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珊珊来校刊办公室拿资料正好听到这一句,她忽然就反应过来陶思眠是谁, 自己见陶思眠第一面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聂珊珊从来就是一个叛逆的人, 小学便会逃课去网吧,通宵劲舞团。
但在亲戚和父母同事的眼中, 聂珊珊是乖乖女,而旁人判断乖巧的方式着实简单成绩。
这样的话,聂珊珊的生活就达到了一种撕扯的平衡, 只要她考第一,妈妈便不会管她做什么。
只是这样的平衡在六年级被打破她考第二,父母不允许她去网吧,她年少不懂事离家出走被骗到传销组织, 遇上了一个救她命的人。
安雅。
最开始的时候, 聂珊珊以为安雅是同病相怜, 然后, 她发现安雅想逃, 再然后, 安雅帮她逃了出来,再然后, 传销窝点被毁,安雅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从那之后,聂珊珊改掉了很多坏毛病, 书架上有了安雅和陶行川的自传。
而陶思眠是安雅的女儿。
就在调查组商议对陶思眠的处分决定时, 陶思眠和黎嘉洲找到蒋时延, 蒋时延托人找到南大教授楚珣, 楚珣托朋友重新做尸检,尸检结果和已知一样,自杀。
同一时间,交大研究楼陈潜办公室。
陈潜伏案写报告,肖旭双手撑在桌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您说,免疫球蛋白的项目和我没关系”肖旭胸口起伏,“当初您拿我当马前卒的时候,信誓旦旦说我可以接下这个项目,甚至可以是第一作者,好,死者为大,就算宋文信的论文宋文信是第一作者,那项目总该交给我”
陈潜没抬头“人要学会知足,以你的资历进我研究室已经破了。”
肖旭不和陈潜废话,环视一圈陈潜办公室,身体猛倾“你应该比大家想象的要有钱很多吧,”肖旭低声道,“两百万,封口费,我安静如鸡,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抖出全部真相。”
肖旭裤兜里的手机录音进行时。
陈潜终于停笔看向肖旭,宛如听到笑话一般。
“真相什么真相”陈潜茫然道,“难道你和宋文信之间有什么矛盾吗宋文信的死是你促成的吗”
肖旭愣住了。
陈潜接着道“同学之间为了利益厮杀我见太多了,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肖旭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潜。
陈潜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你真的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我建议你尽快找警方的自首,惩罚是一时的,道德负担是一辈子的,我们不提倡犯错,但我们也鼓励知错能改的人堂堂正正重新做人。”
陈潜、傅阔林和另一教授王子夜并称交大王牌。
学术上著作等身,为人光风霁月。
肖旭第一次帮陈潜做事时,他认为是自己天赋不凡被贵人看中。
肖旭第二次帮陈潜做事时,因为陈潜看重自己而暗喜。
肖旭第三次帮陈潜做事时,他以为自己取代宋文信成了陈潜心腹。
而此刻,肖旭明白,自己不过是陈潜的一把枪。
用完就扔,擦都不会擦。
肖旭后背一阵发凉“很多事情都和你有关,要是我全部坦白,一定会有蛛丝马迹,”他不知道在威胁陈潜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一定会。”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能你需要放几天假。”陈潜起身倒水,路过肖旭时,他笑了一声,几乎用气音道,“你大可以试试。”
肖旭还没从陈潜办公室出来,楚珣赶在警方案件录档前发了一份报告,黎嘉洲终于看到了令人心悸的字眼。
“牙垢中发现钅它盐残渍及钅它成分”,“自杀前疑有金属中毒症状”。
薄薄一张纸,宛如点燃炮弹导火索,让凝结的局面瞬间炸掉。
调查组亲自赶到殡仪馆,提出赔偿五十万,调查组老师面对宋文信父母时冠冕堂皇的嘴脸从来不变“人死不能复生,很多事情计较已经没有意义。”
宋文信父母已经哭干了眼泪,只是摇头。
调查组又重新找到裴欣怡,在保研的基础上加码了一年两万的入学奖学金。
条件越开越诱人,裴欣怡不为所动。
陶思眠和黎嘉洲在家陪宋奶奶。
老人和小孩是一家的命门。
陈潜指的方法很明,调查组老师一个电话打到宋文信奶奶的老人机上,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接起电话。
调查组老师试了两声“喂,喂你好,请问是宋文信奶奶倪翠吗,我们这里是交大总务室,关于您孙子宋文信的情况,我们这边有几点想和您沟通一下。”
握住电话那只手被攥得发白。
“老师,您有小孩吗在上学吗几年级”陶思眠同样客客气气道,“让他每天放学回家路上注意点。”
调查组老师没想到是陶思眠,一时没反应过来。
陶思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拉黑,清理宋奶奶手机通讯录,设置白名单。
“底层的,道上混的,就连放高利贷的人现在都知道祸不及父母,”陶思眠轻嘲,“这是大学老师。”
“圣人脱了皮囊不见得比魔鬼干净。”黎嘉洲摸了摸陶思眠脑袋。
“楚珣团队的检测报告没有法律效力,法医不肯重新出报告,指望交大彻查比登天还难,”黎嘉洲在发微信,“最好的办法就是捅上去,闹到无法遮掩。”
陶思眠看向黎嘉洲,心领神会“南方系。”
从宋文信家出来,黎嘉洲去警察局重新确认中毒细节。
陶思眠驱车去到南方传媒集团总部。
天空一碧如洗,八十层的大厦高耸入云。
跑车刚停到门口,便有门卫小跑过去替陶思眠拉开车门,陶思眠下车,前台已经端着湿毛巾走到跟前。
陶思眠刚擦完手,陶二婶的秘书已经下楼来。
“二婶今天忙吗”陶思眠脚步匆匆。
“还好,听说你要来,推了三个会。”秘书亦步亦趋。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总裁专用电梯。
前台小姐放下托盘,脸上笑容也没了。
一人道“说实话挺羡慕的,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不用上班,还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
“不知道你在羡慕什么,钱再多也是寄人篱下,被架空的长公主而已。”另一人道。
“对哦,”先前说话那人反应过来,“本来这整幢大楼就应该是她的,结果现在来一趟还要人带,本来是唯一的嫡系长公主,现在成了旁支左节。”
“”
顶楼总裁办公室。
陶思眠刚进去,陶二婶就抱住了陶思眠“想要什么打个电话就好,钱不够我马上划到你卡上,这个点来是不是堵得很。”
“还好,十来分钟,”陶思眠笑道,“有件事情可能要二婶帮忙。”
“怎么这么见外,别说一件事,只要七七开口,就算刀山火海,只要二婶能办,”陶二婶一边说着一边从零食柜里给陶思眠拿各种零食,“买这个柜子的时候就想着你来的话吃东西方便,虽然没用几次,但是真方便,小蛋糕啊冰淇淋啊刚拿出来口感特别好。”
陶思眠用小叉子戳了一下草莓蛋糕,却没吃。
“二婶,”她道,“我前室友男朋友,也是我朋友,坠楼身亡了,警察法医全部都说是自杀,然后许意菱男朋友是死者室友,就托朋友查了一下,查出来有金属中毒的可能。”
“但因为法医不肯重新出报告,警方没办法翻案,交大也想息事宁人,所以我想,”陶思眠顿了顿,“我想借南方刊物一周的头版,当然,新闻程序审慎都按规则走,只是其他非紧急新闻都为这条新闻让路,你看可以吗”
末了,陶思眠暗示,“二婶我没开口向你求过这个,但这次,你看可以吗”
在陶家这么多年,陶思眠看得很清楚,陶二婶的底线是南方系,只要自己不插手南方系董事会,陶二婶便会对她和老爷子一如既往百依百顺。
关于内容,头条,陶思眠认为对陶二婶来说是小事。
她怕自己说出黎嘉洲,陶二婶会顾虑晶科,甚至都用了程果的名义。
陶二婶笑意凝固了。
宋文信出事当天,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就给陶二婶发了消息周识理。
陶二婶当时正在开会,立马中止会议去到休息室和周识理通了三个小时电话。
陶二婶巴不得这件事情赶快过去,又怎么会让陶思眠把她闹大。
况且,陶思眠想得太简单,陶二婶的容忍点不是董事会,而是关于南方系的一切,陶思眠都不能插手。
前有黎家晶科和蒋时延作妖,现在陶思眠又跑来要头条。
“他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吗”陶二婶宛如被吓到,“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不开。”
陶思眠微微惊讶“我以为二婶见惯了生死。”
“你朋友就是我晚辈,”陶二婶难过状,“你这么一说感觉就像是自己身边人一样。”
陶思眠以为陶二婶会松口。
“这个忙二婶真的很想帮,”陶二婶话锋一转,下一秒,“但七七你知道南方系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晶科虎视眈眈,别说一周头版,就是一天头版内容部那边都是如履薄冰,南方系股票今年已经第二次停牌整理,现在都还没复牌,所以七七,不是二婶不帮忙,是二婶帮不了,不过既然你开口了,二婶帮你问问楼下。”
陶思眠听到陶二婶第一句,就明白不可能了。
陶二婶还要作势打总裁专线,陶思眠急忙制止陶二婶拙劣的演技“不用了二婶,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陶思眠一秒都不想多待。
陶二婶还在挽留“七七你是不是生二婶气了要不要吃个晚饭再走。”
陶思眠笑“没有。”
陶思眠出了南方系大楼,直接去了一休。
在前台,因为没有预约被拦下了。
陶思眠坐在等候区打量一楼装潢,和严肃低调的南方系不同,一休给人的感觉是天不怕地不怕。
可劲作,可劲造。
就和蒋时延本人一样。
陶思眠父母和蒋时延亲近,黎妈妈和蒋时延亲近,可能是蒋时延揭过陶思眠伤口,陶思眠对蒋时延并没有什么好感。
但蒋时延说过陶思眠有事情可以找他,现在真的有事了,她过来打蒋时延的脸。
这不,连楼都没上得去。
陶思眠足足等了半小时,蒋时延才从楼上下来,抱歉道“有个会确实走不开。”
“蒋总日理万机。”陶思眠皮笑肉不笑。
“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想起到我这儿了,”陶思眠在蒋时延面前很直接,“之前黎嘉洲麻烦你找人重新尸检的报告出来了,但交大那边还是想压,我和黎嘉洲就想爆出来,我找我二婶借一周头版,我二婶拒绝我了。”
“你见过毒蛇嘴里吐花吗”蒋时延转身就走。
陶思眠站在原地,大家都是毒蛇。
“愣着做什么,”蒋时延示意陶思眠跟上。
陶思眠不知道蒋时延用意几何,还是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陶思眠无论如何没想到。
蒋时延从一楼前台开始,给人介绍“陶思眠,可能以后她还会带个帅哥来,见她如见我懂”
前台小姐姐连连向陶思眠道歉。
然后是二楼影视公司。
三楼新媒体。
四楼网红矩阵。
十八楼,一休最核心的一休传媒,蒋时延叫来主管,和主管说了相同的话。
三十二楼,一休各个高层,蒋时延带着陶思眠挨个认脸。
最后顶楼总裁办公室,蒋时延回到办公桌翻翻找找,最后给已经彻底呆住的小姑娘扔了块工牌。
“我估计这事你们不会很快弄完,你有事就用内网登我账号,有最高权限,账号002,密码tyadg0901,你指令大胆发,如果有问题,我助理会告诉你。”蒋时延打了个哈欠。
陶思眠完全惊呆了“你不怕我扭头把你内部资料卖给我二婶”
“这有什么怕的,”蒋时延理所当然道,“你要是能卖我,就不会找到我这里来,如果你真的卖了我,那我这点身家不要也就罢了。”
陶思眠端端正正给蒋时延鞠了一躬。
蒋时延问“开车来了吗没开的话叫我助理送你。”
陶思眠恭敬“开了。”
蒋时延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宋文信的事情对陶思眠对黎嘉洲来说很大,但对蒋时延来说,却太小了,小到他帮忙都不会多过问。
陶思眠心里感激,出去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
快到门口。
“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你会沉默吗”蒋时延突然问。
陶思眠默。
“大家都低头的时候,你会低头吗”蒋时延再问。
陶思眠仍默。
“大家都认错的时候,你会认错吗”蒋时延问得冷静又克制。
陶思眠没回答。
蒋时延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要你相信,一缕微弱的亮就能廓清黑暗。”
“四下昏黑,你就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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