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童养媳

    “老林不是我说,你居然娶一个残缺之人,我钱正这辈子没服过谁,现在可算遇着了。”

    林羽泽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不就是不能说话吗,怎么感觉你们这么在意呢?”

    钱正得意起来,说:“你也算是问对人了,这几年走南闯北,我老钱别的不说,这见识还是有点的。”

    钱正把猪食全倒进眼前的食槽里,也不管后面的猪没吃的,把盆倒扣在地上,坐上去开始说:

    “现在你很难再见到残缺之人了,大多活不过幼年,有被抛弃的,也有被双亲杀死的,但我听说以前不是这样的。”

    “前朝皇帝,和自己的亲姐姐乱.伦,生下了三个孩子,一个傻子,一个哑巴,一个瘸子。

    皇帝强硬的让那个瘸子继位,后来就亡了国。本朝开国皇帝对残缺之人厌恶至极,听说还留下了祖训,宫里但凡有残缺的婴孩诞生,就必须溺毙,怕这些孩子影响国运。后

    来民间也开始效仿,大家都觉得有残缺之人的门户都会家破人亡,特别是有些舍不得抛弃残缺孩童的人家,最后还真是不得善终,所以嘛。”

    钱正看了一眼林羽泽:“老林你看着像个读书人,现在却流落到来充军,可见老人言,不可不信呐。”

    林羽泽无语,明明听着是前朝皇帝昏庸残暴,居然怪罪到残疾人头上,这开国皇帝是不是重点找错了。

    可想起缠足的陋习,她也就明白了,在缠足盛行的年代,那些不缠足的女子,同样受尽冷眼和压迫,无数“天足”妇女被家人丈夫抛弃。

    林羽泽越想越气,“哦?是吗?你们这里是不是外子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都喜欢说是因为娶妻不贤,才导致的?”

    钱正没懂林羽泽怎么突然扯这个,说:“也有这样的说法。”

    林羽泽讽刺道:“你们这些外子就不能承认是自己不行,非要找个替罪羊才安心吗?”

    钱正哑口无言。“你不也是外子?”

    林羽泽叹气:“我已经羞于与之为伍了。”

    钱正:“......”

    “不是我说,你不是也嫌弃你媳妇儿吗?”

    林羽泽:“没有嫌弃啊?”

    “那你怎么不碰她。”

    林羽泽翻白眼,外子的脑子里就一天想着这件事吗?

    “她跟我一起长大,拿我当妹妹对待,我......把她当姐姐。”

    老钱哈哈大笑:“你可别逗了,不就是童养媳嘛,还姐姐妹妹的玩上瘾了。”

    对狗娃和霍将离两人的关系,林羽泽坚信自己的判断:“有次——不提也罢,她不喜欢和我太过亲密。”

    老钱看傻子一样看她:“哪有内子不矜持的,你不主动点,别想开荤。”

    林羽泽并不认同这样的“直男”言论,反驳说:“我主动了啊,结果把人吓哭了。”

    “唉,真是的,看你平时挺聪明的,咋两口子之间的事一窍不通呢?哪有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是个内子都得被你吓哭,你得徐徐渐进啊!”

    “好吧,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林羽泽竟然无法反驳。

    接下来的活,林羽泽干的心不在焉,总想起河东村的霍将离来。

    这世界对残疾人偏见太深,自己不在,霍将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而且外面的世界好像一点也不美好,打完仗要不要回去呢?

    .______.______.______.

    数日后,就在林羽泽觉得日子要淡出鸟来时,战争的号角吹响了。

    北狄的军队休养了一个月,终于开始进攻了。

    像林羽泽这样充军的士兵很惨,没有很好的甲胄和装备,她们这个十人小队伍除了每人有把刀和长矛外,就只有三块盾牌。

    至于马匹,那就更别想了,养一匹马的费用可以养六名士兵了,她们这种充军的炮灰是不可能分到战马的。

    阵型一直在缓慢推进,林羽泽几人在最前面的头阵里,她抬起头,极目之处,已经能看到北狄画着狼首的旗帜了。

    林羽泽握着长矛的手直冒汗,开什么玩笑,她连鱼都不敢杀!让她去杀人?

    她的队伍里,就钱正一个见过血的,据说小时候乞讨时被别的乞丐欺负,她气狠了就把人按在地上打,居然把人打死了。乞丐死了没人会在意,所以跑路的钱正也没被抓。

    如果林羽泽想要完成任务当上百夫长,需要杀敌一百,而军队里记功劳的办法,是按敌军人头来记的,美其名曰“首纪”。

    按照传统的打法,一个小队十人,四个人负责杀敌,剩下的六人中三人防御,三人割脑袋。但也不一定,队形由队伍的什长决定。

    想到要割一百个脑袋,林羽泽仿佛能看见堆成山的头颅,脖颈处还滋滋冒着血。

    “呕。”林羽泽干呕一声,钱正很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保守起见,林羽泽决定,三人杀敌,五人防御,两人割脑袋。几个人都没什么意见,立了军功也是首先算在林羽泽这个什长头上,其余人自然是保命要紧。

    作为炮灰方阵,很快林羽泽她们面临第一波密集的箭雨攻击,三个人拿着盾顶在前面,林羽泽站在队伍中间,眼疾手快的拿着刀把飞来的箭矢挑飞。几个下属看得目瞪口呆,都觉得自己命好,跟对了老大。

    三波箭雨过去,马上就要短兵相接了,炮灰方阵死伤惨重,队形早就散的不成样子,每个小队活着的人聚在一起开始进攻。

    也就林羽泽几人现在还毫发无伤了。

    “按我说的摆好阵型,钱正你们三个负责杀敌的去前面,砍头的走后面,我和其他四人负责防御,前后左右中间各一个随机应变!”

    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心里万分恐惧的林羽泽却没有时间去害怕,全神贯注的盯着有没有人攻击她们的队伍,得益于凌波微步和太极拳的武力加持,差点被砍中的猫蛋被林羽泽及时拉开,一把长矛刺来,林羽泽轻松躲开。

    内力飞速的消耗,林羽泽的动作开始变慢,大家身上渐渐开始出现伤口,但都没有致命伤。

    步兵的交锋差不多结束了,晋国小胜,接下来就是骑兵的事了,林羽泽几人拖着被砍伤腿的张喜凤回到后方。

    负责割脑袋的两个人腰带上挂满了人头,林羽泽一眼都不敢看。回到临时营地,军医给几人包扎伤口。

    林羽泽手上不知沾了谁的血,她拿出水壶,倒过来抖了几下,一滴都没有了,又在裤子上蹭了几下,干涸的血迹始终擦不干净。

    放弃把手弄干净,她闭上眼睛,坐在那里浑身发抖。

    回来的人里,杀红眼尤觉得不过瘾的人有;捂脸哭泣的人有;像林羽泽这样被吓傻的人也不少。

    过了几个时辰,骑兵也回来了,比白天去的人数少了很多,有些马匹跟着回来了,原本上面坐着的骑兵却没了。

    晚上,除了钱正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睡着了,林羽泽和其他八个人谁都没闭眼,没出息的猫蛋甚至哭着喊娘亲,只是没人会嘲笑她。

    林羽泽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噩梦,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惨叫、哀嚎一直不停的在脑海里回旋。

    她后悔了,为什么不听话的在河东村里做一个人渣呢?反抗系统果然没有好下场,至于霍将离,她已经没工夫再想多余的了,她只想把那些血腥的画面从脑子里抹去。

    天边露出鱼肚白,北狄没有再次进攻,林羽泽高兴得差点没哭出来,随后晋国这边也撤军回到了军营。

    每个队伍开始计算军功,林羽泽她们砍了十个人头,不算多。

    别的队活着回来的人几乎每人都有四五个人头别在腰上,但是像她们这样十个人去十个人回的,没有。

    连百夫长张朝忠都怀疑这十个人是不是趴地上装死了,林羽泽解释了自己的战术,以防御为主,再加上她们确实带回了十个北狄的人头,张朝忠才放下疑心,还对林羽泽的战术颇为赞许。

    “不贪功冒进才是上策。”张朝忠手里一百个士兵,现在只剩五十多个了,她也非常心疼。

    因为张朝忠的赏识,林羽泽获得了令她无语的额外奖励,她可以挑个军妓放松一晚。

    在九人幽幽的眼神中,林羽泽带着静儿再一次消失在帐帘后。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块没人的地,这一夜很多士兵弄出的声响比上回要大得多。

    林羽泽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静儿也像上次那样静静的坐在一旁,林羽泽觉得这姑娘真是人如其名。

    夜风轻轻拂过林羽泽的脸,静儿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让她想起了霍将离,自己离开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柱子那个愣头青欺负,还有村子里一堆三姑六婆有没有找她麻烦。

    要不打完了战,就回去吧?反正积分也够了,回去待个五年,直到离开。

    林羽泽思想左右摇摆着。

    放空思绪的林羽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体久违的放松,渐渐从血腥的阴霾中缓过来,侧头看向望着夜空的静儿,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士兵们这么渴望内子,大概柔弱的内子是士兵刀口舔血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林羽泽眼神暗了暗,人的痛苦,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转嫁给无辜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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