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疑云(2)

    人群哄散开来, 不远处的一切, 便由此落在了季无忧眼中。

    那是一匹惊马,正发了疯一样往这边奔来,过处人群纷纷避让, 只一个年迈的妇人, 因着脚步颤颤,也不能及时避开, 正在了道路中央。这样一匹惊了的马,一脚踏下去,只怕没她的活路了。

    一眼看出现在的情形,季无忧狠狠皱起了眉头,几乎没做太多的思考,她一把掀开帷帽, 即刻便拉弓引弦搭箭,其动作之快, 行云流水,几见残影。箭矢射出,马直接应声而倒,一箭毙命。连一声嘶鸣都没能够发出。而彼时, 马倒下之地, 离那老妇人所差,也不过半尺之遥。

    受惊是肯定要受惊的,只是到底命是保住了。见这一桩突发事件平歇下去,有人朝着老妇人那里围拢了过去。

    季无忧松了一口气, 收回弓箭,弯腰去捡起之前情急之下扔下的帷帽,拍了拍灰尘,正要戴上帽子过去瞧一瞧老妇人现在的情况时,突然听得人群里传来了一声惊呼:“那是边关回来的那位女将军吗?......”

    班师回朝的时候,见过她的人还是不少的。这也是季无忧非得戴上帷帽的缘故。

    眼见着有人又向她围了过来,更有不少看热闹的。季无忧沉默了一下,一把扣上了帽子,遮掩了自己的容貌,转身离开。那么多人围过去,想必也会有人把她送医,相反她被人认了出来,还过去凑热闹,引起交通堵塞,那老妇人的情况才会更加危险。

    刚走出半条街不到,季无忧便撞上了一个人。

    “姑娘......”季无忧抬眼,那是个锦衣的公子,容貌倒也还算不错,但是比起铠来,却犹如云泥之别了。

    “嗯。”季无忧应了一声,错过他就要走,却又被喊住了:“等等——”

    “这是你的钱袋吗?”

    季无忧转过头,看了一眼,他手中雪白的钱袋上有着两个黑手指印,上边绣着一株醒目的红梅,凌霜傲雪,格外有意境。果然是她的钱袋。她是不爱带钱袋这种东西的,也没有这种习惯,放系统里面它不香吗?然而后来高夫人给她亲手绣了一个钱袋,一片心意,她也就随身带着了。原本她还想去找一找那小孩,把钱袋拿回来,却不想这么快,就有人把钱袋送回来了。

    季无忧点了点头:“多谢。”

    那锦衣公子也许是怕季无忧误会,连忙解释道:“先前我见姑娘被偷了钱袋却毫无察觉,而后进了一家茶馆,便吩咐让家丁去把钱袋取回来了。”

    季无忧怔了一下,也回过味了,她隔着纱幔,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对方:“你是茶馆里为我付钱的那位公子?”

    “举手之劳而已。”锦衣公子笑了起来:“方才街上马匹失控,得见姑娘英姿,实在令人仰慕至极。在下不才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季无忧看了一眼身后,抬手压了压帽檐:“公子一片好心,我心领了。”她并没有走出多远,也不适合于此逗留:“不过现下我有些麻烦,便不牵连公子了,我们下次有缘再见,我请你喝酒。”说了这句,她便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里。

    这件事也不过是件普通小事,也并没有怎么引起季无忧的注意。然而过了两天,她就发现了自己周遭的不同寻常。

    不是她的错觉,偶遇,以及各种的意外,总是会意外认识的人,给了她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然而她很快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朝廷上,再怎么争吵,也不可能一直晾着她,对于她的封赏迟迟拖着不下来的。时至今日,他们终于吵出了个结果来。

    季无忧总结了一下,总结出来了。大抵是封了个空有名头的封号,南阳郡主,乍一听隆恩厚爱,然而并没有名正言顺的将军称号,就是个虚名。她后续要留在京城,勉强算是镇守京城的意思吧,而军队只能留下少许,勉强算是安慰,其余人不日将要返回边关。不过好的一点是,也并没有派人去接替她,而且皇帝给了她一个,推荐的名额。换句话说,边关的将军,是可以由她来选出推荐过去的。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算是被剥夺所有,禁锢京城了呗。郡主这个名头过大了,又大又空又虚,但是却是皇室之女或功臣之后才会有的名头,他们或许以为,这是个很了不得的补偿,她合该感恩戴德吧。

    抛去这一切不谈,郡主这个身份吧......权力是虚的,但义务怕是也要尽的。在如今大宋这个国情下,如果边关失利,要求和亲,第一个送上的就是宗室女如郡主之流,皇帝的女儿他不一定忍心,但别人的女儿卖起来岂不是非常顺手?虽然说皇帝是憨批才会让她和亲,但目前情况看起来,皇帝的脑子确实不容乐观。

    如果她真是个一心报国,拼杀前线的女将军,只怕这会儿真的要气死在炕上了。

    唯一算得上安慰的,大概就是那个推荐的名额。算是......她看上谁,随机送兵权的意思。这么个香饽饽,谁不想啃一口呢。于是原本无人搭理,随便做什么的她,就开始遇见各种偶然了。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多偶然?京城之中,偶然多了,大抵是因为你有利可图。

    季无忧长长叹了一口气。现下的形势,何止是朝廷,便连江湖都显得十分紧张。她并不想就这么足不出户,混吃等死。

    她来京都,还真不是稀罕什么封赏。

    目前来说,有关于京城的一切,还需要多多注意探查,确定各方关系纠葛。江湖与朝堂牵扯很深,而她也不能把两者完全割离。具体事宜,还得再查。没摸清地界,轻举妄动不是她的习惯。

    她心里面到底是有一口咽不下去的气。

    季无忧切换了英雄,开始以铠的形象出现在京城里。如她所料,果然出门再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想要结识她,也没有那么多意外发生了。

    京城也是多事之秋。却说季无忧在这边打探京师消息,那边,戚少商也算有一番际遇。

    戚少商遇见了李龄,然而事关当朝宰相,通敌叛国,这等事情,即便戚少商得了李龄的信任,他也不好把这等事抖落出去的。尤其是在铠与戚少商似乎为好友,他身后还有追兵的情况下,更是不能把人拖累了。

    因而为了把人暂且引开,李龄同戚少商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之后,便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戚少商没能在棋亭酒肆等到李龄,却认识了一位年轻的青衣书生。

    高鸡血开的棋亭酒肆是家黑店,戚少商在这里喝了一碗酒被留了下来,那青衣书生也是。

    那个青丝漫卷,青衫风流的书生,名为顾惜朝。

    两人竟是因此结为了不错的朋友。

    “你的琴音,辽阔苍茫,听起来很寂寞,似在思念,又像是在寻觅什么。”戚少商道。

    顾惜朝微有些诧异,俄而又挑眉笑了,手下琴音再变。

    “气势磅礴,如鸿鹄于天,雁鸣其志,壮哉!......看来顾兄弟志向不小。”戚少商又道,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确定:“只是似乎这等辽远志向之中,也有些不得意?”

    顾惜朝大笑了起来,半晌才停了下来,他压低了声音道:“人生总会有些不得意,谁能幸免?”

    他站了起来。

    他虽然笑着,但是确实是不那么高兴的。戚少商也察觉了出来。待酒肆用不着他们当小二时,戚少商便把顾惜朝邀了出来,一同去高鸡血的酒窖里偷“炮打灯”。

    “炮打灯”是棋亭酒肆的特产,是种格外纯没有掺一点水的酒,喝着分外上头,只要喝过一次,便让人不能忘记。不然戚少商也不会念念不忘,甚至撺掇顾惜朝跟他一同偷酒了。

    这一夜后,两人交情便又深了几分。

    *****

    顾惜朝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信里边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要求,语气仍旧和缓,安抚着他的情绪,大约算得上是厚爱,然而没有对他寄过去的书,发表了任何一点看法。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近三年了,他做出的努力,一点用都没有,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想要的回应。如果他想要老老实实等三年,他写这些书的意义又是什么?

    顾惜朝的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一腔火气便又涌了上来。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的。他将信搁于烛火上烧了,从怀里拿出了书,一页页撕碎放于烛火上烧。烧掉小半本的时候,他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起身打开了门。是戚少商。

    “你在烧什么?”

    顾惜朝面色如常:“天气冷了,烧点东西,暖暖身子。”

    “暖身子不如喝酒,又何必烧书?”戚少商显然是看见了那一堆纸灰和那半本书。

    “我写的书,当然是我想烧就烧,想拿来取暖,就拿来取暖。”顾惜朝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话中却锋锐尽显。他这个人是骄傲的,甚至是自傲的,这是刻入了他骨子里的一种东西。

    “既然如此,不如借我一观?”

    作者有话要说:  写大概一章他两qaq,铺垫一些季无忧不知道的剧情。

    当然逆水寒戚顾的知己情仍旧是初心呜呜呜呜虽然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感谢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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