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合适吗

    “咳咳”

    内室燃着几十盏烛火, 一位青年坐在案前,正在全神贯注的雕刻东西。他面色苍白,眉骨微微凸起,山根高耸, 鼻子挺拔。人中深陷, 两片嘴唇若花瓣, 下颌曲线清晰流畅,微微突出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墨发未梳, 长发落到了席上。

    青年侧脸如画,琳琅似玉。

    初看第一眼,王献之便觉得这个人的骨相极好。

    仿佛没有听到脚步声,戴逵继续专注的雕刻。

    王徽之环视了一圈,啧啧的开口言道“安道近来又有不少杰作。”

    说话间, 王徽之走到架子前, 伸出手拿起架子上的雕像, 慢悠悠的欣赏起来。

    王献之好奇的走到戴逵的面前,见他眉宇深邃, 睫毛又长又直, 目光专注认真的盯着雕像,连一个余光都不给身边的人。王献之脱鞋, 走进席间, 在他的身旁坐下。

    王徽之看完一座雕像, 又看另一座雕像, 眼珠子转溜溜的。

    见王徽之把其中一个小松鼠的雕像收进了袖兜里, 王徽之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五郎,拿出来。”

    王徽之扭头看向王献之,笑着说道“七郎,年纪尚小,口气倒是不小,敢教训兄长”

    王徽之脱下木履,走进席间,从袖兜里拿出那只小松鼠的雕像,哼哼道“这是安道赠我的。”

    对于王徽之的无耻言行,王献之口气淡淡的说道“不要脸。”

    王徽之挑眉,伸出手掐了一把王献之的脸蛋。“我就是拿了,那又如何”

    王献之无话可说,伸手拍开王徽之的手。转头看向戴逵。

    戴逵静静地雕刻,目不转睛,眼中只有那尊雕像。

    王徽之拉着王献之说道“一时片刻,安道无暇顾及你我。七郎,我带你到隔壁屋子看安道的杰作。”

    王献之点头,跟着王徽之去了隔壁屋子。

    看到屋子里挂了不少画卷,王献之一一欣赏。

    王徽之指着其中一幅画,向王献之介绍道“这是安道所绘的兰亭图。会稽王曾出千金向他求过此图,被安道拒绝了。安道视金钱如阿堵物。”

    “阿堵物”王献之疑惑的看着王徽之。

    王徽之解释道“对于名士而言,提起钱财庸俗不雅。所以族内有位从阿翁就称钱财为阿堵物。其他名士纷纷接受这个称呼,一律视钱财为阿堵物。”

    王献之摇头。这些文人骚客,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在这个乱世,没有钱财,喝西北风吗

    转念一想,王献之问道“戴安道的作品千金难求”

    王徽之颔首“不错。你若喜欢,看中哪幅便带走哪幅。”

    王献之迟疑的问道“这样合适吗”

    王徽之不以为然的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他又不会动手打人。”

    所以王徽之这么拽,是因为看准了没人敢打他吗

    王徽之指着墙上的画卷说道“我看这幅兰亭图就不错,七郎你若是喜欢,我就让阿良收起来。”

    王献之摇头,转身回到内室,见戴逵放下了刀子,正在揉眼睛,王献之朝他走去。

    伸手触碰案上的粉末,王献之开口问道“石灰”

    戴逵放下手,正视面前这位如粉如玉的小人。“不错。”

    戴逵年少时,有一日不慎打破了一只鸡蛋,他用绢布随意的擦了擦。第二日发现那块绢布变硬了。戴逵受到了启发,便找来石灰瓦片,将瓦片磨成粉末状,与蛋清搅拌,将它们反复揉搓,最后做成了一块碑。这几年,戴逵痴迷雕刻艺术,利用石灰膏雕刻了无数东西。

    王献之点头,转而说道“我想请你作一幅画。”

    王徽之走过来,在王献之的身旁坐下,欣赏戴逵刚雕刻好的作品。

    戴逵看了眼王徽之,又看向王献之,徐徐言道“不知王七郎能给逵什么”

    王献之扭头看向王徽之,不是说戴逵这个人视金钱如粪土吗

    王徽之语气随意的对戴逵说道“赠你一篇我阿耶写的帖子。”

    戴逵脸上没什么笑意,一本正经的点头“好王七郎想令逵画什么”

    王献之觉得王徽之真是败家王羲之的字千金难求王徽之就这么把王羲之写的墨迹赠人了

    王献之出声对戴逵说道“不用我阿耶的字帖,我用其他东西与你交换。”

    王徽之摇头告诉王献之“七郎,安道只对书画琴谱感兴趣。”

    王献之语气平静的对戴逵说道“我拿画与你交换。以画换画。”

    戴逵挑眉,深邃的眼睛,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王徽之转头,目光好奇的打量着王献之,出声问道“七郎,你该不会是想拿前阵子所作的画赠给安道吧”

    王献之前阵子画的图纸,没人能看得懂。

    王献之摇头,走向另一旁的案几处,坐下来开始研磨。

    戴逵朝王徽之扬了扬眉头,眼神问道你幼弟水平如何

    王徽之看懂了戴逵的眼神,轻哼道“七郎的水平,自然不差”

    戴逵便以看戏的心态,来到王献之的身旁,看这位小人作画。

    王徽之凑到王献之的身旁,静静地看他作画。

    王献之画了许久,从王徽之与戴逵的角度,看不出他在画什么。

    王徽之摸了摸鼻子,倏然出声言道“安道,听说你还未用晚膳。我看不如我三人先用晚膳吧这作画,也不急在一时。”

    戴逵轻轻一笑,笑容干净如清风。

    这时候,王献之放下了笔。

    墨迹未干,王献之便说道“先用膳吧。”

    王徽之瞟了眼案上的画纸,纸上画的内容令人看不明白。

    戴逵笑容温柔的问道“画好了”

    王献之点头。

    王徽之摇头“七郎尚未完成”

    王献之眼神淡淡的瞥了眼王徽之,缓缓说道“已经作好了。”

    戴逵轻笑着问道“王七郎所绘何物”

    “倦鸟归巢。”王献之回答。

    戴逵温柔的说道“画上未见有鸟。”

    王献之伸手指向案几对面“请到此处。”

    戴逵便挪了挪位置,来到了案几对面。

    再次看向案上的画,戴逵怔住了。

    这幅画,画的确是一幅倦鸟归巢图

    只是,王献之是倒着画的所以从刚才的角度,根本看不出来

    戴逵目光诧异的看向王献之,重新审视这个精致如玉的小人。

    倏然一笑,戴逵朗声言道“妙王七郎是个妙人你的要求,逵答应了”

    王徽之觉得奇怪,挪动身子来到戴逵的身旁,再次观赏案上的画。这一回,他看出了王献之画的内容

    王徽之拍手叫好“妙哉七郎有才”

    王献之的力道不足,握笔不稳,很多线条画得并不算太流畅。但是这幅画,胜在王献之是倒着作画的这种本事,就连戴逵都没有尝试过,王献之让他涨了见识。就冲这一点,戴逵便答应为王献之作画。

    在剡溪游玩了两日,王献之跟王徽之从戴逵那里搜刮了一堆作品,被戴逵赶走了。

    小舟游荡在碧绿的江上,王徽之吹着凉风,开口问王献之“七郎,你让戴安道为你作画,莫非是想利用他的画作来谋利”

    王献之点头,没有瞒着王徽之“是。我要赚钱”

    戴逵的画,千金难求。王羲之的字,亦是千金难求。等回家后,让王羲之在画上写一首诗,那么这幅作品的文学价值,就是无价之宝了

    王徽之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告诉王献之“戴安道为人清高耿直,若是让他知晓你拿着他的画作去换钱财,他定会与你绝交。”

    王献之摇头说道“这幅画,我不卖。”

    王徽之好奇了“那你如何利用这幅画作来谋利”

    王献之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清澈如水的眸子,仿佛藏着星光。

    王献之告诉王徽之“我需要一些人手做事。”

    “归家后,我替你寻人手。七郎,你且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见王献之神采奕奕,王徽之觉得他肯定是想搞事情

    搞事情,怎么能不带上他呢

    “届时,你自然晓得。”王献之眯起眼睛,笑了笑。

    王献之越是瞒着不说,王徽之越是好奇,他用各种手段磨着王献之。

    王献之被王徽之弄烦了,最后,直接拿了一张纸,折叠成折扇的形状。

    “就是此物,我打算利用此物赚钱。”

    “卖纸”王徽之不解。

    王献之用折叠起来的纸冲王徽之扇了扇风。“感受到了吗”

    王徽之摇头。

    王献之便说道“我晃动它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受到清凉”

    王徽之点头“然后呢”

    王献之继续说道“你看,如此折叠起来,收起之后,只有这么大。便于携带。夏日时,可扇风去热。”

    王徽之若有所思的言道“纸上作有画,写有诗,打开用时,别有一番风雅当今世下,谁人不爱风流。若是精心打造,此物可比竹扇风雅多了”

    王献之颔首“不错”

    这时候的扇子,除了皇帝所用的五明扇之外,时人多用竹扇。这竹扇的形状,有些像菜刀,不便收起携带。名士们随身携带的麈尾,也有扇风的作用。王献之没见过有人用折扇,看来这个时期折扇还没有出现。若是他能做出一批折扇,卖给贵族们,定然能赚上一笔钱

    王徽之低声说道“戴安道的画,阿耶的字,若是能合二为一。那可真是当世珍宝”

    王献之点头“对”

    没想到王徽之也想到了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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