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端映道君惊讶。
周竹桢无暇同她解释, 连忙用灵力护住聚阴珠中的神念,神念极哀之下剧烈震荡, 险些就此消散。再次勉强现形,虚影却已经比之前淡了很多。
他无视了一旁的端映道君, 紧紧盯着周竹桢。
“前辈, 端惠厚颜, 再求您一件事。”
“你说吧。”
“求您为我女儿报仇。”端惠咬牙说完, 不待她出声,又急急地道,“这盏魂灯原是融入晚辈一丝神识炼制,虽然晚辈身死,但若以此神念为引, 仍可导出她生前部分记忆”
周竹桢沉默了一会儿。
“晚辈知道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端惠说, “您不必刻意寻找,若是偶然见到杀害雁儿的人或是妖兽除去便是。”
“我可以答应你。”周竹桢缓缓地说, “但我有三不出手。敌方过强不出手、违我道心不出手、危害宗门不出手, 你可愿意”
“前辈大恩”虚影跪倒, 言语中已经带了泣音, “端惠这就为您建立联系。”
神念再次分离出小小一团白光, 在端惠手中形成一个符文。他将符文交给周竹桢, 她用神识去探, 符文立刻同她的神识相连接, 通过这个符文, 她可以看到端惠的所见所闻。
符文中还包含了一小段信息, 是雷鸣兽的秘境位置。
周竹桢微微点头“既如此,本君就以心魔起誓”
“道君不可”端惠立刻打断了她,“晚辈此请本就不合情理,怎敢再让您立下重誓若是有为难之处,您千万不要勉强,否则晚辈纵然身死也无法心安。”
周竹桢看了他片刻。
“本君言出必行。”她轻声道,“小友放心。”
端惠再拜,化作一道流光投入魂灯之中。
噼啪一声,魂灯中窜起了一点微弱的星火。
一幅幅画面通过符文传递过来。
周竹桢突然一掌砸在几案上,檀木的几案立时四分五裂
“好大的胆子”她冷笑,已是怒极。
化神威压弥漫,侍立一侧的端映道君立刻就跪下了。殿内的随侍弟子跪了一片,无人敢直面化神之怒。
周竹桢手指攥了又攥,勉强收了怒意,她敛起威压,淡淡道“首座请起,此事与你们无关。”
端映道君额上汗珠都要滑下来了,她小心探问“晚辈斗胆,不知师侄是为何人所害”
“邪道中人。”周竹桢起身,“在我瀛洲地界上,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开宗立派”
她眼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君出手无情了。”
端映道君恭恭敬敬送她离开,周竹桢把端惠的遗骨留给她安葬。既然他女儿已经身陨,储物袋她就自己收下了。
“他女儿的死真的跟符法宗那群人无关吗”系统说,“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没有直接关系。”周竹桢面无表情,“符法宗还不敢同高阶邪修勾结。”
“我不是说这个。”系统说,“我是说潘雁的出走。端惠之前不是一直说他女儿性格内向文静,温和柔弱吗这样的人,就算性格再变,还能跟人起了冲突之后愤而离派不是被人故意排挤打压,逼走的吧”
“端惠比你清楚。”周竹桢说,“你就没注意到吗他自始至终都没和站在一旁的端映说一句话。”
“”系统这才回过味来,“那他为什么不让你帮忙”
“帮什么”周竹桢平静道,“潘雁是他女儿,端映端华就不是他师妹了吗符法宗就不是他出身的宗门了吗此时再追究,还有何意义呢”
“况且,我的行为代表的不光是我自己,还代表了问道门的立场。”她加快了速度,御剑向前,“他派内务,岂能随意干涉。”
“潘雁昔日也是元婴修士爱女,端惠道君一死,立刻就落得被逐出门派惨死邪修之手的下场。”电子音幽幽道,“宿主,您就没有一点点兔死狐悲吗”
“兔死狐悲”周竹桢学着它的语气幽幽道,“你是想说物伤其类吧。”
“不是都差不多吗”
“入门二百余载,无论寒暑雨雪,除去养伤时间,无一日荒废修炼。”周竹桢说,“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如果真有一日身死道消,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系统怔了一下。
“我从来都没有退路。”周竹桢看向远处,“不过我对他女儿的死表示很遗憾。”
“这个世界就这么残酷。”系统不屑道,“端惠之前说了,你元婴典礼的时候他女儿已经是筑基修士,到他身陨有七八十年的时间吧她要是自己能立起来,早就结丹了,弱肉强食自然法则,有什么遗憾的”
“弱肉强食当然是自然法则。”周竹桢轻轻一叹。
“但这难道是文明应有的样子吗”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风里。
按照潘雁的记忆指示,她一路朝着符法宗东北方向飞遁,飞了一段距离,终于抵达了一座较大的仙城。
她按下灵剑,一眼就看到了城楼上明晃晃的怀阳城三个金色大字。
周竹桢又看了看那块牌匾,轻嗤一声。
怀阳派也算是老牌门派了,近年来听说门派内派系斗争得厉害,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心思都用在争权夺利上,邪修门派都开到家门口了
他们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
恐怕是知道也懒得管吧
她并没有立刻入城,而是御剑绕着怀阳城一圈圈往外搜索。潘雁是在怀阳城外被人掳走的,按照模糊的记忆来看,那个邪修门派的秘密驻地应当离此地不远。
强大的神识延展开来,对下展开地毯式搜索,每一个路过的低阶修士都会被检查一遍
然而搜索了半日,却一无所获。
周竹桢想了想,再次幻化容貌,把修为压制到筑基初期左右,返回了怀阳城门口。
她不确定敌人离开了没有。这种邪修门派很可能会经常更换驻地,潘雁陨落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还是得先进城探一探消息。
她交了两块灵石,领取了入城令。进城转了转。
怀阳城内人倒是不少,就是没什么秩序,道边乱七八糟地摆着小摊,城门的守卫神情懒散,城内的执法队也是半天没见着一个人,好不容易经过几个,也是懈怠松散的样子。
疏于管理。
道君微皱了眉。
前面有两名筑基修士因为口角掐起来了,打得灵光四溅。其中一人似乎是主修金系法诀的,金刃乱飞,其中一道朝着她身边击来。
“哎哟”路边的摊主们急忙躲避。
周竹桢伸手一挡,金刃打在她手上,反被她的护体灵气击飞出去。
“谢谢您。”她身边的摊主是个外貌七八十岁的炼气修士,“若不是前辈出手相助,晚辈这摊子都要被他们给掀喽”
“举手之劳罢了。”他摊子上卖的是一些地图报刊之类的玉简,周竹桢随意挑拣了一下,拿了枚怀阳城附近的地图问他,“这个怎么卖”
“不要钱,送给您了。”
周竹桢仍旧从储物袋里取了十块灵石给他,她正要走,却被老者拦住。
“前辈是第一次来这怀阳城”
“是。”
“那可要注意着点。”老者捋了捋胡子,“这怀阳城附近不怎么太平,经常有人失踪,可不要孤身一人出城。”
“经常有人失踪”
“是啊。”老者说,“有很长时间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失踪,许多外来修士不知道,一个人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客栈的老板迟迟等不到人回去,才发现失踪了。”
周竹桢略一沉吟,郑重道“谢谢提醒。”
果然还在这里
她立刻出了城,把墨钧剑收进储物戒指,顺着潘雁走过的路线慢慢转悠。
主动搜索找不到,只能先钓一钓鱼试试。
系统忍了又忍,说“宿主,你脸上有字。”
“”
“你见过哪个筑基修士穿得起天蚕冰丝锦的你这样简直是把有问题三个字写在脸上”系统强行冷静地分析,“对方抓了多少修真者现在还没碰上事,一定是很会选择下手对象。你这个样子,在他们眼里只有两种可能一、这是个伪装成筑基的高阶修士;二、这个筑基修士很有背景。你觉得他们敢对哪一种下手”
“”周竹桢取出了虚无玉。
“别别别。”系统道,“你幻化的那是什么玩意,太粗糙了你现在回怀阳城内,我指导你伪装。”
半个时辰后。
怀阳城郊的山坡上,有个白衣女修在采摘灵植。她穿着最便宜的下品法衣,容貌平平,腰间别着的储物袋也是最普通的一百灵石一个的储物袋。
这里气候适宜,有一种名叫灵云菇的灵植生长,不是什么珍贵药材,但却蕴含灵气,味道鲜美,是餐馆最喜欢收购的食材之一。
周竹桢摘下一朵灵云菇,捏在指间转了转“零零一,我现在特别佩服你。”
系统顿时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
“你果然是干坏事的一把好手。”
系统“”
系统想骂人。
它仔细想了想,该如何冷静理智不带脏字地回击,然后说“宿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周竹桢“采蘑菇的小姑娘”
“屁还小姑娘”系统愤怒道,“你丫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
“”道君把那朵蘑菇扔进储物袋里,“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狼吗”
系统一阵牙酸。
“宿主,你以前不这样的。”它说,“你这是跟谁学的啊周含光不像这样的人啊”
周竹桢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跳脱过了。年龄增加可能是原因之一吧,更多的原因在于角色的改变。七洲盛会后,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她就是含光道尊选定的接班人,未来的问道门首座。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问道门的态度和颜面,必须沉稳庄重,持中秉正,拿出化神修士的风度和气势。
即使她的年纪还不到修真界化神修士平均年龄的四分之一。
化神之后她师父就不当她是小孩子了,各种事务一桩接一桩往下压,偏偏他交付任务之前还总要问一声行不行。
她能说不行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扛起这份责任,就要做到极致。
只不过,偶尔回望之时,身后的倒影似乎还是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的周竹桢,执剑而立的却是瀛洲问道门的首座首徒,周宸元。
千年兴衰,一门荣辱,数十万人的命运系于一身,容不得半分软弱,容不得半分退缩,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
这些原本扛在她师父肩上,现在,他准备把这份重担交给她了。
不仅是她,溯流、景天衍、寂心、谢君书他们也在尽己所能,学着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天之骄子荣光的背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千倍万倍的努力。
只有没人看到的时候,她才能卸下伪装,暂时放松一下。
她收了神色,只是专心狩猎,等待猎物落入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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