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皇太后太过固执, 便是太皇太后亲自劝说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皇上不得不过来遗憾地跟陈以祯说,只能暂时将一半对牌交给她。
陈以祯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放松,能少一半俗事烦扰,怎么看都是她占便宜。
皇上却有些叹息, 心疼,他握住她的手, 说“你放心, 母后只是一时在气头上, 过些日子就好了。”
陈以祯低下头, 轻轻一笑,没吭声。
皇太后能彻底放下心防,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皇上拉着她, 来到内室, 一块儿软到软塌上, 两人肩并肩,腿贴腿,挨得十分近,陈以祯低着头, 都能感受到皇上落到她脑袋顶灼热的视线,不知不觉,她脸上染上胭脂色, 安分守己的小心脏也开始扑通跳动起来。
就在暧昧的气氛一触即发时,双陆突然跳跳脱脱闯进来“娘娘,皇上”
眨巴眨巴眼,对上陈以祯松了口气的眼神和皇上冷冽得快要杀人的视线,她讪讪笑一声,退后一步,貌似打扰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那个,沛公公让奴婢问,要不要传膳”
皇上面色不虞,还有些未消散的余怒,不过这是她的贴身大宫女,他不好过多计较,只好冷淡出声,“传”
与此同时,陈以祯的声音响起,“不必,这几日都不必准备膳食。”
皇上诧异地看过来,就见陈以祯抬起眼眸,澄澈平静的眼底蓦的散开,就好似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一圈圈,一环环,涤荡起缭绕闪亮的戏谑,嘴唇一开一合。
“因为,这几日,臣妾都要去宁寿宫陪同老祖宗用膳啊。”
笑望皇上陡然僵住的脸庞,她眉梢一扬,“皇上忘了吗前日您还给臣妾送过点心呢。”
皇上摸鼻,无奈。
但不管怎样,最后,他还是和陈以祯一块儿去了宁寿宫,陪老祖宗一块用膳,老祖宗自是无限欢喜,虽说有捉弄的嫌疑在先,但年龄大了,谁不想孙辈绕膝前,更别说,她引以为傲的孙儿相貌俊美,孙媳倾国倾城,都是看一眼就可以增添好几碗饭的人儿啊。
对牌,同时也代表权力变更的消息紧接着在第二天由郑嬷嬷告知了各个部门。
当时,皇宫一个偏僻角落,内膳房,诸人都在忙乱地准备各宫的午膳。
当然,其中贾正和王大石单独被分到两个炉子前,倒不是内膳房排挤他们,而是他们几乎已经是纸上盖章的亲近钟粹宫派,也因钟粹宫的庇佑,他们都在上个月底成功荣升为主厨,可以自己单独做菜,也可以单独调用司务监送来的材料了。
他们能成功晋升主厨除了钟粹宫的原因外,还跟夏从琳有关,当时夏从琳协助皇太后管理宫务,没少利用手中的权利给钟粹宫找茬,当时内膳房在永昌宫的压迫下,有不少人倒向了夏从琳。
那些倒向夏从琳的人知道她跟皇后不对付,自然同她沆瀣一气,但他们不可能也没资格触摸到钟粹宫的门槛,只好通过欺负亲近钟粹宫的贾正和王大石来表明自己的衷心,那段时间,内膳房没少鸡飞蛋打,乌烟瘴气,当时那种情况下,内膳房管事虽说没有倒向夏从琳,但是面对欺负贾正和王大石的状况,他也不敢太过维护。
直至后来,夏从琳被赶出宫,钟粹宫再次一宫当大,深谙宫中法则的管事立即将那几个挑事的家伙儿赶出了内膳房,同时给贾正和王大石升了位子,以此来消弭他们心中的不满。
如今内膳房当中,贾正和王大石当真是最红火之人,往他们身旁靠的副厨和打下手的也是最多的。
如果是之前的贾正,难免会飘飘然,但经历夏从琳的事儿,他清晰认识到自己的定位,以及世态炎凉,因此反倒稳重成熟不少,至于王大石,他一直是个憨厚沉稳的人,自然更不用担心他会骄傲自大。
不过嘛,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贾正有些沾沾自喜,指使副厨的口气也愈发熟练。
就在这个时候,罕少在内膳房出现的管事突然走了进来。
“咳咳。”他咳嗽一声,微微耷拉的眉毛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衰败和温吞的气质,但只有内膳房的人才知道面前这位管事有多么锱铢必较和强势。
见他过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讨好地迎上来,“管事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贾正和王大石同样放下手中的事,迎过来,然后他们就见面对其他人高傲昂着下巴的管事大人,眼睛扫到他们,居然温和地放下下巴,笑着颔首示意了下,贾正心下诧异,他深知这位管事大人的脾气,虽然对他和大石这两个亲近钟粹宫的主厨有些许看重,但也绝没有这般温和好神色。
他心思翻转,几乎立时就锁定,定然是皇后娘娘发生了些事,所以才让这个老狐狸改变了对待他们的态度。
果不其然,他的猜测没有错,下一刻,管事大人就抬起下巴,居然能从那张脸上杂糅出恭敬和高傲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随后,缓慢道“太皇太后有旨,宁寿宫所掌宫权交还给皇后娘娘,从此以后,咱们内膳房就归由皇后娘娘掌管了。”
贾正蓦然瞪大了双眼。
紧接着,压抑不住的狂喜从他眼底蔓延。
管事大人笑呵呵地过来跟他和王大石说了会话,随后顺理成章提出告辞,目送管事大人的身影穿过墙角,贾正一下子疯了,他激动万分地抓住王大石的衣服,“兄,兄弟,你听到管事大人刚刚说什么了吗”
王大石笑呵呵地摸摸脑袋,“当然听到了,皇后娘娘重新掌管宫务,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贾正脸色通红,眼睛更是闪闪发亮,“可不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王大石老实憨厚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娘娘了。”
他比较忠厚老实,听见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皇后娘娘总算熬出来了,他还记得第一次与钟粹宫的结缘,那时候,酷暑正浓,他在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偶然间往外瞥去,却见一个着领宫大太监服的大太监,平常他见都见不到的人物,立在门外头,额角的汗哗哗往下流,看起来比他这个厨房里忙活的人还要热,衣服领子都湿透了,隐约透出里面的中衫,偶有小太监在旁边过,他就笑着试探着递出银子。
一连被几个小太监拒绝后,他没走,仍旧锲而不舍地守在外头,他犹豫了会,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他知道所有人都说他傻,欺负他,背地里说他坏话,但他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当时望见那一幕,他的确起了怜悯之心,但很重要一点是,内膳房隶属外庭掌管,即便有人听说他接济了皇后娘娘,也不会专门跟他一个小御厨作对,更何况,后宫里也没有那样心思险恶的人,当时,他只是想着,大家都不容易,他能抬手帮帮就帮帮吧。
此时,亲眼目睹皇后娘娘否极泰来,他比任何人都高兴得纯粹。
贾正转头看他,瞧见他脸上的真诚和纯善,不由摇头失笑,他这个兄弟啊,也只有他会这么单纯地看待一件事了。
不过,谁说不是一件好事呢。
指令正式颁布之后,钟粹宫的人也都很高兴。
尤其双陆,她几乎立刻颠颠地过来问陈以祯,“娘娘,咱们何时能召夫人他们进宫啊”
双姝和双陆都是陈家的家生子,她们两个的父母兄弟乃至祖母祖父也都是在陈家出生长大的,她们两个进宫近四年,见到家人的机会却数都数的过来,细想想,距离双陆上一次见到家人,也有一年多了。
陈以祯何尝不想念家人,但她揉揉双陆的顶发,道“恐怕一时半会是见不了了。”
“啊为什么您不是有掌宫权了吗不是可以召命妇觐见了吗”双陆不解。
陈以祯无奈苦笑,“哪有那么容易,你别忘了,我祖母,大伯母和母亲身上的诰命都被皇上给撸了。”
她也是昨晚才想明白,不是有了掌宫权就可以见家人了,首先家人都有诰命在身,即便无人有诰命,也最好找个有诰命的人领着进宫,这样才符合礼节,当然了,她也可以直接宣召,不在乎那些曲里拐弯的规矩,但这不是硬生生地将把柄往皇上手里塞嘛,皇上本就看陈家不顺眼,再看她刚拿到掌宫权就迫不及待地宣陈家人进宫,他那个小心眼,不生气才怪。
双陆傻眼。
“那怎么办”
陈以祯叹口气,安慰她,同时也是安慰自己道“不着急,日后有的是机会。”
更何况,宫里的事情传到宫外,陈家和大堂姐那里,想必都会受几分庇佑吧。
她猜得没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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