红又软, 黎嘉洲笑意更甚“有点可爱。”
可爱
陶思眠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学校里听到过这个形容词。
但她宽宏大量她也不气,她只是停下脚步, 顶着仍旧红红的小脸转过身, 走到黎嘉洲面前, 然后恶狠狠地踩他两脚“可爱你妹”
然后, 又外干脆洒脱地继续走。
陶思眠自认力气很大,打人从不手软, 这两脚能踩得黎嘉洲心服口服收回那些戏弄她的心思,明明最开始是她想作弄他。
事实上, 小姑娘这两脚如同隔靴搔痒, 踩得黎嘉洲浑身都痒酥酥的。
如果不是小姑娘正在气头上, 他甚至还想把另一只脚伸出去让她踩个对称。
大抵是想隔黎嘉洲远点, 大抵也是不想面对刚刚乱七八糟的事实,陶思眠走着走着,脚步加快,快着快着,跑了起来。
黎嘉洲双手抄兜跟在她身后,步伐仍旧不急不慢。
眼看着她要进宿舍门禁。
黎嘉洲脸上蓄着温柔的笑意。
他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喊“喂你问题问我吧,程果没时间我有时间。”
陶思眠“我有时间的时候估计你都没时间。”
黎嘉洲眼底柔意更深“只要是你我都有时间。”
五月天光落了一半在楼边,鸟儿衔着黎嘉洲声线飞到陶思眠耳边。
这人今天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
陶思眠没回答,揣着“噗通噗通”的心跳把门禁摔得很重。
“哐当”一声,黎嘉洲不仅没怕,笑意反而更浓。
瞧瞧,瞧瞧,这劲儿。
真真就是我家小姑娘
裴欣怡昨晚追剧追到三点多,十一点醒来,对陶思眠这个点在宿舍表示诧异。
裴欣怡揉揉睡眼“你账报好了吗”
陶思眠趴在桌上“遇到盛文杰起了点纠纷,但后来老师来了,老师拿去报的。”
裴欣怡“那你怎么没在自习室吃午饭了吗下午要去哪”
陶思眠心不在焉但依次回答“本来要去校门口取快递,结果中途又出了点意外没吃午饭不知道”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裴欣怡走近看到陶思眠状态,担心地把手覆上她额头,比了比,“没发烧啊。”
那为什么脸这么红,看上去恹恹的。
“我没事,”陶思眠眉头蹙了蹙,“可能是我犯了神经,然后遇上一个也犯了神经的神经病”
本来她还想感谢一下盛文杰,如果不是盛文杰,她那两罐薏仁粉送不出去。
可在某人这么恶劣之后,她甚至想问他把那两罐东西要回来。
他怎么可以那么讨厌,那么坏。
陶思眠满脑子都是他斜斜勾唇笑,他漫不经心地笑,他说自己“可爱”
啊啊啊陶思眠简直要疯了她把头埋进臂弯滚啊滚,她很抗拒可爱哪里可爱了哪里都没有
黎嘉洲走在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想到是自家小姑娘在想自己,他走着走着低头就笑了,惹得过路女生红着脸和同伴说什么,但又不敢多看。
黎嘉洲拎着那个纸袋子没回宿舍,反而大大方方把研究室逛了个遍。
同学们问“诶,不是和傅教授去行政楼了吗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黎嘉洲道“中途有事。”
同学们看到他手里袋子,很自然地问“手里拎着什么”
黎嘉洲假意低头看一下,“哦”一声,分外云淡风轻道“养胃的,家里拿的。”
没错,养胃的,小姑娘家里拿的。
黎妈妈是个贤惠的人,不少同学都收过黎妈妈送的特产零嘴,这厢纷纷夸赞“好羡慕,你好幸福”
黎嘉洲不置可否,转身去了下一个科室。
一整天,他带着这个袋子参观了整个研究室。
他回答的时候面上无波外坦然,可每次回答,心里都藏着暗戳戳的小欢喜。
你们不知道是谁送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你们不问我不告诉,问了我也不告诉。
直到晚上,黎嘉洲才拎着袋子,第一次怀着依依不舍的情绪离开研究室。
黎嘉洲和盛文杰都算校园风云人物。
上午的纠纷发生在学生会内部,老师处理的时候就吩咐过在场同学不能外传。
黎嘉洲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刚回寝室,推开房门,便见宋文信和程果兴致勃勃坐在桌旁,桌上立着块平板,平板里开着群视频,傅阔林极具渲染力的说书声就从平板传到了黎嘉洲耳里。
“你们是不知道,黎嘉洲看到盛文杰朝小姑娘身上泼水,当时脸就变了,”傅阔林伴着手势,“有个词叫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我带黎嘉洲四年,第一次看到他气得头发一根一根竖起来。”
“黎嘉洲就走过去,接三杯水,一言不发,反手直接浇到盛文杰脑袋上,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灯光打在黎嘉洲身上,他那张脸侧着,”傅教授连连感叹,“我要是个小姑娘我都得死心塌地爱上。”
一群研究生听得津津有味。
“关键是小姑娘也帅得一比,”傅阔林接着道,“黎嘉洲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站着,她也没多说话,盛文杰一喷黎嘉洲论文是不是抄的,小姑娘抬手一拳径直抡盛文杰脸上,盛文杰头一甩,血就从鼻子里流出来”
傅阔林看到程果和宋文信身后的人,声音越来越小。
程果和宋文信循着傅阔林的视线朝后看,看到了微笑着的黎大佬。
“傅阔林教授,”黎嘉洲叫了全名,“所以您建了一个讨论组没拉我进”
傅阔林理直气壮“八卦就是要背着说才有意思。”
黎嘉洲嘴角弧度愈明显“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讨论一下师生关系。”
傅阔林挂了视频。
一分钟后,傅阔林的来电提醒亮在黎嘉洲手机屏幕上。
黎嘉洲折身去阳台,深呼吸“别想着认错可以解决问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添油加料”
傅阔林直来直往只顾自己的脾气的性和黎嘉洲一脉相承,但这次,他难得耐心地等黎嘉洲一大通说完了,这才拎出重点关心道“所以你们今天牵手了吗亲到了吗”
黎嘉洲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阔林在听筒里的声音分外了然“我和你师母都是过来人,我们还专门帮你和小姑娘算了名字配对,陶思眠,黎嘉洲,87分,天作之合”
“你在乱说什么幼稚鬼东西,我听不懂,”黎嘉洲被“天作之合“四个字掻得浑身不自在,这厢他挂了电话刚回寝室,便被程果好说好话地拉着坐到桌边。
寝室环境很熟了,不知是程果和宋文信的眼神太莫测,还是太安静,黎嘉洲凭空有些呼吸不畅。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撑淡定“见义勇为的结果就是审讯伺候吗”
程果没理他,挂着高深的笑容。
“你第一次反常是送小饼干,当时整个剧组在,陶总在。你第二次反常是水吧,剧组在,陶总在。你第三次反常是藿香正气液,你去医院看病的时间,刚好是陶总去医院看秦夏的时间。你第四次反常是杀青宴,剧组在,研究室在,”程果想起魏可的话,“可你和陶总在休息室,二十分钟出来”
程果望着黎嘉洲“五年室友情,你看着说。”
黎嘉洲握手机的手收紧了一瞬,面上却没有松动。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黎嘉洲问。
程果给他递了个眼神。
黎嘉洲素来光明磊落,有话直说。
可真当问题那么裸露被人问出口,黎嘉洲脑海里先是小姑娘和自己的那些电话,然后是白天,小姑娘被自己摁在树下,然后是点赞,程果说“陶总也每天给我点赞”,再然后是她的很难靠近。
而程果包不住话,程果和许意菱现在的关系不可言说。
夜晚未睡的鸟儿好似在树叶上跳伞,但在黎嘉洲心里跳蹦蹦床。
黎嘉洲垂眸盖了一下情绪,再抬眼时,裹着一丝骨子里的寡薄风流不在意“我喜欢她,见第一次就有说不上的喜欢,一种似曾相识的喜欢,我喜欢她所以愿意为她打破那些不谈恋爱恋爱费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的鬼话,我喜欢她想和她谈恋爱想和她结婚”
陶思眠是许意菱放在心坎护的人,黎嘉洲有多冷情程果也知道。
黎嘉洲这语气太薄,对象还是陶总,程果听不下去,笑了一声“黎嘉洲你再这样我生气了,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黎嘉洲心里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假话,”黎嘉洲扯了扯唇角,顿一会后,他面色逐渐认真起来,“真话是,陶思眠和我很像。”
“单纯的学妹欣赏。”
“她是那个我举着灯,能在她身上看到我自己的人。”
“所以该帮的忙我会不由自主帮,该送的人情我会不由自主送,可能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微妙”
黎嘉洲后面半段没走心,咬字正经地说起来反而真。
程果觉得也是,象征性问“真的”
“你觉得呢”黎嘉洲嗤了声笑。
程果不疑有他,看到黎嘉洲拎回来的袋子,随口道“里面是什么”
黎嘉洲保持着那种不在乎“我家陶总送的两罐养胃粉,之前给她讲过两次模型。”
程果笑着推了黎嘉洲一把“嘴炮辣鸡。”
黎嘉洲塌肩,很随意地拿了毛巾到洗漱台。
宋文信已经上床去了,程果边接许意菱电话边起身去阳台,压低声音“我也感觉很奇怪,可宝宝你还是收收月老心思吧,黎嘉洲亲口说的是欣赏,最合理的解释也是欣赏你要知道黎嘉洲这种人从来不妥协,陶总也是,这样两个人要真强行捆在一起那一定是相爱相杀两败俱伤”
而忽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
黎嘉洲轻手轻脚从洗漱台回到寝室。
他弯身从柜子里拿出很少碰、几乎崭新的单反,装了个最贵的短焦镜头,然后去到桌边,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那两罐养胃粉,摆在一起。
黎嘉洲调光圈,对焦,手里相机发出极细微极快速的“咔擦咔擦”,听到程果回来的脚步,他小心把两个罐子重新放回袋子,然后飞快把相机塞柜子,镜头都没来得及卸就重新回了洗漱台
程果要睡的时候,黎嘉洲还抱着电脑。
“定题会在下周,”程果打了个哈欠,“大佬您这么努力让我们怎么活。”
黎嘉洲指指宋文信,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程果睡下。
夜深人静,黎嘉洲着那两张罐头图,越越兴奋,终于好之后,他传到手机上,配文又在纠结。
这算自己第一次发非工作相关的朋友圈,别人会察觉出特别吗
别人察不察觉他不在乎,她会察觉吗
黎嘉洲几个字退了写写了退。
他发了一次无文字的公开,秒删,然后又发了一次无文字的私密。
折腾完这张照片,黎嘉洲仍旧没有睡意,他又百度了姓名配对,输入陶思眠和黎嘉洲,果真是“87分”。
评价那一段话明明是鬼扯,他却看得快要背下来,天作之合。
还是睡不着,黎嘉洲又点开她的朋友圈。
好像那些内容没怎么变,可他看着,又好像不一样。
比如这条,小姑娘在陪老爷子剪枝,他也很喜欢盆景。
小姑娘喜欢灰色但又喜欢暖色系的东西,他也是,他家装修就是。
小姑娘喜欢吃甜食,尤其翻糖蛋糕,他会做一些甜品,也会做翻糖蛋糕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天作之合。
黎嘉洲想起秦夏出事那天,他想抱她没抱,又想起今天,啊不,凌晨过了,是昨天,在树下。
她大概到自己肩膀这,黎嘉洲在被窝里抬手比了一下,小小的一只,如果当时背后不是树,他应该就能带着恶作剧的意味抱住她,像这样,黎嘉洲在被子曲臂,然后好像真的抱住了她,她身上有香,唇形精致,绯红,看上去很软,很甜,有点像翻糖蛋糕,他喜欢轻轻咬
啊呀,不对劲,黎嘉洲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带着点明知故问的小心思,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脑袋里全是这些粉粉的东西。
陶思眠是个冲动过后很理智的人。
黎嘉洲把她咚在树上那天,她没有拒绝黎嘉洲让她“问他问题”,陶思眠冷静下来之后,很自然地给程果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找黎嘉洲约了时间地点。
周五早上,陶思眠比平常起得更早些,化了个不那么明显的全妆,然后,趁寝室另外两只还没醒,默默打开衣柜。
她平常习惯宽衬衫搭修身长裤或者一些冷色调有设计感的衣服,想穿点不一样的,可又无从下手。
粉色连衣裙
太嫩,许意菱的审美她素来不苟同。
橄榄色波西米亚
可又不是去海边,会不会太刻意
这条黑色a字裙
皮肤是衬得很白,布料也蛮有质感。
陶思眠扯出来一看,许意菱送裙子难道就不能过膝吗
下一条。
七点半,王潇想起床上个厕所,看到陶思眠,一脚踩空差点从床侧楼梯摔下来。
“你还好吗”陶思眠问。
“还,还,还好。”王潇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陶思眠身上就挪不开了。
这是王潇第一次看陶思眠穿及膝裙,掐了一抹窈窕的腰身,几何线条加泼墨涂鸦的底面看上去很鲜活,她五官比平时勾勒得更立体一些,红唇白齿,眼波一晃一漾间,王潇都有点受不住。
“您这是要去约会”王潇舌头捋不清楚。
“不啊,”陶思眠清了一下嗓子,“去食堂吃个饭,然后上自习,找了傅教授团队的研究生问点模型问题。”
王潇若有所思“可女生突然收拾打扮变美,一般都是要去见”
“我想什么时候打扮就什么时候打扮啊。”陶思眠和王潇道个别,拎包出了寝室。
她确实不明白王潇她们约会才打扮的心理,为什么要为了讨好他人的视觉折腾自己呢。
难道不能因为今天天气好今天有时间陶思眠弯了弯眉眼,或者因为今天要学习化个妆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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