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下午。
从小到大, 傅明贽无数次推门看见过这样的一副场景吴岚坐在家中等他,夹着烟,屋中弥漫着刺鼻的烟气, 尖锐而憎恨地盯着傅明贽那张肖似傅安的脸。
用失智的叫骂撒泼, 藉由无法反抗她的人来发泄她十几年的怨恨。
她的怨恨傅安一个字都不会听, 她只能把折磨都放在傅安孩子的身上。
傅明贽对这幅场景熟悉到倦怠。
他远远站着, 像往常一样叫了一声“妈。”
他从周齐家里过来的, 昨天也是从这里去找的周齐。
“见完你同学了”吴岚并不在意傅明贽昨晚在哪过夜,她只在意傅明贽有没有跟傅家联系, “下周周一, 也就是明天,我去给你办转学。”
傅明贽没什么表情“我不转学。”
吴岚冷笑“你以为你做得了主不转学就辍学”
“我会一直在这所学校读到高中毕业。”傅明贽冷漠道, “和你无关, 也和傅安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 以后我不会再向你们要一分钱。”
“咣当”
烟灰缸砸在傅明贽脚边。
吴岚猛地站起来, 指着傅明贽鼻子骂 “白眼狼,你以为你长大了你能耐了吗你不吸别人的血哪来的钱还装你不向我要钱,不就是跟条狗似的去向傅安要钱吗”
难听刺耳得泼妇骂街一般。
傅明贽胸膛深深起伏了几下, 强迫着自己不表露出任何不理智的情绪。
他厌恶情绪化的疯子, 也厌恶衣冠禽兽。
“和你没有关系,我会向学校申请住宿, 这是我最后一次, ”胸口堵压着什么, 连气都喘不上,傅明贽顿了顿,“最后一次来找你。”
“你要走我生你养你,你有资格说走吗”吴岚被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哪里,骤然疯了似的音线尖锐起来,把手边上的一切东西抱枕、手机、酒瓶都不要命似的向傅明贽砸,“你想离开我傅明贽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出来”
酒瓶“砰”地碎裂了一地,泛着白沫的酒液淌了一地。
傅明贽不停地深呼吸,气息发颤“我会和学校说明情况,我不会转学,也不会去找傅安你说你要结婚,就不要管我了,新生活会变好的。”
他从没叫过傅安一声“爸”,除了吴岚回家见的第一面,他也没怎么叫过吴岚“妈”。
“妈,祝你幸福。”
这周月考,考两天,周四周五。
上次月考,周齐直接凭空穿到了考场上,没认真考,所以十月底的月考是周齐在一中正儿八经参加的第一次考试。
周齐属于心理素质极佳的那种人,打全球总决赛的时候也没紧张过,当然也不可能在月考之前紧张。
反正无论他正着考反着考,都肯定比上次成绩进步,上次他才一百五十分。
月考和期中期末和高三的一模二模这种通考不一样,通考试题范畴广,月考就考本月的学习知识点,考试范围狭窄又挖得深。周齐脑子活泛,奇形怪状的考题难不着他,他短板在需要扎实基础、涵盖知识范围广的考题上。
虽然周齐的中学生涯上着上着去了青训队,整个高的上学也没把他上到班里倒数过,而且相反,周齐属于分数靠前的那种学生要是不算语文和英语成绩的话。
周齐活了二十一年,就连跟人打架都有天赋的成分在。
所以周齐琢磨着,要是他好好学习,到了高三再努力一年,说不准哪次傅明贽考试发挥失常,他就上去了。
任务是考过傅明贽,考过一次 就算成功,这任务比起什么“让许文文爱我发疯”这种神经病任务来说简单多了。
但周齐除了惦记着考过傅明贽,还惦记着包养傅明贽。
包养傅明贽过来给他讲题,没事打两局游戏。
周一早上,周齐日常去对年级第一进行语言骚扰“小明”
不知道为什么,周齐感觉从昨天早上问了傅明贽“艾宾浩斯曲线”这事以后,傅明贽就不太搭理他了跟他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傅明贽一听见周齐的声音就下意识攥紧了笔,偏过脸,却不看周齐的眼睛“嗯”
“你看看我啊,小明,”周齐敲他桌子,笑嘻嘻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后半句是傅明贽喝醉了以后说的话,周齐不能一个人独自承受这种撒娇一样的强烈快乐,他得和傅明贽分享。
傅明贽当然记得这是自己说过的话。
他僵硬着“别胡闹。”
“那你答应我包养你吗”周齐问。
“”傅明贽终于看他一眼,“包养”
周齐“y交易,钱货两讫,稳赚不亏,来吗弟弟”
傅明贽皱眉“你在说什么”
周齐说“就是我付钱你卖身,”他故作正经,“你信我,我特别容易被满足,一天一小时,不打扰你正常学习,咱俩共同进步,真的不亏。”
傅明贽更僵硬了“y交易是指什么”
“”周齐讶然,“你没听说过”
傅明贽不吭声,盯着周齐。
让周齐有种自己在带坏好学生的错觉。
周齐想了想,觉着把那个粗鄙之词说出口来,傅明贽十有要恼他,就说“你自己去搜,我不能带坏你。你说说你答应不答应呗”周齐正儿八经地重新说了次,“你每天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跟你银行卡共用,怎么样”
不论是原主,还是现在这个周齐,都是那种不在意给朋友花钱的秉性。周齐信得过傅明贽人品,帮帮人也无所谓,就是怕傅明贽会认为这种事有损自己傅家继承人的尊严。
另外怕傅明贽问他要用这一个小时干什么。
周齐想的是周一到周六学习,周日打游戏他怕周日要干的事一说出口,这事就黄了。
傅明贽手指蜷了蜷“一个小时吗”
周齐“差不多吧,时间太长就耽误你学习了。”
傅明贽想问周齐,这一个小时里要做什么,但又难以启齿他怕听见周齐不知羞地在教室里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他顿了顿,只问“如果我拒绝,你还会去找别人吗”
“当然不啊,”周齐说,“我就问你一个人。”
这事本来就是周齐为了看看能不能帮到傅明贽才提出来的,他想让傅明贽安心在学校学习,别去掺和事,老老实实地和他竞争年级第一。
输赢这种事,要自己强赢了才有意思,对面水,赢了有什么用。
傅明贽脸发烫,捏了捏周齐的手“你要一个小时做什么”
周齐想了想,似是而非道“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我还是尊重你意愿,你不乐意做的事情我也不逼你做。”
傅明贽脸更烫了,却冷着脸“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每天想这种事。”
周齐没听明白“这种事你看出来我要干什么了”他以为傅明贽看出来他说的游戏这事了,有点无奈,“其实真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娱乐活动,我就是喜欢跟人玩这个,但你”
“但你要是不乐意,我跟你一块天天学习也成”剩下的半句话周齐还没说出口,傅明贽就像忍耐不住周齐了似的,说 “闭嘴。”
周齐“”
傅明贽恼怒道“这是教室,你能不能少说话”
周齐“”
教室和他少说话之间有关系吗这不是课间吗
上课不能说话,课间也不能说了吗
“我以后会住校,平常不会去你家找你了。”年级第一的手悄悄地收紧了,“别胡闹去找别人,”要说的话对年级第一来说越来越难以说出口,“我周末去找你。”
“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
这种可耻的话模模糊糊地死在了年级第一心里,绝不可能在清醒的时候说出来。
周齐被“住校”吸引了注意力“你要住校了吗”
傅明贽点点头。
周齐“要不我跟你一起住校”周齐开始跃跃欲试,他上学那几年没住过寝室,虽然后来青训队也是几个人住宿舍,但学校和基地不一样,住起来感觉也不一样,“学校都是两人寝室,学校要是没有给你安排舍友,我跟你住一间寝室也行。”
傅明贽一僵“你要和我住一间寝室”
周齐清楚傅明贽一直在刻意避免和他谈及任何有关于傅家的事。傅明贽不说,不肯让他帮忙,周齐也没辙,就懒得再坚持下去了。
“我想,你答应吗”周齐瞧他。
好学生喉结动了动,不露声色“你还需要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吗”
“你不肯和我做y交易,我就不要了。”周齐散散漫漫地开始转笔,“咱俩同寝,一起好好学习,好好准备月考了。”
好学生蹙紧眉“y到底是什么的缩写”
周齐笑了“你自己去查,我不能教坏你。”
好学生“我没带手机。”
周齐手机在书包里,但下节课上数学,张班主任不知道提前几分钟进教室,不能把手机拿出来。
想了想,周齐从桌洞里抽出了语文用的红本厚词典,沿着书侧页纸直接翻到拼音词条,又翻到了汉字“屁”词条,然后给傅明贽一指“就是这个词条,词不多,你找找哪个缩写是y。”
词真不多,还挺明显的。
周齐瞧见傅明贽合上了词典,递回来了,但一个字不吭周齐也没明白这到底是看着了,还是没看着。
关于周四开始的十月月考,周齐目前主要担心两门学科。
一门是语文一卷,一门是语文二卷。
目前周齐已经放弃自我抢救了,就跟着班里正常进度学学,等放了寒假再找地方补习。
另外还有英语的作文书写。
周齐不明白为什么英语写作文会要求印刷体书写,他就明白他的自由体书写让班里的英文老师把作文分扣了将近一半去。
下了两节数学课,周齐翘了大课间在教室里练习印刷体书写,年级第一不跟他同流合污去操场跳中小学生广播体操了。
严祎从数学组办公室回来,正好在教室看见张峰要他找的周齐。
他瞥了两眼周齐的字,辣眼睛似的立刻把视线撇开了“周齐,张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一趟。”
“张峰”周齐从艺术创作的沉浸氛围中脱离,“他找我现在”
严祎点点头“张老师让你上完操去找他,你等楼下音乐停了再去吧。”
“行,”周齐又低头练书写去了,但写了两个单词他又抬起头来,瞧着停在他桌子旁边的严祎问,“你还有事”
严祎扶了扶眼镜“杨青青让我帮忙,问你件事。”
杨青青平常话比较少可能在女生堆里不少,反正在周齐面前挺少的。
周齐有点惊讶“杨青青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她找你,”严祎顿了下,有点难以启齿,“我跟她打赌打输了,她要我来问问你,你和傅明贽谁攻谁受。”
严祎打赌打输了完全在意料之外。
更准确地说,是周齐跟傅明贽的错。
周一一大早来上学,杨青青闲得没事找严祎打赌,说今天上午周齐会不会跟傅明贽拉手,严祎跟傅明贽高一一年同学,心想傅明贽这样正经的同学,不至于半天时间就跟周齐拉次手。
严祎赌了不会,杨青青赌了会。
结果是下了早自习,严祎就赌输了,前桌一个没皮没脸的带坏了一个有皮有脸的,两个人大清早搭着手不知道在那窃窃私语什么。
“”周齐一愣,“谁攻谁受”
严祎刚想说“你别在这里装不知道什么意思”,周齐就反应极快地自问自答道“当然我攻他受了,我娇花攻,傅明贽骚受,你看不出来吗”
严祎“”
正好楼下广播体操的音乐停了,周齐把笔纸往前一推“童叟无欺,没骗你,傅明贽真的骚你跟他睡一晚上就知道了。”
严祎一脸难以描述“你们两个还一起睡过”
“何止睡过,我还看过他不穿衣服,摸过他j”周齐看见前门年级第一进来了,猛地刹车,“小明回来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找张峰去。”
周齐猴子似的一撑桌面就翻了出去,连让严祎让让路都没说,从傅明贽身边窜跑了。
只把那个颇有暗示意味的拉长“j”在严祎耳朵里余音绕梁。
傅明贽不急不慢地坐回座位喝了口水,严祎还站在周齐桌子前面,他抬眼看向严祎“周齐和你说什么了”
严祎扶了扶眼镜,不留情道“周齐说你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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