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之躯（8）

    有奸细。

    敌在暗我在明, 所以不得不做些什么, 查证, 亦或者逼出什么。

    所以季无忧出现在了这里。她喝着酒咳嗽起来, 眼前突然有了一道黑影。

    季无忧没有抬头, 低头饮酒，头上的纱幔垂下，把周围的一切都掩住了。那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坐到了季无忧身侧，一手按在了季无忧去拿酒壶的手上，带着几分阻止之意, 语气柔和，又带了几分担忧道：“酒会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季无忧停住了手，抬了头掀起帷帽一角的纱，对着高夫人笑了一下，却没有什么笑意，然而多多少少有些安抚的意味的：“夫人说不喝，我就不喝了。”

    高夫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季无忧却先一步说话了：“走吧, 我们回去吧。”她为那牺牲的千余将士心痛, 却并没有自责愧疚到自怨自艾, 将一起归咎自己，当真需要借酒消愁的意思。

    见惯了战火以及牺牲，她深知, 找出宛城的奸细，才是给那些将士报仇。

    她看起来太镇定，太理智了，反而让人觉得是强撑。如果不在意，不担心，不痛苦，为何又要来喝酒呢？高夫人目光之中更多了几分怜惜，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没事的，会没事的。”她重复着，不知道是劝说季无忧，还是催眠自己。

    “嗯。”季无忧应了一声。她又不是单纯来这里喝酒的，只是为了放出一些消息罢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是否露出马脚来了。

    然而，这等消息放出去后，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钓鱼总要有些耐心的，因而季无忧并没有太过心急，转而有意无意的探查起之前的端倪来。

    计划只有宛城高层知道，而当时的情况，确实也很奇怪，并不能算作一场真正的埋伏。也就是说，也许不是高层透露，而是他们商谈时，被人无意窃听了些许。这算是猜测，当不了真，具体还得查证。

    在有了足够的诱饵之时，露出马脚也就不足为奇。而一些事情，只要是做了，多多少少总会留点痕迹的。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那个奸细，似乎格外存得住气，就像是根本不存在的一样。

    辽国的奸细没找到，却找出好些个潜伏于边关的不明势力的探子。初步探查，发现跟朝廷有些关系之后，季无忧就失了兴趣。边关兵权么，总会有些野心家想要沾手的，这并不奇怪。季无忧倒不是想清洗什么势力，目前也没有这个心情，这会儿只想找出那个导致了众多不必要牺牲的奸细。她并不怕得罪什么人，因而把人投入了监牢，等待日后处理之后，她又继续探查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不是她要的结果，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季无忧定下心，细细回想各种细节。然而那些思绪浮沉，却又很难让人抓到头绪。她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莫名觉得这件事复杂了起来。这也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奸细泄密事件。事实上想起来当时情形，确实也过分蹊跷与奇怪了。其中或许，另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她打开了系统：

    目前使用英雄：破魔之箭伽罗（详细），破灭刃锋铠（详细）

    其他英雄：无。

    活跃度：43

    浸入度：68

    感情值：51

    模式：随机召唤模式，夜晚附身模式，√全天浸入模式。

    她又切回铠看了一眼，浸入度79。虽然铠出现的次数和时间都要比伽罗少，但是浸入度却比伽罗来得高一点。

    扫过一眼，心中有数之后，季无忧才看起其他，她一下怔住了。

    当初看见的倒计时，已经没有了。

    李白和明世隐的图像都已经亮了起来，李白一手负剑，白发飞舞，眼神睥睨，说不出的潇洒肆意；明世隐手捧牡丹，垂眉敛目，面容隐于半明半暗之中，神秘妖异与出尘并存。而同在那一行的上官婉儿与诸葛亮，呈现出一种眼熟的系统错误。

    虽然她如今身在......也许能说是朝堂，但是对江湖也有两分了解，这个世界，与她先前经历过的那个世界，或许同属一个朝代，然而江湖势力却完全不同，许多江湖人的名头，她闻所未闻，而那个世界出名的人物，也不曾在这个世界有过名声。那么......李白和明世隐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况？他们又为什么能够使用？到底是单纯的系统错误，还是其中另有缘由？

    季无忧看着系统，却迟迟得不出一个缘由来。想不出来，她也就放弃思考了。反正无论如何，这算得上一张绝佳的底牌。收集成功的李白，单论剑术，便说天下无敌，也毫不过分。而明世隐的占卜......从某方面来说也很犯规。季无忧沉下心思，关了系统。

    辽国奸细的事情，一直没有头绪，只能无奈搁置。而那些下属，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们一直放在戚少商那里不接回来的。说到底，戚少商人品再值得信任，他是山匪，她的那些下属却是士兵的，两者有一种近乎天生对立的关系。而且有些事情，也不适合戚少商知道。

    如果跟戚少商很熟，她当然可以写封信就完事。然而并不是。所以季无忧到底又找了个时间，去了戚少商的营寨接人。

    戚少商倒是没对她把人放在他这里有什么意见，见到季无忧的时候，甚至很高兴。江湖中人，大多数是豪爽且义气的。戚少商犹且是。

    听说季无忧要把人带走的时候，戚少商命了人，送了一个盒子过来，而后递给了季无忧。

    “这是什么？”季无忧疑惑问道，却没有伸手去接。

    戚少商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季无忧问道：“你把我当朋友？”

    “......”季无忧沉默了一下，而后隐约想起确实是有这一茬，即便他们两个后来没有过多接触，朋友一词，在她心里等同于无，但是她曾经是答应过的。

    “我把你当朋友。”季无忧道。

    “那你就不该给这些东西。在你遇见困难危险的时候，能想到我，我很高兴。”戚少商笑了起来，他时常紧皱的眉翼舒展开来，有一种爽朗的江湖豪气。

    说到这个地步，季无忧就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了。

    当时收下这些东西的，并不是戚少商本人。而他这个人现在做出这种事情，实在不奇怪。

    季无忧叹了一口气，却只是摇头：“有些东西是不当免的，你有偌大一群兄弟要养，正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才更不当理所当然给你带来许多麻烦，让人对你不满。你已不必说了，既然送出去了，我就不会再收回的。”铠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气质，当他以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莫名就给人一种绝无转圜的余地感觉。

    这种事情，推来推去委实没什么意思。本来季无忧所来也只是为了领走手下，因而说了这话之后，就有些起意要离开的意思了。

    戚少商当然并不想就这么让她离开，他也不是太过扭捏的人，果然是不再提了，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你的伤还好吗？”

    当时戚少商见到季无忧的时候，她委实是有些狼狈的，身上满是鲜血，身后残兵败将，即便算是打了一场胜仗，这等形势却也十分凄惨。

    “已无大碍。”作为天生的战士，在伤口愈合方面的能力，也算是很强大的。

    “能喝酒吗？”戚少商又问。

    “可以。”

    男人的交情，在酒桌上最易增长，古今皆是。喝了点酒，两人的关系果然拉近了不少，至少原本的距离感，是消失了不少。

    与戚少商做朋友，是一件很值得人愉悦的事情，他这个人够豪气，也讲义气。

    “你听说过边关那一战吗？”

    季无忧眉心一跳，闷声应了一句。

    铠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公之于众的事情，即便已经有不少人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深入敌军腹地，于百万军中擒贼擒王，这等伟绩，我和兄弟们都好生佩服。”戚少商道，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季无忧。他这个人倒没那么多心眼，也没有试探太多，就直接问了：“是你吧？”

    季无忧很少骗朋友，除非实在迫不得已。她听了此话，沉默了一下，却只是喝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不是朝廷中人。”半晌，她道。她确实不是，一个编外人员而已。

    “我们收到烟花的地方......”

    并不等戚少商说更多，季无忧打断了他，竖了食指于唇畔：“是我。此事，烦请保密。”即便有半张面具，她的神情仍然显得有些冷峻。

    如果细究，不可能不露端倪，这时候就不适合模棱两可任人脑补了，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戚少商愣了一下，隐约也明白了过来什么：“好。”他的神情也郑重起来：“此一战实在令人敬佩，意义更是重大，边关多年战火，或可一歇。无论如何，容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