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祈福
王徽之临时写了一个剧本, 让人在御街上搭了个台子, 敲锣打鼓,吸引百姓们的注意。
路人见有热闹可看, 纷纷跑去凑热闹。
人多之后,王徽之让仆人拉开幕布。
谢尚、武陵王、琅琊王、阿陌站在舞台上。
琅琊王坐在席上, 阿陌守在一旁。今日司马丕要在舞台上扮演王献之这个角色。
武陵王与谢尚分别站在舞台的东西两边。
司马丕正在看书,武陵王忽然朝他走去。
“王七郎,朝廷无粮救济遗民, 此事该如何处理妥当”
台下的观众听闻此言, 面露惊讶的神色。
认识王献之的贵族子弟,面色更是古怪。这明明不是王七郎, 武陵王为何要管琅琊王叫做王七郎
司马丕请武陵王坐下,笑着告诉武陵王“殿下不必烦恼。献之已经准备了二十万石粮。”
闻言,武陵王面色大喜,激动地问道“当真”
司马丕颔首, 笑着言道“早知朝廷有此举措,献之担忧遗民无粮果腹,故而变卖家中田产, 向亲友借钱。大量购买粮食。”
武陵王惊讶地说道“王七郎真是聪慧过人”
语气一转,武陵王皱着眉头说道“不过, 眼下朝廷国库空虚, 只怕无法给王七郎回报”
司马丕摇头说道“此乃献之捐粮, 不求回报, 但求晋国遗民能平安渡江”
武陵王拍手称赞“好王七郎乃君子也无私奉献, 救济遗民小王定要向朝廷上表”
司马丕拒绝道“多谢殿下,献之如今还在服丧,加官进职,只怕不合适。”
武陵王改口说道“如此,那等桓大将军与郗嘉宾归来,小王再上表陛下太后,一道封赏汝等”
武陵王起身离开。
阿陌愁着一张脸,开口对司马丕说道“七郎,私下屯粮,会遭人猜忌,只怕不妥更何况,七郎付出如此之多,不求名不求利,实在是太可惜了七郎救天下苍生,可苍生却并不知晓乃七郎出手相救”
司马丕淡笑着说道“此举本就非为了名利,只求心安罢了。”
阿陌转身面对观众,哭着说道“我家郎君为何如此大义无私”
此时,站在另一旁谢尚开口说话了。
谢尚微蹙墨眉,出声言道“遗民从三十万人,增加到六十万人越来越多人过江,粮不够救济遗民了,这该如何是好”
谢尚做出苦恼的模样,沉思了少顷,他忽然说道“立即修书给王七郎王七郎乃琅琊王氏嫡子,知己广泛,必定能帮助一二”
谢尚马上坐下来,做出修书的动作。
这时候,王徽之登台了。
王徽之朝司马丕走去,开口问道“夜已深,七郎为何还不休息”
司马丕苦着一张脸,叹气道“心中有事,无法入眠。”
王徽之入席坐下,他搂着司马丕的肩头问道“有何烦恼,不妨与为兄说说。”
司马丕便说道“过江遗民人数急剧增加,粮不够百姓充饥了。”
王徽之轻笑“这有何难明日为兄发布消息,便有粮了。”
司马丕惊讶“五郎要做什么”
王徽之回答道“以我名义求粮,谁赠粮最多,日后便是我的贵客。”
司马丕感动地说道“多谢五郎我为遗民感谢五郎”
在台下围观的贵族子弟听到这里,立马明白了当初王徽之为什么会突然向众人求粮。
接着,王玄之登台了。
作为会稽四美之一,再加上开了个美容馆,王玄之的影响力很大。看到他登台,粉丝立马尖叫呐喊。
王玄之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走向司马丕与王徽之,开口问道“你二人在做什么”
司马丕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玄之,王玄之听完,沉吟片刻,出声说道“不如我请三位叔父前往建康,届时,在建康表演一场。门票所得之收入,全都用于购粮,救济遗民。”
司马丕高兴地点头“多谢大郎”
表演到这里,王徽之起身,与琅琊王、谢尚、王玄之一起走到舞台前面,向众人作揖。
王徽之开口言道“谢诸位观赏吾乃琅琊王五,七郎之兄。如今七郎身染重疾,术人言,唯有上万人到北郊,跪拜天地,向天地祈福,七郎才可平安康复。故而,今日吾特此摆台表演,让诸位知晓七郎所做之事。希望诸位,能为吾弟祈福”
武陵王走上舞台,出声说道“方才之表演,乃曾经发生过之事实。朝廷派将到边境,接遗民过江。奈何无粮救济遗民,唯靠诸位好心之士捐粮,朝廷才有粮救助遗民,让遗民活下来。其中,琅琊王氏,王逸少一房,共捐粮八十万石保住了五十万遗民之性命”
闻言,众人大吃一惊。王羲之一房,竟然捐出了八十万石粮哪怕是琅琊王氏一族,都未必能有八十万石粮可王羲之一房,竟然拿出了八十万石粮,救济遗民这些粮,保住了五十万遗民的性命
最关键的是,王羲之一房捐了这么多粮,做了一件天大的大好事,竟然不到处宣传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司马道生来得有些晚,他现在才赶过来。听到这话,司马道生大声说道“当初本世子不过是都水使者,因听从王七郎之建议,捐粮十万石。故而朝廷才升本世子为车骑将军若非当初王七郎相劝,本世子也不会捐粮救济遗民王七郎乃天下无双之大好人诸位一定要到北郊替王七郎祈福”
作为美郎榜上,十大美郎当中最低调的人,戴逵也来到了现场。他从车里出来,开口言道“昔日,便是听王七郎所言,戴某才会建立个人慈善基金会,救济苍生。王七郎乃真君子,高洁之士,望诸位到北郊替王七郎祈福”
作为晋国名人界的大腕,王濛本人虽然没到现场,但是太原王氏派来了仆人,传达了王濛的意思。王濛希望众人能够到北郊替王献之祈福。
接下来,顾和、荀灌、荀家兄弟、谢道韫等人,都纷纷来到现场,在现场带动气氛。
百姓们从这些大人物的口中,认识了一个心怀大义,温厚善良,无私奉献的王七郎。
有人低声说道“去岁,庾王子弟斗殴,就是王七郎带头动手的王七郎年纪虽小,却有一颗侠义之心没想到今年遗民过江,他竟然在背后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如此高洁之士,令人尊敬”
其他人纷纷出声附和道“是也从未见过哪位世家子弟能像王七郎一样,心怀侠义,乐善好施如此好人,世间不多”
众人心情激动,这么好的人,众人当然不希望王献之离开人世。故而,百姓们纷纷回家,叫上族人亲戚,一同前往北郊,为王七郎祈福。
贵族子弟们也回到族里,叫上族人,就连家中的部曲佃户仆人全都带上,一同去北郊为王献之祈福。
小皇帝听闻王献之出事了,在谢尚与琅琊王、武陵王的支持下,兴师动众的前往北郊,去给王献之祈福。
王彪之刚把王羲之关起来,没想到王徽之竟然在短短半日之内,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气得面色发青,沉声问道“眼下共有多少人前往北郊”
仆人回答道“建康城里,唯有琅琊王氏一族,没有离开建康。皇宫与守城兵卒,都面朝北方跪下祈福”
王彪之气笑了,他咬着牙言道“好好你个五郎竟然用此方法逼我放了七郎”
琅琊王氏对外宣称王献之病了,不能出门上朝。如今王徽之利用这个理由,煽动建康城里的百姓,让百姓们跑去北郊为王献之祈福。此举之意,若是见不到王献之,那些人就会一直留在北郊继续为王献之祈福只有看到王献之病好康复的走出琅琊王氏大门,百姓们才会回到城里
王彪之烦躁地在屋里踱步,忍不住低声骂道“逸少之子,没一个是简单的”
有脑子有心机,就是不走正道偏要逆其道而行
这要是他儿子,他非得好好收拾一顿
“郎主,此事”仆人小声问道。
王彪之瞪了眼仆人,扶额骂道“让琅琊王氏,都前往北郊”
如今王徽之煽动全城人前往北郊替王献之祈福,众人都出城了,唯有琅琊王氏留在城中,其他人定会发现异样。到时候,若是众人一起逼问王献之的行踪,王彪之就不好交代了
“遵命”
看到王彪之带着琅琊王氏来到北郊,王玄之心里忐忑不安,他立马问道“五郎,你不是说虎犊叔父会放了官奴吗为何虎犊叔父亲自带人过来了琅琊王氏的族人都来了”
王徽之正眯着眼睛,盯着琅琊王氏的族人。没在人群当中看到王羲之的身影,王徽之直接大步朝王彪之走过去。
来到王彪之的面前,王徽之开口问道“不知叔父可曾见过我阿耶我阿耶晌午时到叔父那里谈话,为何至今未见到他人影”
王彪之淡定地回答道“你阿耶回会稽了。”
闻言,王徽之眼神一冷。
王玄之瞪大眼睛。难道王羲之也被王彪之关起来了
王彪之蹙着眉头,指责王玄之与王徽之“你兄弟二人要为七郎祈福,为何不叫上族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琅琊王氏出什么内讧了。”
王徽之语气冷漠地说道“是否有内讧,叔父难道不清楚”
王彪之没有回答王徽之,他转头望向小皇帝所在的方向,朝小皇帝走去。
王彪之离开后,王玄之凑到王徽之的耳畔,低声问道“五郎,怎么办”
王徽之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即刻回城,把阿耶与四郎、六郎带出来。”
王羲之肯定是被王彪之关起来了趁王彪之带着族人出城时,把王羲之先弄出来。
王玄之低声说道“只怕不易。叔父定会派人看守。”
“我去问武陵王借几个人手。”说着,王徽之朝武陵王走去。
王彪之虽然在与小皇帝谈话,劝小皇帝回宫,但是余光一直在留意王徽之那边的动静。看到王徽之跑到了武陵王那边,王彪之眯起了眼睛,轻哼一声。
武陵王的人跑去乌衣巷搜查了一遍,发现王家空无一人。在王家寻遍了每个地方,最后无功无返。
王玄之担忧起来“五郎,你说虎犊叔父是不是料到了你我会这么做,故而特地把人藏起来”
王徽之沉着脸,面色冷酷。
天色渐暗,平民们受不住冻,想离开了。但是看到众人都没有离开,便不好意思单独离开。
王彪之来到王徽之的身旁,淡笑着言道“我记得五郎幼时,随我来北郊游玩,遇到一只受伤的幼虎。心生不忍,于是爬到悬崖边,将其救下。彼时,五郎还被那只幼虎咬了一口。哪怕被其咬伤,五郎依然坚持救下其。我当时就觉得,五郎这孩子乃心肠柔软之人。”
王徽之转头望向王彪之,语气冷淡地回应道“叔父有话不妨直言。”
王彪之望了眼身后万人,不轻不重地言道“不如五郎回头看一眼身后看看那些平民。”
王徽之回眸望向身后众人。
看到那些平民依靠拥抱来取暖,王徽之眼神闪烁,藏于袖间的手,捏成了拳头。
王彪之接着言道“为了一人,让万人受苦。若是七郎在,他定会阻拦你。”
王徽之垂眸,眼神深邃地盯着地面。
王彪之放轻声音言道“五郎明知我不会伤害七郎,为何非要逼我放七郎出来”
王徽之抬眼,目光幽深地盯着王彪之,缓缓说道“官奴在哪”
王彪之不答反道“七郎与你不同。五郎,你插手不了七郎之事。”
“我乃官奴之兄。我凭何管不了他”王徽之说话的语气有些冲。
王彪之忽然一笑,语气无奈地言道“罢了。”
王彪之突然觉得,自己跟两个孩子杠,没什么意思。
无论是王献之,还是王徽之。这两人,一个五六岁,一个十三四岁,无论再怎么聪慧,说到底,他们都还是孩子。哪怕是成年人,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他又何必要跟这两个孩子计较
王彪之说完,缓缓起身。吩咐琅琊王氏的族人回城。
看到琅琊王氏率先离开,其他世家纷纷行动起来。
小皇帝司马聃特地把王徽之叫到面前,询问王徽之目前是什么情况。
“陛下,今日是徽之任性了。此乃琅琊王氏内部问题,徽之却让一城人掺合进来,让诸位在冰天雪地里受冻,徽之错矣”王徽之朝司马聃行礼。
谢尚等人,目光复杂地望着王徽之。最后没人怪罪王徽之,众人纷纷动身回城。
回到乌衣巷,走进院里,王玄之愣住了。
“阿耶四郎六郎”王玄之激动地跑过去,仔细打量王羲之等人。
王羲之淡笑,他的笑容虽然温和,但是眉目间却有几分忧愁。
“大郎,辛苦你与五郎了”王肃之对王玄之笑了笑。
王操之直接拉着王玄之的手,叽叽喳喳地告诉王玄之“大郎,今日虎犊叔父派人把我送回了宗塾里。将我关在一间屋子抄书”
王操之与王玄之说话时,王徽之走进了院里。
王徽之走进院里,与王羲之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屋。
王肃之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阿耶,五郎是否被叔父斥责了”
王羲之摇头,他朝王徽之追去。
王玄之望了眼王徽之的背影,嫌王操之太吵了,直接伸手捂住了王操之的嘴。
王肃之低声问道“大郎,发生了何事”
见王徽之走进了屋里,王玄之小声地说道“五郎心情不悦。”
王肃之点头,他当然看出了王徽之心情不好。他只是想知道在王徽之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王徽之心情不高兴。
王玄之告诉王肃之“今夕虎犊叔父指责了五郎,说五郎为了一人,让一城人受苦。五郎心肠软,最怕伤害到其他人。虎犊叔父这话,真是够狠的”
这句话,直接打击到了王徽之。让王徽之心生愧疚。
王肃之愕然“其实,这也是事实”
王玄之叹气,搂着王操之与王肃之坐在台阶处,三人望着月亮。王玄之开口言道“人非圣贤,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哪怕是虎犊叔父与阿耶,也非完美之人,能做到事事完美。这段时日,我时常在想,官奴是否当真是仙人转世四郎,你可有发现官奴的想法,与常人不同。”
王肃之点头,他当然知道王献之的想法与常人不一样仿佛,王献之的思想,超越了这个时代,非时人所能及。
王操之摇头说道“官奴的想法有问题吗我觉得官奴的每一个提议,每一个决定,都很有趣。但凡与官奴亲近的人,都会变得越来越幸福。不管官奴做什么,他的初心都是好的。我支持官奴”
王玄之诧异了,他上下瞟了眼王操之,伸手戳了戳王操之的脸蛋说道“六郎,昔日为何没看出来,你心思如此细腻”
王操之身为老六,前面有一个王徽之,后面有一个王献之。这两人如此聪慧,夺人目光。王操之夹在他们当中,自身又没有太大亮点,故而常常被人无视。
王肃之笑着言道“六郎看着有些憨,其实他什么都清楚。大郎向来只关注五郎与官奴,何曾仔细了解过六郎”
王肃之这话,让王玄之心生愧疚。他叹气道“是我之错。”
王操之笑了一下,开口说道“不怪大郎。大郎有这么多阿弟,照看不过来也很正常。阿耶亦是如此。诸子当中,阿耶关注最多的自然是最顽劣的儿子与聪慧的儿子。我不够聪慧,也不想当最顽劣的那个儿子,让阿耶费心。有四郎关爱我便足矣。”
王玄之沉默,他搂着王操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话。
王肃之望着明月,轻声念道“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王操之看了眼王肃之,接着他的话往下念道“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王玄之念道“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王羲之站在窗前,目光复杂地望着坐在台阶上的三个儿子。
进屋后,王徽之直接练字,没有理会王羲之。
屋里没人说话,屋外的说话声便清楚的传进屋内。
听到王玄之他们在念棣棠,王徽之写字的动作僵住了。
王羲之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王徽之。
王徽之抬眼,与王羲之对视,低声说道“阿耶,我错了。”
“五郎为何愧疚”王羲之坐下来,放轻声音询问王徽之。
王徽之把今日做的事情告诉了王羲之。
王羲之听完,温柔地宽慰道“没有人受到伤害,五郎何必自责今日之事,可成为日后之教训。”
说到这里,王羲之忽然言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王羲之开始自省。七个儿子,每一个儿子都有自己的优点,只是他厚此薄彼,故而发展成了今日之状。
王徽之沉默。少顷,他开口言道“昔日在征西大将军府,殷深源曾问诸位,大自然并没有存心塑造人的天性,为何这世上好人少,恶人多阿耶可还记得当时刘叔父如何回答”
王羲之点头,他自然记得当初刘惔是如何回答殷浩的。
刘惔当时倒了一杯水,回答众人人性就如同这水流,没了约束,水向四周流淌,最终不会聚成方形或者圆形。
人如果没了规矩管教,便会无拘无束,谁也不知道他会任性而为,做出什么事。是会成为好人,还是会变成一个恶人。
王徽之继续说道“我兄弟七人,未成为恶人,也未沾染靡靡之风。阿耶觉得自己的教育成果如何”
王羲之摇头,他心里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对于孩子的教育,究竟算成功还是失败。
各有各的烦恼,王徽之准备了另一份纸笔墨,递给王羲之。
王羲之看了眼王徽之,拿起笔,挥墨书写。父子二人寄烦恼于书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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