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干净,无精打采地吃了早餐,秦时月假意出门上班,实则搭上公交车,来到荣安庄。
这是一处较为僻静的商区,附近都是写字楼。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个门脸,上面挂着个有点古朴风格的木牌子:辉月馆。
这里是林师兄开的运动场馆,也是他们朋友之间的“秘密基地”。
秦时月打开门走进去,在门廊处脱了鞋,踏上那一片铺着木地板的空旷场地。迎面扑上来一个瘦高人影,一把搂住秦时月的脖子,差点把她撂倒在地,这家伙还欢快地大叫:“师姐好久不见!”
“乔师弟,你别闹!”秦时月正在挣扎,另外坐在角落里的几个已经换好道服的人听到动静都出来了。为首的皮肤白净,个子高高,长相虽说算不上美男子,但细高的鼻梁是优点,加上柔和的眼神,轮廓棱角不多的脸盘,典型一个邻家阳光大男孩,也挺招人喜欢。
他就是秦时月大学时代的同系学长林咏澜。
林咏澜读书时就剑走偏锋爱上了体育,尤其喜欢对抗性的运动。他参加了好几个社团,最后凭着爱社交、好人缘成为了剑道社的社长。
毕业以后考了三段,干脆以兴趣为业开了一家道馆。他自己既是老板又是老师,培养学生打比赛,干脆不干市场,在他的竞技体育道路上一路飞奔,一去不返了。
秦时月上学时看了一部名叫《竹剑少女》的漫画,觉得女孩子打剑道英姿飒爽、很帅气,在林咏澜的忽悠下加入了他的剑道社。
她打剑道的形象的确很是飒爽。穿上上白下蓝的道服往那里一站,如同摇曳的铃兰清新夺人,尤其在整个社团常年稳定男女比例3:1的情况下,漂亮的女孩子简直就是吸引新社员、留住老社员的绝对动力。
当初是社花,后来是馆花,在乔师弟没来之前,道馆招新和留住老会员全靠她。技术什么的她从不用练,晃一晃就好了,毕竟谁也舍不得打。
毕业了之后,秦时月来道馆就是会会朋友。毕竟忙于事业,练也没时间练,技艺就逐渐荒废了,以至于到现在为止新买的那套护具都没穿上过。
“咏澜学长。”秦时月收起一脸的疲惫,礼貌地打了招呼,“朱师兄,傅师兄你们好。岳秋师兄,李师兄早上好!”
林咏澜身后跟着的朱泰明和傅勇都是林咏澜的死党,大学时代同在社团玩的,毕了业也一直在一起。朱师兄生得老实憨厚,傅师兄身材精壮削瘦,三个人形影不离。
岳秋和李晓东也在,只是远远地打了个招呼,这两个都是开馆以后一直来玩的老人。
难得今天不是公休日,但大家都在。
林咏澜撵走乔师弟,替秦时月解了围。这活泼好动的乔师弟高个子白皮肤,大名乔落枫,今年才上大二,是这群死党里面最年轻的一个。
虽然进馆的时间不长,但林咏澜最喜欢这位乔师弟。天赋异禀,学得快、体格好,技术突飞猛进,以后打比赛就靠他了。
乔师弟仗着年龄小,专爱和秦师姐开玩笑。但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这小子喜欢秦时月,他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谁都看得出来。
秦时月环视了一番,差不多也有一月没来,馆里还是那么冷清。这个点钟各处都陆续下班了,学生也放了学,来练习的学员也稀稀落落,每天打卡报到的还是这些老会员。看来今天学长的大课又开不成了。
“师妹,你怎么管朱师兄啊傅师兄他们都叫师兄,就管我叫学长呢?这样听起来多见外啊。”林咏澜一边跟着秦时月帮她刷课时卡,一边从柜子里帮她拿出洗干净的道服。
“谢谢学长。”别人的衣服都是自己收纳换洗,放在馆里洗还要收费。只有她的,馆里的师兄弟们天天抢着洗。
林咏澜办这个场馆不容易,因为区位不好,也没有高段位的老师,学员稀稀落落,都是勉强维持经营,热闹的地段他租不起。
但林咏澜从不失落,每天仍旧笑呵呵的,迎来送往。
他常感叹:要是馆里能出个人才,拿个全国联赛第一就好了,哪怕是馆际友谊联赛也好,这下肯定能名声大振,报名的人就多了。
“叫别人师兄,叫你学长这样才显得你更特别嘛。”秦时月说笑着,进入女子更衣室。
进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她才背对着紧闭的门敛起笑容。
她今天不是来玩耍散心,也不是来锻炼的。她真正的目的,对着这些有着多年感情、天真烂漫的好朋友,根本说不出口。
打开属于自己的那扇柜门,里面静静躺着那身新买的护具,秦时月尚未穿起过它,她今天来正是想起了这套新东西。她要把这套价格不菲的护具给卖掉,换些现钱来还贷款。
“师妹,”门外响起了林咏澜的声音和敲门声,“一会儿换好衣服把你的甲给拿出来,我教你怎么穿。”
“嗯……好。”秦时月犹豫着答应。今天她本来连道服也不想换的,因为本就没准备练习。但大家这么热情,又不忍心扫了兴,于是换好衣服,抱着护具出了门。
“哦哦!恭喜师姐!”待她一出门,乔师弟就围上来鼓掌欢呼。
“恭喜我什么呀?”秦时月疑惑,见几个好友围坐在更衣室门口,满脸期待,顿感不妙。
“恭喜你上甲呀!你这东西放了也有小半年了吧?今天我们商量好了,要给你这套甲‘开光’。”林咏澜跳了出来,没等秦时月解释分毫,吆喝几个死党三下五除二,就给秦时月把除了面罩其他的部分都穿上了。
岳秋师兄是体育生,体格健壮,却有一张和善有棱角的脸。
他从身后变出一条头巾,忙不迭给她往头上戴:“师妹,这是师兄送你的。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可惜你一直都没来。”
“把面罩戴上吧。”林咏澜越俎代庖,拿起面就往秦时月头上扣。
秦时月本是拒绝的,但她拒绝不了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师哥把护具强行套在她身上,只好像布娃娃一样任由他们把自己装扮好。
“师兄,别了吧,穿上这些东西我连剑都不会拿了!”
林咏澜拿过一把竹剑塞她手里:“怎么不会?你看,戴上手套都成自动的了,想握不住都难!来,陪你师兄们练几下!”
秦时月赶紧摇头:“别逗了,师兄们都没穿护具呢,我也不敢打啊。”
“谁说让你打师兄了,是师兄们打你!来兄弟们,一起给师妹的装备开开光!”
噼里啪啦,师兄们欢呼着就冲了上来。竹剑跟雨点似的落在秦时月脑袋上,她立马被友好地打翻在地。
这下倒好,卖字还没说出来呢,成二手的了。
她都有点怀疑林咏澜是蓄谋已久,故意的。
本来是件伤心事,结果跟师兄弟们畅快淋漓地玩到了晚上。晚饭时间,林咏澜叫秦时月一起出去买点吃的,他要请客。
两个人在对面小店买了小吃和饮料,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独处时,林咏澜才说了实话。
“你有一个月没来了。今天来不会是打算卖掉护具吧?”
秦时月心中一凛,被他看透了?这么说他果然是故意的。
“我听说你爸爸病了就很担心,你又不回我消息。美婷不是跟你在一起工作吗?我只好问了问她你的情况,她说你最近负债,贷了很多款。”林咏澜很委婉,刻意没有提开除和官司的事,但秦时月脸色暗了下来。
薛美婷如果还算得是自己的好朋友,就不该把这些事都告诉他。
“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家里的情况我是一清二楚的。一下子用掉这么多钱肯定负担很重,你现在怎么样,经济上是不是有了什么困难?找到新工作了吗?”
面对学长的关心,秦时月食不下咽,淡淡摇了摇头。夏天投资集团里的事就不说了吧,太丢人。
林咏澜拍了拍秦时月的肩膀,学长的手掌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有些感动。人间还是有温情在的。
“师妹,有困难要说啊。虽然我知道你一向都很自立,但这不是让我们担心的理由。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卖了东西你以后就不好意思再来了。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馆的大家天天就盼着你来,你不来人就越来越少,你不来,小乔师弟肯定伤心死了。”
秦时月心思被学长说中,未免羞愧难当。
林咏澜劝道:“大家也是珍惜你的呀,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我都会帮你。我给你账号上打了一万块钱,你先拿去凑钱还贷。”
“不行,学长,我不能要你的钱。”学长做生意不容易,刨去运营的费用也常常捉襟见肘,一万元可以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钱秦时月决不能收。
林咏澜急了:“拿着,听话!你咏澜师兄一个大男人,虽然没有家财万贯,但这点钱还拿得出来。你可以记着,等你以后发达了有钱还我,但是现在必须接着,不许不要,不要就是不把我当师兄。”
“咏澜学长……”秦时月心里满是感激,不知道该怎么挑选感谢的话来说才好。
从前一帆风顺的时候觉得朋友就是一种情感消费。大家一起吃吃玩玩,投入感情纯为快乐,并不觉得遇到了大风大浪能互相帮得上什么忙。
可人生真的遭遇了低谷,他们纷纷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时候才明白,友情并非消费感情,购买快乐,而是仅仅因为投入了感情,走投无路的时刻竟还是朋友救了她。
关键时刻有好朋友,真的很安心啊。
林咏澜却不能容许她把“谢”字说出口,递过一杯柠檬茶堵上她的嘴:“赶紧吃吧,师兄请客,明天给你介绍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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