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日的会议结束后, 问道门的金丹修士都会把当日议定的条约向外公布,各家报刊的采风者立刻就会把消息传回总部, 借助各大报刊的力量传遍七洲四海。
又过了十日,所有条款差不多都商谈完毕。
“小友。”重穋看向周竹桢,语气平和,“本门已经设下祭坛,咱们先登坛为盟, 立誓永不宣战, 再签订血契,可好”
终于来了。
“哦”周竹桢微微眯起了眼睛,“立誓也好, 那便听道友安排。”
“祭坛设在本门禁地。”重穋说, “那里安葬着九玄门历代长老遗骨也算是让列位先人做个见证, 道友若是愿意, 今日就可登坛盟誓。”
“安葬历代长老遗骨”是个安抚,修真界虽然没有那么多忌讳,对自己家的长者坟墓还是敬重的,不敢轻易毁坏这是告诉她此行没有危险。
真的没有危险吗
鬼才信。
“行。”周竹桢点点头, “大家跟我走一趟吧。”
会议桌边,她带来的那四位道门修士立刻就要收拾东西,林羡却抬手一压, 客气地道“九玄门禁地有些限制, 化神以下, 承受不住禁地内的威压几位小友还请在此稍候片刻, 先商议一下条约的细节。立誓不过盏茶时间,很快就完成了。”
道门四位修士都有些迟疑,不安地看了看周竹桢。
林羡抿唇,微不可察地一笑,作势起身拦住其余几人,却不小心一甩袖,把桌上砚台里的墨水掀了周竹桢一身。
雪白的道袍上顿时沾上了一道极为显眼的墨痕。
“哎呀”林羡佯作慌张,“我没注意到,对不起对不起这可什么办,这种万年墨不比普通墨水,净尘术都去不掉的”
“不妨事。”周竹桢拎了拎衣摆,微微蹙眉,“附近有更衣的地方么我换一身就行了。”
重穋眼神中的疑虑一闪而过,面上笑容不变“给道友添麻烦了偏殿无人,请。”
几人就在门口等着,周竹桢很快就更衣出来。重穋放下心,引她上了飞梭,朝禁地的方向飞去。
九玄门的禁地在门派后方的一片白色峡谷内,这里风景倒是极好,遍地都是灵花异草,周竹桢不精于灵植一道,但感受到灵气的充裕程度,也知道都是珍稀药草。峡谷中央起了一座祭坛,洁净无尘,看起来建成不久。
“贵派禁地的风景倒很是不错。”周竹桢环顾着四周说。
“道友喜欢的话,今后可常来住。”御苍和危羽在祭坛下就止步了,重穋一伸手,请周竹桢登坛,“九玄门一定招待妥当。”
“只是很可惜。”周竹桢随他登上祭坛的最后一阶,笑着说,“这么好的风景,马上就见不到了呢。”
重穋心头大震。
他一掌击向周竹桢,高喝道“起”
其实他不用喊这一声,危羽已经启动了阵法。
金色的屏障瞬间实化,把整座峡谷封闭起来,数道黑色的锁链从祭坛的各个方位窜了出来,朝着周竹桢压下
周竹桢没有躲,九道灵力凝成的锁链朝着她扑下,重重地抽在白色冰雪岩砌成的祭坛上,轰隆一声石屑四溅,她却只是站在原地,脸上的微笑都没有变一下“原来九玄门就是这样待客的,见识了。”
锁链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重穋大惊,噔噔噔朝后倒退三步,唰地召出了本命玄戟,御苍和危羽一前一后朝着台上扑来,周竹桢微笑,歪了一下头“今天天气可不是很好呢,道友觉不觉得”
重穋又是一戟扫了过来,整个人飞快后退,手掐指诀,整座山谷都剧烈摇颤起来。
大地震动着,一只惨白的骨爪从泥土中探了出来,扣紧了地面。
密密麻麻的骷髅从泥土里爬了出来,场面如同群魔乱舞。这些骷髅的新旧程度不同,修为高低也不同。重穋先前所说,禁地安葬着九玄门历代长老遗骨,竟不是虚言。
只不过
“道友真是实在人。”周竹桢嘲讽道,“说让列位先人作个见证,就真的把列位先人请了出来,真是佩服,佩服。”
高阶修士的骨头强度可抵法宝,但真的没几人拿人骨炼器,像九玄门这样,把自家陨落的先辈长老的骨骸都炼成傀儡的虽然不算什么邪术,但实在是闻所未闻。
重穋脸都绿了,驱动骷髅,朝着祭坛一拥而上。
周竹桢抬头,望了望天空。
峡谷上方已经聚起了厚重的乌云,云层挡住了阳光,显得峡谷里昏暗一片。
“得罪。”她说。
轰
闪电映得峡谷里也是一片雪白,剧烈的爆炸声中,雷电暴雨般砸在峡谷里,等到雷光散去,周竹桢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被劈得东一块西一块的骨殖散落一地。原本白色的岩石被劈出了一条一条的黑色焦痕,生长于此的奇花异草都是娇贵物种,根本经不住这样狂风骤雨的摧残,眨眼就死得不剩几棵了。
“是分神”危羽惊道。
“是。”重穋脸色十分难看,“一定是先前换衣服的时候该死的,林羡这个叛徒开阵法”
化神期的修士就可以分神在外行走了,但分神与本尊之间差距悬殊,还受到种种限制;同阶修士,大多一眼就能识别分神,可周宸元的分神方才离他们那么近,他还比她高一个小境界,竟然都没发觉
难道她的元神比他更强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重穋来不及细思,他们三人冲出峡谷,正好撞上了慌慌张张赶过来的九玄门弟子“不好了刚刚,刚刚又出现了一位宸元道尊,把那几个人一卷就带走了”
重穋一把揪住了他。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的”
“南,南面”
“追”重穋甩开他,神识一展,纵身朝着南面飞遁而去。
本体和分神的距离越远,分神的能力越弱,周宸元方才还能用分神引雷,本体肯定也没跑多远。以他炼虚后期的遁速,应当是能抓到她的。
他的判断没有错。
重穋三人离开九玄门,不久就追上了周宸元一行。
他挥动玄戟,黑色的弧光朝着不远处的周宸元拦腰斩去,紫色的剑芒从眼前闪过,铛地一声,击散了弧光。
周竹桢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她仍旧穿着那一身道袍,雪白的衣襟上落下了一串墨痕。
这情形不像是逃跑,倒像是专门等着他们追上来一样。
危羽心里咯噔一声。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铺天盖地的紫色剑气就砸了下来
周竹桢掐了个诀,使了袖里乾坤的法术,把她带来的四个人暂时收进左边衣袖,用防御阵法封好,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她右边衣袖里往外冒,像是袖子里着了火。
这是
危羽脑子里一片混乱,一道紫色剑气却朝着他当头砸下,他堪堪接下这一剑,眼前突然一花,一道黑雾如同巨网,朝着他当头罩下
烈焰窜出数丈,在黑雾编织而成的牢笼中燎出了一个大洞,危羽立刻挣脱出去,火舌舔舐着想要靠近他的黑雾,危羽抬起头,看向黑雾的源头。
丝丝缕缕的黑雾凝结起来,聚成一个黑袍人的形象,那人抬起苍白的手,掀开了帽子,黑幽幽的眼睛紧盯着危羽,流露出一点恶意的光。
是月阴鬼尊。
当年在黄泉涧被危羽偷袭导致重伤的那位月阴鬼尊。
“小友,别来无恙啊。”她声音沙哑,手里托着一片灰色的镜子,眼神十分阴沉。
昔日危羽故意挑拨鬼族内战,借机抢夺聚阴玉,还差点导致她重伤陨落,仇深似海,自然不能不报。
月阴竟然和周宸元结盟了。
重穋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狠狠瞪了危羽一眼。
都是你干得好事
危羽心知不好,退意已生。
月阴和周宸元都是炼虚中期修士,按理来说,魔门有一个炼虚后期,一个炼虚中期,他自己也是炼虚初期,应当能够稳赢他们,可坏就坏在周宸元这个炼虚中期不能以常理来论
月阴和周宸元来之前显然已经商量过了,黑雾再次朝着危羽扑了过去,周宸元手中长剑一旋,竟然是要一个人对战御苍和重穋两人。
重穋惊诧之余,觉得周宸元实在太张狂了些。
区区炼虚中期,一个人对付炼虚后期的他和炼虚中期的御苍
开什么玩笑
沉钧一剑破空而来,重穋横戟一格,被震得虎口裂伤。鲜血顺着玄戟滑下,他怒气高涨,灵力注入玄戟,甩出一道巨大的黑色弧光。
他就不信了,周宸元这样暴力输出,不会有灵力耗尽的时候
周竹桢压根没接他的攻击。她脚下浅浅的金色阵法一闪,瞬间就出现在另一边,黑色的弧光撞上火红的刀芒,一声巨响之后,双双消散在空中。
她往危羽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在月阴鬼尊的疯狂攻击下左支右绌,简直要抱头鼠窜。
嗯,很好。
宸元道尊很满意。
她早就发现了,危羽此人十分狡诈,算得上是魔门的智商担当。因此她联络了月阴鬼尊,专门缠住危羽,免得他坏事。
重穋接了两道剑气,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林羡呢
他悚然一惊,神识瞬间扩展出去,在更高的空中找到了林羡。
他没有刻意隐藏神识,林羡自然察觉了。他从上方降落下来,仍旧是笑嘻嘻地问周宸元“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叛徒”重穋被他气得几乎手抖,“魔门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
“不必麻烦了。”周竹桢抬起杀伐剑,剑锋如同寒星一点,稳稳指向了重穋。
“解决这两人,我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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