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录完“每周放送”,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跟fn队友和助理打了声招呼,周齐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才接通电话。
“周齐。”那人叫他。
是傅野。
周齐快有半个月没见到傅野了。半个月里联系很少, 基本就晚上上才有几句微信交流。又听见傅野的嗓音, 周齐心里发痒,笑了“傅老师,忙完了啊”
“嗯。”傅野淡淡地应,一如往常,“你现在在哪”
“录节目,刚录完。你在哪啊, 什么时候能回来”周齐问。
“要到晚上。我晚上到剧组。”
傅野的语气一直平平淡淡的,没有多少起伏。他在书房坐着。他明明已经在家了。桌上是电脑显示屏, 显示屏停在微博界面。
是同时播出的“每周放送”。
周齐坐在沙发上,眼眉带笑, 望着女主持人说“没现任。单身我喜欢姐姐啊,比我年纪大的,还要宽容大度的那种。”
电话端的周齐愣了愣“今晚十七还要赶夜班吗”
导演没跟他说过啊。
十七在晚上的戏份很少, 要傅野拍的周齐记不清几场, 反正寥寥无几。他没想到, 傅野出去半个月的时间, 回来还要加班拍电影。
周齐笑道“傅老师,不累吗你,你要不歇歇, 别去了”
那边安静了一两分钟。
可像是过了很久, 傅野才好像很轻的笑了声, 说“你想我直接回家吗”
“嗯,”周齐顿了顿,说,“特别想见你。就见你一个人的那种。”
“见我”傅野的嗓音似乎低沉下来,“然后呢”
周齐理所当然的把傅野的问句当成了明知故问的勾引,就低了低声音,说“见你然后被你干啊。”
长久的不说话。
然后,低低地说“好。”
“每周放送”一播出,立刻登了两个热搜。
一个是“周齐女友标准”,一个是“宁弈昊女友标准”。
宁弈昊采访的“女友标准”还很正经,说了一串合眼缘,人品好,孝敬父母这类冠冕堂皇的话,最后又打了个官腔,说自己现在还年轻,事业为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访谈、粉丝两边都不冒犯。
但到周齐这儿就变了味儿了。
单身,不婚,丁克。
还想找个姐姐。
热搜话题转发多出来花里胡哨一大片周齐的表情包。
“毫无追求,就想找个姐姐jg”
“小姐姐,网恋吗艾欧尼亚一区王者带上分。”
“我以为你是爹,你脑子里却想的全都是小姐姐。”
“姐姐选我我超甜,又当弟弟又当爹。”
电脑屏幕一直停在今天刚刚播出的“每周放送”上。
一遍播完,又自动循环播放了一遍。
傅野坐在桌前,食指屈起,指节撑着脸颊,视线向窗外看。
房间很安静,已经入冬了,似乎窗外也同样一片安静。一遍遍循环播放的“每周放送”的嬉笑声。
一遍遍地循环着周齐的采访
“没前任没现任,单身,不婚,丁克喜欢姐姐,打小儿就喜欢了。”
周齐很少跟傅野出来吃饭。
一个是傅野不喜欢在外面用餐,另一个是周齐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比如火锅店。但火锅店、kfc、记这样的店,他跟江正鸣去去还可以,跟傅野一块儿去就不太合适了。
微博上总不能也刷出来一个“可随机刷新傅野地图”的话题。
他的影响力和知名度还是没法和傅野比。
听说他名字的群体十有八九都是年轻人,可傅野就没有年龄限制了,拍的电影都是全年龄向,观众群体也是全年龄向。
但半个月没见,傅野约了家餐厅。
周齐六点半到的。
这家餐厅太偏僻了,明明还在市区,却让人有种去了郊外的错觉。不是闹市区,在旧大学城,不少建筑还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校区。单单找餐厅的门匾,周齐就找了半个多小时。
进门,客人寥寥,都是有些年纪的老人了。
可虽然是老人,也衣冠体面,言谈轻声细语,来往听不见吆五喝六的吵闹声音。反而书卷气很重,旧木装潢,似乎年头已久了。
周齐上楼,去了包间。
进门,他一愣。
包间里不是只傅野一个人,还有一位老先生,鬓角都白了,大抵已经过了六十,却头发都修理得很齐整,端正坐着,精神头很好的样子。
周齐进了包间,不太确定地问“这位是”
傅野望向周齐,平静道“杜老师是a大文学院副院长,也是我大学期间的老师。”
周齐有点儿愣神。
他没明白傅野和老师吃饭把他叫上干什么,就只能很呆b地向杜老师老老实实的一鞠躬,郑重其事道“老师好。”
“不用这么客气,我又没教过你知识。”杜老笑开了,拍了拍傅野肩膀,“严格来说我也不是傅野的老师,傅野在哲学系,他也没选我的课,就是被我拉过来旁听了几节傅野,这倒是你第一次找朋友来跟我吃饭,你这孩子有个朋友不容易,好好相处啊,别老端着,你得主动点”
“老师,”傅野轻声说,“他不是我朋友,是我男朋友,也是我爱的人。”
杜老一下子哑口了,震惊地看着傅野“他他是,你”
周齐也愣了会儿,瞧着傅野,又瞧了好一会儿,才很郑重地扭过头,复读机一样“老师,我是他男朋友。”
“”
好久,不说话。
杜老脸上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年轻人开心就好”,最后叹了口气,嘟嘟囔囔“怪不得你小子大学好几年一个女朋友都没谈,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虽然周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不妨碍他话多。
周齐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了“老师,傅野大学单身啊”
“是啊。傅野刚进大学的那时候就开始拍电影了,在学校时间有限别说女朋友了,连他的普通朋友我都没见过。”杜老叹了口气,有点儿感慨,“刚进大学的孩子都喜欢雄心壮志,谈天说地,可他就一个人学习工作。我还没见过傅野这么独的学生。”
杜老说着,看了傅野一眼。傅野只是垂眼喝茶,不言不语。
于是杜老就继续说了“看着挺懂礼貌的,实际上谁也不亲近。”他又瞧了周齐一眼,很稀奇地问,“对了,你跟傅野怎么认识的”
傅野抬眼,淡淡地望了眼周齐。
这怎么说
周齐笑了,瞧着傅野说“我对傅野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然后他就答应我了。”
杜老听了,笑了笑,却是没说话。
死缠烂打
那也得傅野给人死缠烂打的机会啊。
要死缠烂打就能跟傅野在一块儿,那全国上下傅野得多少男女朋友了。
服务生开了门,端菜上桌。
包间装潢得很雅致,看上去是实打实的有些年头了,不是故意复刻的老旧样子,屋内两派高书柜,厚厚的文史卷集堆叠了不知道多少层,还有泛黄的外国文学诗集。都是绝版的老出版社的版本。
半晌,杜老咳了声,又说“朋友也好,男男朋友也好,傅野在我课上呆了四年,到现在,你是第一个傅野带来跟我见面的同龄人。”
周齐笑了声“不胜荣幸。”
“别客气了,也别说些空的场面话。”杜老摆了摆手,“我跟你说点正经事,你听着。”
“之前我说了,傅野不在我系里,我也算不上傅野正儿八经的老师,但我是硬生生把他拉在文学院留过四年时间,我好些编纂校注,翻译整理的事都是他帮我做的。”杜老脸色慢慢严肃起来,看着周齐,“我不管傅野拿不拿我当老师,我是把他当我最出色的学生了甚至当孩子来看了,他带你来,说明他很喜欢你。你也接受他了,那你就得做好跟他面对”
傅野鲜少会打断别人说话,可他又打断了,平静道“老师,您想太多了。我带周齐来见您,只是很遗憾我是一个人念的大学。”
杜老愣了愣。
“您是我最敬重的老师,”傅野微地一笑,说,“所以我想让您认识周齐,也想让周齐认识您。”
这样的话,就好像周齐遵守诺言,陪他成年,陪他大学,陪他毕业。
再到如今。
从未离开过,也从没不要过他。
杜老皱了皱眉,端详了周齐片刻,最后摇摇头,不说话了。
周齐一直感觉不对。
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但好像就是有地方变了。
傅野情绪一直很稳定。
可好像太稳定了。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平静得太过了,连波澜都找不到。
就算情绪稳定,没有大喜大悲,也不会这个样子,这样的没有真实感。
像是只是装出来的平静。
藏着很深的,压抑着人的什么。
周齐觉得不对,就多瞧了一眼傅野,可好像只是错觉而已,傅野依旧面色如常,还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你青菜吃得太少了。”
周齐低头一看,一筷子茄子。
“我不吃茄子。”
傅野笑了下“不吃茄子,茼蒿,香菜,番茄,甘蓝,冬瓜,油菜,芹菜,韭菜。周齐,有什么菜是你愿意吃的吗”
周齐“”
周齐问“我不吃这么多种菜吗”
傅野不冷不热道“你自己以前提过的。”
周齐“”
杜老在主座默默吃饭,心想跟小年轻夫妻夫妇,夫小年轻兄弟俩吃饭真是麻烦,他又没老伴,也没人给他夹菜,也没人关心他吃不吃茄子,吃不吃青菜。
一个人吃得无聊,杜老就放了筷子,去翻了翻书柜。
这间餐厅只开了一二十年而已,可却是他们a大退休的老文学院院长开的,不为盈利,就是
给老朋友吃饭,谈书的地方,里面的所有书集都是老院长的个人藏书。
正好翻到了本诗集,八十年代印刷的,纸页都黄了。
杜老随意翻了几页,正好翻到了某一页,手停下来了。
他从口袋里戴上老花镜,有点儿颤颤巍巍地念起来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周齐一愣,抬头“您念的是”
杜老望了一眼傅野,说“傅野说他不喜欢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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