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和安娜以前都很喜欢你, 你这样做,她们会很伤心。”
“丁鹤”站在废墟中,对着郁谨微笑。他漆黑的眼睛像是撒满星星的夜空,闪烁着隐秘的光芒, 所有人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 都不由自主地会有片刻的失神。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泰迪熊应和着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抬起残缺不全的爪子。
他轻松而闲适地站着, 手中拿着一张兔子脸的面具,指尖轻轻在面具表面敲打着,没有因玩偶们的覆灭而有丝毫的愤怒或紧张。
他的声音带着宠溺“我知道你爱玩, 但玩够了总要回家。先回家吧, 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出去玩。”
郁谨摇摇头,声音坚定而透露着悲伤“你永远不会放我出去。”
“丁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但他很快放缓了语调, 用更温柔的声音说“怎么会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
他说到一半,就听到一声枪响, 莫鸿鹄双目赤红“快杀了他, 游戏就结束了”
原本瞄准着“丁鹤”头部的子弹,擦着他的鬓角射入后方的墙壁。
“丁鹤”的语调没有大的起伏“你可以说出来,我会去改。这个机会, 你总应该给我吧。”
他的声音真诚恳切, 眼神深情缱绻, 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信任。
郁谨不为所动。
莫鸿鹄和廖安平在旁边使出浑身解数,却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只能干着急。
“丁鹤”看向在一边努力的玩家们,像在看一群无力挣扎的蝼蚁“如果你想让这些人走,我可以放过他们。如果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我们也可以换个生活方式。甚至你想重新开始,我也可以陪着你。”
但郁谨的反应告诉他,他没有机会了。
郁谨的指尖已经冒起火花,似乎只要他再阻拦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既然你一定要走,那就”他看郁谨打定主意要离开,眼神诡异地亮起来,“亲手杀了我吧。”
原本安分地躺在地上的玩偶们又缓慢站了起来,把莫鸿鹄等人团团围住。几个人身上爬满了破烂的玩偶,又甩不掉,只能无力地挣扎。
“只有你能杀掉我。如果你真的要离开,就先杀了我吧。”
“丁鹤”张开双臂,眼神迷恋,语调痛苦中透露着愉悦“杀了我,你就解脱了,我就永远没办法纠缠你了。”
郁谨面色紧绷“你不需要这么做。”
“那就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身边,你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这些人我会处理。”他循循善诱,“只要你回来了,我们的关系就和以前一样,这一切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郁谨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烧死。
但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不断地去想,如果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丁鹤该怎么办。
“丁鹤”似乎知道他狠不下心,笑容越发灿烂。
他的周身突然燃起火焰,整个人被旺盛的火势所包围。
郁谨瞳孔骤然紧缩,痛苦的回忆又涌上脑海。
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控制着火势越来越强,脑中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杀了他,我就自由了”“他只是个变态,死不足惜”“快点杀了他,时间来不及了”。
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这么做。
“你果然想离开我”“丁鹤”喃喃自语。
火焰几乎将他整个人所吞没。他定定地看着郁谨,问“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郁谨身体颤抖,拼命想要摇头,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越燃越高。
记忆中的画面不断在他脑中重演,他面色惨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只能低声喃喃“你别这么做,我不想杀你。”
“丁鹤”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你果然想杀了我。那”
他抬手戴上兔子面具,声音有些发闷“那你最后再叫我一声兔子哥哥吧。”
郁谨看着那张被刻意画出笑脸的兔子脸,呼吸一窒,仿佛置身火海的就是自己。
杜汀蒙住他的眼睛,从莫鸿鹄手里夺过枪,干脆利落地一枪开向火中的人。
兔子被一枪击中,跪倒在地,整个人被火焰吞噬。
随着兔子的死亡,整个孤儿院开始震动,墙壁位移重组,回归到几年后的状态。
原本扒在莫鸿鹄等人身上的玩偶也纷纷落地,融化消失。
他们又回到了晚会的大厅,四面墙壁上都写满血字,现在血液已经干涸,空气里飘荡着浓烈的铁锈味。小推车和损坏的闹钟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企鹅和其他的大型玩偶都不知所终。
唯一的不同是,原本封锁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杜汀终于放下蒙着郁谨眼睛的手,温柔地帮他擦着眼泪“没事,都结束了,我们可以走了。”
郁谨的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他扒着杜汀的肩,身子不停颤抖,第一次真正显露出恐惧。
“你什么都没做,这些都跟你没关系。睡一觉起来,就把这些事忘了吧。”杜汀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别哭了,再哭眼睛要难受了。”
郁谨无助地抓着他的衣服,喉咙泄出压抑的呜咽声,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鸟。
杜汀揉了揉他的头发,耐心地安抚着。
他默默哭了一会,身体逐渐放松,深呼吸了几次,竭力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你不要做傻事,我不会这么想。”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明显是真的被吓到了。杜汀只能哭笑不得地道“我怎么会做傻事。我舍不得让你伤心。”
郁谨闷闷地应了一声,又靠着他的肩闭了会眼,才完全冷静下来。
莫鸿鹄等人因为倒计时的原因,已经先行离开了游戏现场,空荡荡的孤儿院只剩他们两个人。
“哭完了”杜汀看他平静下来,调侃道,“真的是个小哭包啊。”
郁谨瞪了他一眼。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但语气总归恢复了正常“好了。我们走吧。”
顺便嘱咐了一句“不许笑。”
似乎想和之前痛哭的自己划清界限。
杜汀自觉地不再提这个话题,牵起他的手“那走吧。别揉眼睛。”
习惯性去揉眼睛的郁谨“你管的太多了。”
“一会眼睛要肿了,等下出去敷一敷。”杜汀带他走到停车场,帮他打开车门,做了个绅士的手势,“累了吧,先休息一会。”
郁谨坐进车里,疲惫地靠着椅背。杜汀递给他抱枕,让他垫着后腰。
车内响起了舒缓的钢琴曲。
夜色已经降临,车向着山下驶去。公路两侧
郁谨疲倦地闭上眼,开始回忆刚刚发生过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情绪波动。也许因为这具身体格外多愁善感,也许是那段剧情恰巧和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所重叠。
他其实很不愿意这样露怯。理想中的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把兔子击杀,傲慢地从对方身体上踏过去。
但他一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心软。
“吃糖吗”杜汀一边开车,一边翻出一把牛轧糖。
郁谨含糊地应了一声,睁开眼,去接糖果。
他的手指蓦地顿住,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杜汀侧头看来“太晚了不想吃糖了”
一股寒意爬上郁谨的后背。
杜汀脸上专门参加舞会的面具,现在已经被一张兔子面具所取代,夸张的三瓣嘴呈现出一种天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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