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杀人灭口
路上, 王献之向王家仆人询问这几个月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得知褚裒与会稽王撕逼了,王献之感到惊讶。
王家仆人告诉王献之“会稽王让人在闹市当中搭了台子,演了一出戏。戏里的主角为褚某,虽未指名, 但是诸位皆已猜到主角为褚公。原来褚公长期失踪,原因乃遭人掳走”
王献之点头,继续听仆人说下去。
原来, 殷浩天天写信问会稽王要赎金,会稽王自己不想出这笔钱, 只好找褚裒要这笔钱。奈何褚裒态度冷淡, 一金都不愿意给会稽王。引财生恨,会稽王与褚裒的矛盾日渐加深。于是乎,刘惔给会稽王出了个主意,让会稽王请人在闹市当中唱一出戏。将褚裒被掳走一事, 传播出去,让建康城里所有人都知道褚裒欠会稽王一大笔赎金
此事传播开来, 褚裒得知后,直接问太后要了一笔钱还给会稽王, 堵上会稽王的嘴。这几日,褚裒在朝堂上处处针对会稽王,多次找出会稽王的纰漏,弹劾会稽王。
很快, 到了褚家巷子。
王献之从车上下来, 望了眼褚家大门。这是王献之第一次来褚家, 褚裒有不少儿子。自从谢尚升为骠骑将军之后,褚太后有意让自己的兄弟接替谢尚之前的西中郎将,镇守历阳。这件事被王彪之与武陵王拦住了。在谢尚的调解之下,由会稽王府的从事中郎,谢安之弟,谢万来担任西中郎将。
如今朝堂上,主要是褚裒与会稽王在互斗,谢尚偶尔出面。王彪之与顾和等人,只关注前方战况。其他世家出身的官员,每天上朝看褚裒与会稽王撕逼。
“卫将军请”见王献之盯着褚家大门看了许久,未有动作,褚家仆人弯腰请王献之进府。
王献之眨了眨眼睛,抬脚往前走。
褚家的宅子不大,走了一段路,便来到正堂。
“卫将军请”褚家仆人弯腰,示意王献之进屋。
王献之走进屋里,看到褚裒正在看兵书,他作揖行礼“褚公。”
褚裒抬眼,眼神淡淡地望向王献之,也不起身迎王献之,他用漫不经心地语气回应王献之“卫将军请坐。”
王献之脱鞋入席坐下,开门见山地言道“不知褚公寻献之有何贵干献之劳累一日,需归家歇息。”
对于王献之的直接,褚裒面上风平浪静,不显情绪。他语气平缓,不轻不重,徐徐言道“卫将军未得旨意,私自率兵出征。如今未得旨意,又回到京城。看来是未将太后与陛下放在眼中”
面对褚裒的指责,王献之从容自若地回应道“献之行事,一向无愧于心。献之已经入宫,向陛下阐述前方战况,与进一步打算。足下若是有疑惑,不妨进宫询问陛下。献之今日劳累,不便久留,失礼了。”
说完,王献之起身,穿鞋离开。
褚裒叫道“卫将军留步”
王献之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褚裒,语气平静地问道“若是褚公寻献之来贵府,乃问责之意,献之无心应付。”
言罢,王献之继续往外走。
褚裒起身叫住王献之“卫将军如此匆忙离去,莫非心中有愧不敢面对褚谋”
听到这话,王献之脚步一顿,转头面色疑惑地问道“不知褚公此言何意”
褚裒起身,走到席边,眼神幽深莫测地望着王献之,他沉声开口言道“卫将军自然清楚”
王献之蹙着小眉“莫名其妙。”
话落,王献之大步离开。
褚裒连忙穿上木履,追出去“卫将军”
王献之懒得理会褚裒,他加快脚步,越走越快。
褚裒追上王献之,拦住王献之的去路,面色冷漠地盯着王献之,开口言道“卫将军乃麒麟之才,不知心向何方”
王献之面色惊讶地望着褚裒“足下如今才知晓献之乃麒麟之才”
褚裒哑然无语,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人如此厚颜
缓了缓,褚裒出声言道“王七郎设计褚谋一事,褚某不与你计较。褚某只有一问,王七郎心向何方”
自从回到京城后,这阵子褚裒一直在思考。他觉得京城这两年的发展方向很不对劲。褚裒从两年前开始捋起,将京城里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最后,褚裒的目光锁定在王献之身上自从王献之出仕后,朝廷的风向就发生了变化变得诡异起来
从前,武陵王与会稽王统一战线。武陵王在政策上,一向支持会稽王。可自从王献之出仕后,武陵王与会稽王二人发生了矛盾,这两兄弟变成了政敌
还有,会稽王世子这个草包,竟然在短短两年内,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背后肯定另有高人指点
桓温、谢尚、郗超,当时石虎病危,这三人竟然私下率兵前往边境,将晋国遗民接过江如此大事,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
褚裒将所有事情捋清楚后,发现这些发生变化的人,他们的共同点都与一个人有关而这个人,就是王献之
褚裒曾经怀疑过王彪之,或许是王彪之借王献之之手在背后策划一切但是经过一番思索,褚裒否定了这个猜测。若是王彪之城府如此,早已权倾朝野。岂会只当一个尚书
所以,这幕后之人必定是王献之
如此稚子,竟然有这般城府,真是令人心惊畏惧
想到最后,褚裒不禁怀疑,当初他被阿三掳走,或许与王献之有关先是他被掳走,接着轮到会稽王被贼人掳走,如此流氓粗暴的手法,像是出自一人之手这会不会是王献之的算计
清澈如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褚裒,王献之缓缓开口言道“褚公莫不是得了癫病这是在胡言什么”
褚裒僵着脸,眼神不悦地瞪着王献之。他沉声说道“事到如今,王七郎何必与褚谋演戏”
王献之摇头,叹息道“听我师父言,上了年纪的人,脑子不灵活,容易患脑疾。没想到褚公如此之人,竟然也会得脑疾。真是可惜,可惜矣”
说话间,王献之面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褚裒瞪着王献之,不快地言道“王七郎何必继续与褚裒演戏褚裒早已发现真相你若愿意诚心交谈,褚某或许会相助一二。”
王献之摇头,无奈地对阿陌说道“归家后,速修书请师父来建康,让师父为褚公好好看诊一定要尽心医治好褚公”
被王献之当成疯子一样看待,褚裒的脸色不太好,他沉着脸说道“王七郎能对诸位诚心相待,为何不能对褚某诚心相待”
王献之叹气道“褚公还是好好进屋歇着吧”
说完,王献之绕过褚裒身旁,转身离开。
这一回,褚裒没有拦着王献之。
等王献之离开后,褚裒吩咐仆人“即刻留意王七郎的所有动静我要知道他见了什么人,与人谈论何事”
“遵命”
王献之前脚踏出褚家大门,后脚一仆人走上前来迎王献之“我家殿下请卫将军登门”
见这仆人眼生,并非是武陵王府的人,王献之猜到可能是会稽王府派来的人,他直接拒绝道“今日乏了,择日有空再登门寻殿下。”
“卫将军”会稽王府的仆人面色哀求地望着王献之。
王献之转身上车,没有理会会稽王府的仆人。
牛车行到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卫将军我家郎主求见”
王献之打着哈欠,看向阿陌。
阿陌掀开帘子问外面的人“你家郎主何人”
“我家郎主乃菜司徒。”
蔡谟
王献之沉思。
蔡谟拜司徒而三年不就职。殷浩离开京城后,此人才上朝。但是在早朝上,蔡谟并不开口表态,发表言论。此人太低调了,以至于王献之一直没有认真注意过对方。直到蔡谟不动声色的替会稽王将朝政大权夺回来,并且将琅琊王、东海王赶回封地,王献之才知道此人不简单
如今蔡谟寻他,莫非是猜到了什么
王献之闭上了眼睛,低声告诉阿陌“我乏了。”
阿陌了然,直接告诉车外的仆人“我家郎君乏了要归家歇息择日再登门寻菜司徒”
蔡家的仆人,也没有露出失落或者恼怒的神色,从容地点头,弯腰说道“打扰了”
牛车继续行驶。见王献之低眉沉思,眼神变幻莫测,阿陌也不出声打扰。
回到王家,王献之跑去宗祠寻王彪之。
王彪之正好在宗祠,见王献之主动寻他,立马将王献之带到密室里,开口问道“七郎匆忙寻我,是否发生大事”
王献之摇头,他出声问道“不知叔父可了解菜司徒”
王彪之没想到王献之会突然问起此人,他思量片刻,缓缓言道“蔡公过浮船,脱带把瓠系于腰间。七郎可知此为何意”
王献之不解,目光认真地望向王彪之。
王彪之告诉王献之“说来,蔡道明此人与七郎不谋而同。一直以来,他都不支持北伐。每每谈及北伐,他都持反对态度。蔡道明以为战事只会消耗国力。在晋国未富强之前,不能轻易出兵伐赵。过去,诸位公卿并未将蔡道明的话放在心上。人人都说蔡道明过于小心,优柔寡断,难以成事。蔡道明此人虽然在朝为官,诸多事情却不插手。只有钦点其时,才开口表态,发表己见。”
王献之沉思,如此说来蔡谟是个明睿之人
见王献之沉思不语,王彪之问道“七郎有何打算”
王献之开口说道“今日归来时,蔡家仆人在半道拦车,菜司徒请我入府做客。叔父,菜司徒必定已经猜到这一切是我在背后谋划。还有,今日褚裒请我上门做客,几番试探我。他也有此怀疑。”
王彪之不解地问道“让这二人知晓又如何”
王献之如此优秀,做了这么多件大事随便说出一件事,都会让天下人钦佩不已。立碑立传,载入史册王彪之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琅琊王氏有这么优秀的晚辈奈何王献之一向低调,只甘愿在背后默默付出
王献之摇头“若是让诸位知晓王七郎的城府深沉如海,诸位便开始防备我了。”
王彪之点头,觉得王献之的考虑很周到。一个六七岁的稚子,众人并不会放在眼中。但若是让众人知晓,这是一个心机深沉,能运筹帷幄的孩子,众人必定会感到害怕接着,会产生畏惧之心从此,开始防备王献之
王彪之问道“这二人,你打算如何应对蔡道明儒雅温润,性子温和,此人容易拉拢。褚季野皮里春秋,言行不一,只怕不好拉拢。更何况,褚季野已经怀疑你所为,不知接下来,他是否会做出对你不利之事。”
褚裒这个人,旁人不宜看穿其心思,无法料到褚裒会做出什么事。
王献之垂眸思索,半晌,他轻声言道“菜司徒必定会等我登门寻他。我相信他是以大局为重之人。我先解决褚公。”
“如何解决”王彪之好奇,不知道王献之会用什么办法应对褚裒。
王献之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他打着哈欠说道“一日一夕未休息,我先去歇息。”
见王献之眼皮在打架,王彪之摆手言道“去吧”
王献之回到院子,沐浴时,忽然对阿陌说道“另派十名死士看守那些人,将阿三叫来。”
“此时”阿陌正在帮王献之洗头。
“嗯。”王献之点头,面色认真。
阿陌只好擦了擦手,转身跑出去办事。
夜,静悄悄的。
不知为何,褚裒却睡不着。
半夜,褚裒开口叫道“阿奈。”
等了少顷,不见仆人回应。褚裒再次叫道“阿奈”
还是没人回应。
褚裒心里不安,他翻身下榻,大声叫道“阿奈”
正准备摸黑往前走,倏地,撞到了什么东西。褚裒僵住了。刚才他的手,好像摸到了另一只手
“阿奈,你在做什么”褚裒恼怒地呵斥。
“三万金。”
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褚裒的耳朵里,褚裒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双腿下意识发软。
“你、你”褚裒惊慌失措。反应过来,大声叫喊“来人”
领口忽然被人抓住,褚裒被人提了起来
感觉双脚离开了地面,脖子被领口勒得难受,褚裒颤巍巍地言道“有话好说请放褚某下来”
褚裒被阿三拎着走出了屋子,借着月色,看到阿奈躺在地上,褚裒惊恐地叫道“阿奈”
阿三直接将褚裒甩开。
褚裒摔到地上,疼,但不敢出声叫喊。他吸了吸凉气,压低声音问道“足下意欲何为”
“三万金。”冷硬的声音从阿三口中发出。
月色淡淡,阿三站在月光之下,月亮在他的身后,他背对着月光,令人看不清他的面色。
褚裒咬咬牙,低声问道“你家主人可是王七郎”
褚裒的话音刚落,阿三突然拔出了匕首。
看到锋锐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褚裒瞪大眼睛,惶恐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阿三也不回答,他快速将刀子捅向褚裒。
褚裒滚到一旁,避开阿三的动作,激动地叫道“来人救命”
阿三直接踹了一脚褚裒。弯腰摁住了褚裒的嘴巴,将匕首抵在褚裒的脖子处。
褚裒僵住身子,不敢乱动。
如此深秋时节,褚裒冒出了冷汗。
就在褚裒觉得自己即将要死的时候,阿三忽然放开了他。
褚裒目光惊恐地瞪着阿三,嘴唇一直在颤抖,半晌发不出声音。
王献之从洞门走进来。
听到脚步声,褚裒转头望向洞门,看清楚来人是王献之,褚裒恼怒地质问道“王七郎要杀人灭口”
王献之摇头,看了眼阿三,温和地说道“下回待褚公温柔一些。”
还有下回
褚裒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阿三了
阿三目光幽幽地望了眼褚裒,面无表情地回应道“遵命。”
王献之对阿三说道“将褚公扶起来。”
阿三转身面对褚裒,抬起脚步朝褚裒走来。
见状,褚裒立马摆手,反应激动地拒绝道“让他走开离褚某远些”
王献之只好叫住阿三“罢了。”
王献之朝褚裒走来。他来到褚裒的面前,对褚裒作揖,语气无奈地言道“褚公莫怪。阿三行事虽然过于粗暴,但是尚知分寸。”
知分寸个屁
褚裒的脸色又青又白,十分难看。他咬着牙,声音恼怒地问道“王七郎究竟何意”
王献之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地言道“白日里听褚公一番话,献之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故而,前来寻褚公谈谈心事。”
褚裒想冲王献之冷笑,但是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尤其是阿三还站在不远处用那种阴森幽幽的目光盯着他这让褚裒心里畏惧,根本笑不出来。
褚裒伸出发抖的手,指向阿三,冲王献之说道“让此人离开此院”
王献之摇头“不可。若是他离开此地,何人护我周全。”
闻言,褚裒咬牙切齿地说道“莫非王七郎以为,褚某会伤害你”
王献之面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褚裒气得面色铁青,手指头转向王献之,他指着王献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献之望了眼阿三,对褚裒说道“不如让阿三过来扶褚公起身”
阿三立马行动,大步朝褚裒走过来。
褚裒腾地一下,马上从地上跳起来,他惊恐地冲阿三叫道“站住”
阿三哪里会听从褚裒的命令,他快速地来到褚裒的面前。
褚裒面色惨白,立马后退了几步,对阿三避如蛇蝎。
王献之开口叫道“罢了,阿三,你转身背对着褚公。”
阿三一言不发,直接转身背对着王献之与褚裒。
王献之抬头望向褚裒,迟疑地问道“阿三没这么恐怖吧褚公何必如此畏惧”
褚裒瞪向王献之,恼怒地质问道“王七郎寻此人恐吓褚某,意欲何为”
王献之做了个手势,指向屋子,对褚裒说道“外面风大,不如你我进屋谈话”
褚裒面色阴沉,跟随王献之进屋。
王献之拿出火柴划了划,用燃烧的火柴点燃灯芯。
褚裒多看了几眼王献之手里拿的东西,他心里对那样东西好奇,但是脸上却保持着铁青的面色,没有开口询问。
见王献之把他的寝屋当成是自己家一样,从容泰然的入席坐下,褚裒面色不太好看,青着一张脸,阴阳怪气地说道“王七郎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为何不继续伪装下去”
王献之笑着开口回应道“在褚公这双慧眼之下,献之哪里还能继续伪装下去”
褚裒冷笑一声,他坐下来,语气冷漠地问道“今夜大闹褚家,如此恐吓褚某,王七郎究竟意欲何为”
王献之笑吟吟地回答道“献之只不过是想与褚公谈谈。褚公不必紧张”
褚裒眼神冷锐地盯着王献之,冷冰冰地言道“谈依褚某看,王七郎如此,并非是谈,而是在威胁褚某”
王献之点头,坦然地承认了“褚公不愧为聪慧之人”
看着这张笑容可掬的脸,褚裒渐渐冷静下来。他目光凉凉地望着王献之,缓缓问道“若是褚某不从,王七郎今夕便会杀掉褚某”
王献之摇头“自然不会。”
褚裒不相信,无声哂笑。
王献之告诉褚裒“我看褚公身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如此,不安全。不如我让阿三保护褚公,如何”
闻言,褚裒瞪着双目,死死地盯着王献之,张嘴喷道“此非君子所为王逸少乃谦谦君子,岂会教出你这种无耻小人”
王献之忽然叹息一声,放轻说话的声音,轻而缓的言道“若是当一名正人君子,便能平定战乱,让天下恢复太平,我自然愿意成为一名正人君子。”
听到此话,褚裒默不出声,眼神幽测测地望着王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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