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手腕了得
翌日, 王徽之给荀羡烫了个羊毛卷, 还将他的头发染成了树皮色。
荀羡被自己的新造型惊艳到了, 他没想到只不过换个发型, 人的气质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难怪建康的贵族都喜欢弄发型
王徽之正在净手。王玄之走进来, 看到荀羡的新造型,他惊讶地言道“荀二郎气质过人”
荀羡心情明媚, 他笑如春风地回应道“王大郎谬赞了。”
王玄之往前走近几步,来到荀羡面前。近距离观察荀羡的脸,他忽然言道“荀二郎的黑头有些多, 皮肤也不够水嫩。”
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荀羡轻声询问道“不知黑头是何物”
王玄之伸手指着荀羡的鼻头,告诉他“就是你鼻子上细小的小黑点。”
荀羡闻言, 转头望向铜镜。
王玄之摆手言道“铜镜不如人眼, 看不清楚。荀二郎不如问问你家仆人。”
荀羡转头看向自己的仆人。
荀家仆人立马凑到荀羡的面前, 近距离观察,果真看到荀羡的鼻子上有不少小黑点。
仆人还未开口说话,由于两人离得太近, 荀羡已经看到了仆人鼻子上的小黑点。
一想到自己的鼻子上也长了这种小黑点, 荀羡微蹙眉头, 低声呢喃“为何我鼻上会有此物”
王玄之笑着告诉荀羡“大多数人都有黑头。只要去掉便可。”
荀羡立马问道“不知王大郎可有去除之法”
王玄之颔首“自然有, 请荀二郎随我来。”
荀羡立即跟上王玄之。
来到美容馆,王玄之开始给荀羡去黑头。去了黑头后, 王玄之又让荀羡用洁面膏洗掉脸上的油, 其后给荀羡敷了面膜, 最后给荀羡涂上美容膏补水。
做完美容套餐,荀羡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他的皮肤变得特别嫩滑
荀家仆人欢喜的夸赞荀羡年轻了七八岁
荀羡心情大好,他朝王玄之行礼道谢“多谢王大郎”
王玄之笑着摆手,温柔地说道“何必多礼。去交钱吧”
荀羡
荀羡呆愣地抬眼望向王玄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玄之的仆人走上前来,微笑着告诉荀羡“去黑头、洁面、补水、护肤。此套餐需付款三万金。”
三万金
荀羡眼神幽幽地盯着王玄之的仆人。
气氛尴尬之时,阿良走进来,他笑着向荀羡行礼,开口言道“请贵客付款五万金。”
五万金
一口气忽然往上冲,荀羡有些喘不过气。
咽了咽口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荀羡笑容不自然地出声言道“此乃王五郎主动为荀某烫发”
阿良笑着点头“不错荀二郎与五郎结识,故而五郎只开了友情价。”
友情价
呵呵
荀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王家兄弟坑了
长呼一口气,荀羡语气淡淡地言道“此行前来建康,荀某并未携带大量财物。”
王玄之净完手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他笑着言道“既然如此,那就不为难荀二郎了。”
荀羡点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转身离开。
王玄之开口叫住荀羡“只好委屈荀二郎留在山上住一段时日了。”
闻言,荀羡停下脚步,浑身僵硬。
由于欠下王家兄弟一笔巨债,荀羡被扣在了山上,给王徽之当助手。
荀羡心里迷惑不解。明明王献之有意与他结交,与他结。为何不等他回去劝服兄长,王家兄弟就把他扣在山上王家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
荀羡几日不归家,也不派人回来报信。荀蕤心里担忧起来,生怕弟弟出事,他立马带着仆人前往逍遥山庄。
第一次坐吊车,荀蕤心里很紧张。从吊车里出来的时候,他双腿发软,已经站不稳了,全靠仆人搀扶着。
来到美发馆,荀蕤走进去。
王徽之正在帮客人烫发,荀羡正在帮另一位客人洗头。
看到弟弟平安无事,荀蕤松了口气,他沉着脸开口叫道“二郎。”
乍然听到兄长的声音,荀羡回头望向屋门。
“大郎,你来了”看到兄长来了,荀羡眼眸明亮起来。
王徽之一边烫发,一边斜眼瞥向荀蕤,语气随意地说道“今日客满了,荀大郎想要烫发,改日再约。”
荀蕤无语地说道“荀某并非来烫发,荀某是来寻家弟的。”
王徽之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原来荀大郎是来寻荀二郎的。既然来了,不如荀大郎将荀二郎欠逍遥山庄的欠款偿还了。”
“欠款什么欠款”荀蕤愕然,一脸不解地望向荀羡,开口问道“二郎,怎么回事”
荀羡面色尴尬,他顾不得擦手,直接走到荀蕤的面前,低声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大郎先帮我偿还逍遥山庄的欠款,归家后我再向你细细道来。”
荀蕤问道“多少”
荀羡伸出手指头,低声说道“八万金”
荀蕤闻言,面色大惊,拔高声音言道“什么”
荀羡没想到自己的兄长这么激动,还有位世子在这里烫发,他只好拉着荀蕤走出去。
荀蕤可没有这么多现金支付给逍遥山庄除非立马卖房卖地
荀蕤面色阴沉,沉默许久,才出声说道“我即刻修书送往吴郡。”
荀羡的面色瞬间沉下来,他摇头言道“大郎,此事我不想让公主知晓。”
对于寻阳公主,荀羡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爱她,却又不得不尊重这个人。至始至终,其实他还是没有将寻阳公主当成至亲。
荀蕤愁着脸言道“那该如何是好”
荀羡轻声言道“大郎,你先回去吧别管我了”
“你乃我阿弟我岂能不顾你你等着,我会想办法救你的”荀蕤说完,转身离开。
荀羡微蹙眉头,目光深邃地望着荀蕤的身影。
荀蕤下山后,直接回城,前往殷家。
听闻荀羡欠逍遥山庄的账单,被扣在逍遥山庄打工,殷浩感到吃惊。
荀蕤作揖,恳求殷浩“请足下救家弟”
殷浩犹豫,缓缓问道“不知荀二郎欠债多少”
荀蕤告诉殷浩“八万金。”
八万金
殷浩吃惊“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
荀蕤叹气道“荀某目前只能拿出三万金,但是还差五万金。”
殷浩目光闪烁,他背对着荀蕤说道“三万金,也足够让逍遥山庄放人了。不如卿先带着三万金上山与逍遥山庄商谈,先把人接回来,日后再慢慢偿还剩下的欠款。”
荀蕤摇头“王家兄弟乃小人也只认阿堵物不愿商谈若非无奈,荀某岂会向足下求助请足下出手帮忙借荀某五万金”
殷浩转过身来,扶起荀蕤,他叹气道“卿之意,浩知晓。浩也想出手帮忙。奈何浩财力不足”
荀蕤面色复杂地盯着殷浩,低声问道“足下能出多少”
殷浩沉思,他慢吞吞地言道“一千金。”
荀蕤愣了一下,向殷浩作揖“谢足下出手相助今日之恩情,改日必报”
一千金就一千金吧有总好过没有
荀蕤从殷浩家拿了一千金,回去途中,前方有人摔倒,拦住了道路。
牛车停下来,荀蕤在车里静静等待。
“王五郎的造型展可比书法展与艺术展有趣多了”
“咦陆三郎不是初到京城吗你也去参加造型展了”
“自然初到京城,听闻此事。陆某感到有趣,便花八万金向殷深源购买了门票”
“八万金我听闻这造型展的门票都是十万金你竟然只花了八万金,便买到了造型展的门票,真是好运”
“当日殷深源主动寻陆某,将门票转卖给陆某。”
荀蕤听得认真。仆人突然掀开帘子,禀告道“郎主,前往畅通,可以前行了。”
荀蕤却开口说道“返回殷家”
荀蕤要好好问问殷浩,为何不愿意拿钱帮他赎弟弟
殷浩正在泡茶,这茶叶是他花重金求来的。听说是本季新出来的茶叶
听说荀蕤又来找他了,殷浩纳闷,让仆人将荀蕤请进来。
见荀蕤面色不快,殷浩笑着开口问道“这是遇到了何事卿之颜色,如此不善。”
荀蕤直接出声问道“听闻足下前几日转卖了一张造型展的门票,赚了八万金。为何荀某今日向足下求助,足下却不愿意帮忙”
殷浩心里咯噔,没想到此事竟然会被荀蕤知晓。他淡定地回答道“卿这是在怪罪浩浩并无袖手不助,一千金难道不是钱吗”
荀蕤还是恼火,他不满地说道“方才足下告知荀某,足下因财力不足,故而不能尽力相助。可足下明明财力足够,却不愿意倾力相助足下为何要欺荀某”
荀蕤觉得殷浩待他不真诚,心里因此恼怒。
殷浩觉得荀蕤真是不识抬举。他都愿意出一千金帮忙了,荀蕤还不知好歹甚至想问他借更多的钱
论耍嘴皮,除了刘惔,殷浩还没输给过其他人。
殷浩语气冷淡地回应荀蕤“难道卿看不起这一千金卿想让浩倾尽家财,如此才满意浩还有妻儿要照顾,岂能不顾妻儿,倾尽家产帮助一外人”
荀蕤说不过殷浩,毕竟殷浩说到底给了他一千金,他因嫌钱少而责怪殷浩,的确有些说不过去。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荀蕤心里依然不爽。他开口向殷浩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匆忙离开殷家。
第二日,荀蕤带着四万金来到逍遥山庄,希望能先把荀羡接回家中,过后再慢慢偿还欠款。
王徽之只收了三万金,然后放荀羡下山了。
回去途中,荀蕤把事情告诉了荀羡。
荀羡得知兄长在殷家受气后,他沉思半晌,开口言道“大郎受委屈了。此番是我行事不妥,下回必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荀蕤摇头“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多礼真是没想到殷深源品性竟然如此先前是我看错了他”
荀羡淡笑着言道“殷深源品性如此,只怕他在朝廷上的举动,也是心思不正。”
荀蕤诧异“何意”
荀羡告诉荀蕤“褚公与会稽王二人不知所踪,殷深源不去寻这二人,却整日在朝堂上与武陵王相斗。他究竟是何居心大郎该知晓,武陵王乃晋室宗亲。其心,必定是向着陛下。殷深源在朝堂上与武陵王作对,即是与晋室宗亲作对,其心难测”
听完此话,荀蕤睁大眼睛,顿时醒悟。他拍着大腿言道“是也武陵王心向陛下,殷深源为何要与其作对”
先前殷浩告诉荀蕤,武陵王所提议的政策,都是在消耗国力。故而荀蕤帮着殷浩对抗武陵王,不让武陵王顺利实施新政。可如今,听了荀羡的分析后,荀蕤醍醐灌顶,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荀羡告诉荀蕤“既然已经察觉不对劲,日后大郎就不要在朝堂上助殷深源了。”
荀蕤点头,他叹气道“是我识人不清”
荀羡笑着言道“为时不晚。大郎,我随你将这些财物还给他人。”
“好”荀蕤颔首。他自己凑了三万金,其余一万金都是向其他友人借来的。王徽之只要了三万金,便把荀羡放了。故而剩下的一万金,荀蕤要退回给其他人。
回家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荀羡前往乌衣巷拜访王献之。
听说荀羡登门,王献之放下书,让阿陌把人请进来。
荀羡走进屋内,浅笑着向王献之作揖“卫将军。”
笑容清清朗朗,若清风怡然。
王献之诧异,起身邀请荀羡入席“请。”
荀羡脱鞋入席坐下,阿陌给他倒茶。
荀羡开门见山地言道“羡已劝服家兄,不再帮助殷刺史。”
只是劝说了荀蕤不再帮着殷浩,但是没有劝说荀蕤倒向王献之。
听明白荀羡的话中之意,王献之笑着说道“看来足下想清楚了。”
荀羡似笑非笑地望向王献之,徐徐言道“卫将军手腕了得,羡已见识。”
王献之也不承认,他跳过这个话题,换了个话题说道“不知足下对车骑将军府的长史,是否感兴趣”
荀羡目前任吴郡内史,领建武将军,督五郡军事,有实权。地位比车骑将军府的长史高多了。
虽然有实权,但是终究是地方官,不如京官。若是担任车骑将军府的长史,那就能调往建康,在建康施展抱负了长史一职,虽然官阶低,但是在府中有一定的说话权。特殊情况下,可代替车骑将军行事
荀羡思量片刻,突然起身向王献之作揖“谢卫将军青眼赏识羡必定不负所望”
“好”王献之拍手,他做了个手势,让荀羡坐下,请荀羡喝茶。
荀羡拿起茶杯,品尝了一口茶水。茶水入口甘甜,入喉后在齿间留香。难怪建康的贵族们不惜花重金购买茶叶
王献之告诉荀羡“我已经修书传往蜀地,有意征辟令姊。”
闻言,荀羡惊讶。
眼眸深邃地凝视着王献之,与王献之对视了一会儿,荀羡缓缓问道“不知卫将军意欲何为”
王献之勾起嘴唇,浅笑起来,笑容温暖。他温柔地回应道“足下不必多礼。献之听说令姊救父之事后,对令姊心生敬佩。献之以为,令姊乃女中英雄,昔年她救下一城人,朝廷应当赏赐其。”
手指握紧茶杯,荀羡眼眸漆黑幽深地望着王献之。
之前,荀羡经过思考,因利益关系,才决定倒向王献之。现在,荀羡是真的折服了。从心里敬重起面前这位小人。
虽然很多人夸赞他长姊荀灌娘,但是却没有一人觉得应当封赏荀灌娘昔年,他父亲守城,长姊出城求助,最终才救下一城人如此女中英杰,不输儿郎可是最后却得不到什么赏赐甚至,还因报恩嫁给了周抚。
荀羡放下茶杯,再次起身向王献之作揖“谢王七郎赏识羡不求高官厚禄,但求朝廷能封赏长姊立碑立传,让后世人知晓长姊之英雄事迹”
荀羡与荀蕤兄弟二人被荀灌娘抚养长大,两人十分尊敬长姊。王献之能如此对待荀灌娘,让荀羡心里感激。
王献之起身对荀羡言道“足下不必多礼。献之正有此意。献之打算让谢五郎编写一册书,取名为救世英雄传。无论男女,无论身份贵贱,但凡救过济苍生之人,皆可编写进书内。”
眼睛泛起了一层泪光,荀羡深吸一口气,他仰头笑着言道“晋国有幸,得王七郎如此高士羡曾听闻王七郎的交友底线。今日羡斗胆开口与王七郎结交,不知王七郎意下如何”
王献之点头,请荀羡坐下,开口回应道“自然愿意。今日起,足下便是献之的知己”
荀羡心情欢喜,留在王家,打算跟王献之喝酒庆祝。
喝了两杯酒,荀羡的脸颊红若桃花,他长臂一伸,搂着王献之不肯撒手。
王献之无语,没想到这人当真喝不了酒。只喝了几口酒,就醉倒了。
王徽之走进来,见荀羡紧紧地搂着王献之,抱着王献之在席间滚来滚去,他面色不快地叫道“放手”
荀羡喝醉了,哪里还管王徽之。他笑嘻嘻地摸了摸王献之的脸蛋,目光迷离地看着王献之,痴痴地言道“谁家小郎君生得俊美如玉小郎君可要小心矣这世间,恶人多如蚊虫一旦被恶人盯上,小郎君危险矣”
王徽之正准备脱鞋,听到此言,他动作一顿。
王献之也觉得荀羡这话说得奇怪,他也不挣扎了,好奇地开口问道“此言何意”
荀羡轻轻一笑,有泪水从他的美眸里流出来。他轻点着王献之的脸蛋,低声言道“小郎君貌美若月,纯净似雪,如此美好之人。当心被恶人恋上”
王献之还没想明白。王徽之忽然开口言道“阿陌,荀二郎醉了,带他去歇息。”
阿陌看向王献之,王献之点头。
阿陌这才走过来拉走荀羡。
荀羡突然大哭起来,不愿意放开王献之。
王徽之转头,直接命令阿良“打晕他”
阿良面色为难“五郎,这”
王献之开口“出来,打晕荀二郎。莫伤性命。”
死士从房梁上跳下来,立马动手打晕荀羡。
荀羡哭到一半,突然被打晕了。整个人倒在席上。
阿陌与阿良帮忙上前搀扶起荀羡,带他离开屋子。
王徽之皱着眉头走进席间,把王献之扶起来,拉着王献之的手,开口说道“官奴,我误会了荀二郎”
王献之不解地问道“何意”
王徽之低声说道“当年苏峻作乱,挟持成帝到石头城。彼时荀二郎之父,荀景猷带着家眷陪伴在成帝身边,保护成帝。苏峻见到荀二郎,对荀二郎甚是喜爱荀,见之必抱。当时,荀二郎不过七岁,却有杀苏峻之心。初闻此事,我曾以为荀二郎乃无情之人。对待喜爱他之人,竟然如此冷血,从小便有建功野心。今夕,我才知晓是我误会了荀二郎”
听完,王献之面露诧异的神色,小声地说道“五郎之意是当初苏峻对荀二郎做了什么事,令他厌恶,故而荀二郎才会对苏峻产生杀心”
王献之忽然想起第一次与王徽之出门游湖时,遇到的那个青年与那些小童。
王徽之眉头紧皱,他放开王献之的小手,双手捏成拳头。
见王徽之这么烦躁,王献之笑着宽慰道“我看荀二郎不是记仇之人,五郎不必在意。”
王徽之摇头,他沉着脸说道“明日我要与他说清楚向他道歉”
王献之惊讶,王徽之性子桀骜不驯。以前犯了错,哪怕受到责罚,王徽之都不肯低头认错。今日,竟然因这小小的误会,要郑重的向荀羡道歉
王献之轻声言道“时候不早了,五郎先去歇息。待明日荀二郎醒来,五郎再与他说清楚。”
王徽之点头,心情复杂地离开了王献之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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