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大逆不道
整个林府都为林羽炽的婚事忙碌起来,林羽泽在院子里发着呆, 看着府里挂上喜庆的装饰, 心里也有一丝开心。
林羽炽那样呆不住的性子, 真不知成了婚后会怎样。五公主才刚及笄, 这么小的小姑娘,总觉得一朵好白菜被自家哥哥拱了。
想曹操, 曹操到。
“小羽, 最近身体可大好了”
一身青色的官服, 显然是刚从宫里述职回来,就急匆匆的来看林羽泽了。才一月不见, 林羽炽给人感觉沉稳了许多,脸上冒出来还未来得及刮的青色胡茬,平添了几分成熟。
上个月还是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模样, 今日还真看不出来了,人要变起来,可真快。
林羽泽“哥哥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林羽炽看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不错, 笑道
“这不是快到成亲的日子了,陛下开恩让我提前回京,巡按一职,真是跑死个人。”
两人坐在院子里, 让下人上了些吃食, 给匆匆忙忙回来的林羽炽垫垫肚子。
林羽泽想着林羽炽曾经的模样, 感叹“我这一觉醒来, 你都要娶公主了,真没想到。”
林羽炽抬起茶壶给林羽泽加水,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和五公主自幼相识,你也与她见过的,不过你整日里只和陛下待在一起,估计对五公主没什么印象。以前我混日子,不好连累了人姑娘家”
一旁侍奉的侍女看见林羽炽拿起水壶,惊呼“少爷,别”
还未等倒着水的林羽炽反应过来,自家妹妹突然起身挥手将水壶一把打掉,后退数步,整个人紧绷的站在原地。
院子里所有人静止了几秒,反应过来的侍女忙招呼下人收拾砸在地上的水壶。
“这、这是怎的了”林羽炽满脸莫名。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林羽泽僵硬的说道
“没事,就是听不得水声。”
清醒后,林羽泽以为除了偶尔做个噩梦回到诏狱就没别的了,没想到,落下了这个毛病。
心觉烦躁,林羽泽打算回自己屋子,林羽炽追上来拉住她。
林羽炽满脸紧张,眼神闪烁着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林羽泽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她,又不是断手断脚残疾了,用得着比出那种愧疚的表情吗
“就是有点后遗症,没什么,过段时间就好了。”
林羽炽急的眼睛都红了“父亲说你没受什么罪,你们是不是在骗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林羽泽想翻白眼,听上去感觉她好惨的样子,林羽泽无奈的说
“父亲没骗你,就是有个老妖婆总把我头往水里按,现在对水有点心理阴影,你看我好胳膊好腿的好得很”
林羽炽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太没用,让你去朝堂上滩浑水”
林羽炽越这样,她心中的烦躁就越甚,她厌恶别人的同情。
“怎么就忘了你自己说的话,人各有志,即使哥哥在朝中为官,我也不是安心困于后院的小姑娘,还是要出仕的,这回的事,说来也是我自己蠢”
兄妹两说了好一会儿,林羽泽才把他安抚好,让他别丧着脸,过几天开开心心的把公主娶进家门。
第二天林羽炽穿着一套大红的喜服来问她好不好看,林羽泽又翻了个大白眼,什么时候林羽炽这么在乎自己的外表了。
“到时候来随礼的人大多是王公大臣,连陛下也会亲自来,你知道我自小混日子惯了,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林羽炽脸上除了紧张,却没有属于新郎官的兴奋与期待,林羽泽问
“听母亲说五公主是哥哥自己选的人哥哥不喜欢她吗”
林羽炽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淡淡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公主门地高,对我将来的仕途有助益,且我和她也算熟悉,她去年也正好及笄了,我便向陛下求娶了她,陛下问了五公主的意见,也就赐婚了。”
林羽炽不想再提及五公主,就取笑林羽泽“倒是小羽,什么时候和陛下成亲啊”
林羽泽惊讶,他记得原主没有告诉过她哥哥她和女皇的事“哥哥怎么知道的”
林羽炽笑道“以前在国子监进学,宗室、伴读还有大臣的子弟都在一起念书,大家都广交良友,唯独你和当时还是公主的陛下整日腻在一起,对别人都冷冷淡淡的,唯独与陛下亲密,我是你哥哥,还能看不出来么”
这么说来以前在国子监时,两人还是广撒狗粮的那种林羽泽感到羡慕,那时候没什么烦恼,不像现在。
在林羽炽正式娶亲的前两日,林阁老让林羽泽去茶室找他。
精致的茶具里放着散发清香的茶叶,滚烫的开水极其缓慢的贴着茶盏边缘倒进去,水汽袅袅升起。
知道林羽泽现在听不得水声,林阁老倒茶的动作也非常缓慢。
待茶水倒好,林阁老突然说。
“这屋子里,你若是觉得这些支撑着屋顶的柱子腐朽了,想要换掉。直接斩断,只会让房屋倒塌。屋顶上的人会摔下来,屋内的人也会死。”
“特别是那几根顶梁柱,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要如何才能换掉”
“先从不重要的几根开始换,然后顶立新柱,用来替换想要废掉的顶梁柱。”
林羽泽懂林阁老的意思,屋顶上的人便是君王,屋内的人就是百姓,他们这些臣子,就是这些砖墙梁柱了。
林羽泽“父亲的意思,要把朝中的贪官污吏治罪,必须慢慢蚕食,替换上自己的人”
林阁老点点头,又摇头道“道理简单,做起来却不可为之。”
林羽泽直起身子“为何不可为”
林阁老抿了一口茶“你需要自己的党羽,用那御史老匹夫的话来说,便是结党营私。”
林羽泽道“若是能肃清朝政,结党营私又有何妨”
林阁老并未接话,却道“泽儿,你久未出府,今日与我一道出去走走。”
自林羽泽出了事,府里的守卫增加了许多,只要出行,明里暗里带的人也更多了。
林阁老带着林羽泽一路走,身边跟着的仆从太多,走在京城里太过张扬,就往郊区去了。
林阁老“前几日为父在街上看见一名乞儿讨食,卖馒头的妇人心善,给了他两块热腾腾的馒头,却不见他吃,反而装进布袋里,往这郊外赶。为父派人尾随而至,下人说,每天都有数名乞儿,挎着破布袋子急匆匆赶来这废弃的庙里,将自己所乞讨的铜钱、食物交给了一名魁梧青年。”
顺着林阁老抬手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小庙,屋顶破破烂烂,却都用木板碎瓦重新修补过,显然这里是有人常住的。
两人走近后,门口依着门槛打瞌睡的小乞丐看到有人来,杵着破棍子起身撒丫子就往庙内跑,脚上破洞的布鞋甩飞了都没顾上。
不过片刻, “嗒”、“嗒”的声音密集的响起,想来庙里的人鞋都没能牢牢穿在脚上。
数十名乞儿拿着木棍、镰刀涌出来,看着林家父女两人与身后的家仆,一脸戒备。
最后一名年纪轻轻,身材高大的青年骂骂咧咧的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把刀。
“老子就睡个午觉都不得安生,谁来捣乱了”
看到林家众人衣着华丽,脚步一顿。
“喂,我说你们,这庙我们占了,你们要是想路过休息找别的地方去。”
林阁老也不说话,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大包碎银子,解开绳结,抓着钱包手腕一翻,碎银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庙里的乞丐们呼吸一窒,视线粘在地上的银子上,露出贪婪的神色,有人情不自禁地往前挪了一步,剩下的人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纷纷往林阁老这里跑。
后面的侍卫急忙上前围在林阁老身前,钢刀拔出往前一挡,乞丐们再不敢往前踏近。
林阁老依旧气定神闲,“你们把头领绑来,老夫这些钱便归你们了。”
魁梧青年人的脸色霎时间一垮,警惕的看着所有人。
“老匹夫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要干什么”
林阁老见小乞丐们还犹豫着,又唤下人拿来一个包裹,同样一倒,脚尖前堆积的碎银小山一般高。
不少乞丐呼吸都急促起来。
林阁老“最先去抓头领的人,老夫给他一枚金元宝。”
林阁老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刚刚还带着犹豫神色的乞丐们脸色一变,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冲向那名青年,
刚刚还团结一致的小小丐帮,现在人人都疯狗似的,互相撕咬。
等那个头领灰头土脸的被压过来时,乞丐们几乎都负了伤。
“贵老爷,说好的钱呢”
林阁老给了钱,就带着林羽泽和一帮侍卫仆从走了。侍卫一撤,乞丐们忙着去抢地上的碎银,手上拿不下就用下摆兜起来。
分完了银子,所有人看着还被破布条捆着的青年,都一脸懵逼,让他们绑了头领,然后啥也不干就走了莫非刚才那位贵老爷是财神降世
林阁老带着若有所思的林羽泽走着,林羽泽知道父亲带她来看这一出,是故意为之,顺着在府里林阁老反驳她无法建立起自己人脉的话想,明白了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林羽泽眉头一颤,一脸晦暗。
林羽泽:“若是我不同流合污,就一定没有人跟随我么”
林阁老捋着胡子“何谓权,掌人生死、强取豪夺”
“何谓利,家财万贯,娇妻美眷。”
“你给出足够的权利,自然有数不清的人为你做事,唯你马首是瞻。那青年孔武有力,又是个狠角色,能带领乞丐们占下这座废庙,乞丐们自然也愿意将讨要的东西交给他。只不也有不少乞儿,半路上将讨要的东西吃了部分,剩余得才交上去。”
林羽泽“莫非那青年不知道么”
林阁老摇头“没有那个君主不恨贪腐,可若是人无欲无求,君主又如何控制他的臣子呢莫非人人都是圣人什么都不求得为你肝脑涂地,可能么”
林羽泽犹豫了一番,还是站在与林阁老相反的立场上问出她的问题“我记得大夏初立那几年,武帝杀了不少臣子,其中贪官污吏就不少,同样是臣子,为什么武帝能杀,陛下不能杀”
颇为讽刺,林阁老作为文臣集团的头号人物,林羽泽却在问他为什么陛下不敢杀他这个首辅。
林阁老看着林羽泽轻笑,这孩子,还真是什么都敢问。
“武帝是建屋子的人,在大夏的威望,后人无人能及,百万大军牢牢握在手中,御驾亲征十数年,即使是一名小小的士兵,亦知道自己只要跟着武帝,最后一定会有田舍赏赐给他。当今陛下一出生便在这顶上,屋里的百姓只看得见砖瓦梁柱是谁,可看不到顶上之人是何人。”
回到了林府,林阁老屏退左右,说话再无顾忌。
“说句大不敬之言,你看如今的陛下,手中有什么兵权在几个大都督手中,士兵只识将军,不识陛下;朝堂之上也受制于内阁,但凡朝臣反对施压,陛下便无计可施;皇室宗族各自为政,一团散沙不成气候。就连锦衣卫,也让宗亲夺了去。”
林羽泽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口吻十分平淡“这不正是你们造成的局面么”
林阁老饮下一口茶,道“当下之态,众望所归 ,陛下只要不争不夺,她的皇位便会稳稳当当。”
林羽泽“若是陛下想要铲奸除恶呢”
林阁老语气冷淡“陛下的幼弟拓跋将昌如今也到了总角之年,陛下尚无子嗣,另立新帝并无不可。”
林羽泽“父亲在陛下亲政前,可谓独掌大权,为何不自立为王”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女儿口中脱口而出,听得林阁老难得一愣,像是今天才认识自己女儿一般,盯着林羽泽没有表情的脸看了许久。
“往日为父还是小看你了,比起你哥哥,还是你更适合朝堂。”
“虽大逆不道,为父当初却也想过,之所以放弃,无非是名不正,言不顺。拓跋家为帝,已传承数百年,现下百姓虽苦,却依旧可以果腹,外敌频频骚扰,却也不是大患,就算国力不复当初,也依旧稳稳当当。”
“若想改朝换代,除非你获得众臣支持,且”
林羽泽忍不住问道“且什么”
林阁老深深的看着林羽泽,每个字都仿佛砸在林羽泽心上“且陛下愿意,禅位于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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