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瑞图果然无愧于他多年吃瓜吃出来的经验, 一听这耳熟得要命的声音,就知道是之前那个跟他们有过数面之缘的白衣少女来了。
他险些乐得一蹦三尺高地就从二楼冲下去,却在萧景云淡淡的一眼瞥来之后,下意识觉得背后一寒, 只能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目送着萧景云下楼之后, 才看向萧父问道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别的人都没有请的必要,专门请这一个人就够了。”
姜还是老的辣, 萧父的怔忪也只在一瞬间,很快也就收拾好了自己过分震惊的神色,但是紧跟在萧景云后面溜下去的步伐可是做不得假的, 分明是和自家二儿子如出一辙的吃瓜本能
“我也这么觉得。他已经很久都没在这种小事上亲力亲为了,怎么今天反应得这么快”
萧瑞图赶紧解释了一下,萧父的好奇心也就更重了。结果这对父子还没来得及跟在萧景云的身后溜下去,好成为最前线的第一手吃瓜群众呢, 就被从楼上下来的萧母给逮了个正着。
她狐疑地看了下这两人“你们这鬼鬼祟祟的,是要干什么去”
萧瑞图抢先回答道“妈, 今年来的不是许君命,是个没见过的新人。”
许君命给萧景云看了这么些年的病, 跟整个萧家都混熟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萧景云的怪症来势汹汹, 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治不好, 所以哪怕每次都没什么进展, 萧家人也不会太过失望。
可这次却陡然换了个人来, 是什么个说法呢这个新人能够带给他们的是什么,是与以往并无不同的一无所获,还是能够带给他们不一样的惊喜
萧母想了想,下了判断“小许不是会随便变更人选的那种人。如果这个新人真的是他派过来的,就说明肯定有什么可取之处,甚至一定程度上还能胜过他,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做的。”
萧瑞图顺便补充道
“妈这姑娘的声音好听得很,我只要听过几次就再也不会忘了,这个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在医院让大哥破例出手帮了她一把的人”
半分钟后,萧家的吃瓜大军主力便增加到了三人。
萧景云因为行动不便,哪怕整个萧家大宅都已经为他专门改造过了,轮椅终究也是靠人力驱动的死物,怎么比得上有着健全的双腿的人行动快呢
他刚来得及下到大厅里,就看见了另外的五名大师已经闻讯而动,赶过来了,正好在大厅里把叶楠给堵了个正着。
在叶楠还没到来之前,这提前到达的五个人已经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
一边是身着道袍的道士们,年纪有长有少,叶楠眼力好得很,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是龙虎山的道家修行者,便把怀中的山海古卷默不作声地往怀里又塞了塞;另一边则是西装革履、一看就是俗世的自修者,不光身上没多少灵气,还一身都是名牌,半点“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都没有。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紧张,当他们在发现来到这里的第六人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个一看就不是那种身出名门、身上也没啥好东西一看就没有名师教导的人之后,几乎全都放松了对她的戒备,继续开始提防起对方来了。
准确地说,是俗世的自修者在提防着对面的道士们。
道士一派还在眼观鼻鼻观心呢,对另一边的人单方面的敌视一点反应也没有;在他们的木讷衬托之下,便显得另一边笑口常开、和气生财的人愈发招人喜欢了。当萧景云从二楼缓缓下来之时,那西装革履的三人立刻就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迎到了萧景云的身边,笑道
“萧大少怎么亲自来了”
“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我们吗直接说就好,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们今天已经将贵宅的风水好生梳理过了,萧大少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在这些人的七嘴八舌之下,萧景云半分不耐烦的意思也没有。但是他的神色可不像是听进去了的模样,倒更像是因为过分嘈杂,所以连听都不想听,自然也就不会上心。
这些风水师们也发现了萧景云的轻慢,便慢慢地都住了嘴,打算看看萧大少接下来要干什么。没想到萧景云就在这里止住了脚步,看向叶楠,缓声道
“你来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内里包含着的万语千言即便只字未吐,也犹如白首相逢,倾盖如故。
就好像他已经在这里、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等了叶楠许多许多年似的。
叶楠都不由得怔了一下,方开口答道
“是我。”
萧家二老这才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成功地对接到了一起
这个小姑娘似乎挺招他们大儿子喜欢的,但是她却又是许君命派来给他看腿的人
这就麻烦了
众所周知,萧景云对这些鬼神之事从来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的腿疾来势汹汹,连最高深的科技也没有办法查出个端倪来;再加上萧母向来笃信这个,他不忍拂了母亲的好意,便允许了每年都有这么一帮人进入萧家,替他治病就是。
治得好会有怎样的报酬自不必说,哪怕治不好,只要他们尽心尽力了,萧家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这么多年来,萧家的这个活儿似乎已经成了大家公认的“不好解决但是可以趁机捞钱”的好选择,也难怪那些风水师们看着萧景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会不停下金蛋的母鸡似的。
要是让萧景云因为这方面的问题,和他好不容易能看得上眼的姑娘之间生了嫌隙的话,他们从哪儿才能再找来这么第二个姑娘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的道理,萧家二老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可比谁都懂这一套
萧父赶紧从二楼走了下来打圆场“犬子这病棘手得很,辛苦诸位大师了。”
成年人的世界嘛,就是要这样互相递台阶才能客客气气地将谈话进行下去。这帮香港出身的风水师们也心知肚明这一套虚伪却通用的礼节,于是也开始有来有往了起来
“不辛苦,这是我们的本职所在嘛,应该的应该的。”
“还请老先生不必过分着急,萧大少是有福之人,哪怕一时间遭遇困境,也终能逢凶化吉。”
“我等定当尽心竭力医治萧大少,还请老先生放心”
结果他们还在这里热血澎湃地表忠心呢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在对即将到手的丰厚钱财表忠心一直都在旁边半阖着眼打坐的老道士突然睁开了眼,冷笑一声
“就凭你们别做梦了。”
这已经不是互相给台阶的对话了。这是有人原地徒手拆了一条台阶、打算拿着它抡起来打人的感觉,而且还要专门冲着对方的脸打。
为首的风水师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但是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风光
“张道友,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
其余的风水师们也立刻站在了他的阵营里,对着这位须发花白的老道士口诛笔伐道
“虽说我们才疏学浅,但你如此指责我们,难不成是在毛遂自荐,打算跟人家说这个问题只有你能来解决”
“你们龙虎山一脉再怎么有本事,难道就没听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风水一事上,你们实在不如我们专精,就这么断定别人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人,先不说香火鼎盛的龙虎山,光是香港出身的这几位风水师也都是有大名头的,否则也不会被萧家专门请来。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施展开手段呢,就被人先落了面子。
越有本事的人也就越有资傲气,他们在港内一出手就要少说几十万人民币,今天竟然在这里被人质疑了实力,是个人就不能忍
就在为首的风水师准备再次反驳的时候,萧母也匆匆赶来打圆场了
“既然诸位大师都来齐了,那就开始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大儿子的脸色,发现他竟然没有跟以前一样,冷淡一点头就要迅速离去、留他们一堆人在这里讨论的意思
“景云,你是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还是先回去休息”
萧景云沉吟了一下,随即转向叶楠,陡然正对着她发问道
“依你来看,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他绕过了久负盛名的龙虎山的道士,绕过了在香港大名鼎鼎的风水师,一眼就只认准了叶楠。
别看萧家二老是他的父母,可是在这里,真正的当家人只有萧景云一人,他的意思就是整个萧家的意思
被他青眼相待了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以以此为荣了;更不用说萧家从来出手大方,但凡能跟萧家扯上一点关系,都意味着名利双收、盆满钵溢。
要不的话,这些从来自视甚高的港内风水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到他们一直都看不起的大陆,还不是为了搏一把衣食无忧的将来么
可萧景云在这六人中,独独指定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白衣少女。
三名风水师瞬间看叶楠的眼神都怨毒了起来,恨不得从里面喷出火来把她给活活烧死
她甚至还不知道萧景云的另眼相待意味着什么,就能够抢走这个大好的机会;甚至连礼貌都不懂,竟然就在那里抱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开始掐算起来了
为首的那位刘大师当即就没能按捺得住心头火气,对叶楠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开口道
“年纪轻轻、小姑娘家家的,你真的能懂这个可别瞎掐算,耽误了别人家的大事,到时候你拿命来赔都赔不起”
后面的两位风水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便都在那里悄声附和着刘大师的话。但是如果他们在此刻转过头去看一看的话,就能看见那边一直无精打采的龙虎山道士们精光内敛、若有所思的神色,也就该明白这姑娘的来头可能比室内所有人加起来的都要大了。
只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
他话音刚落,叶楠便停止了掐算,神色更是慎重了几分,对萧景云认真道
“你的廉贞巨门此时正得令,但已经有了失迹象;再加上文曲武曲光芒过盛,却又生无九紫加以调和,先生想必迄今为止都孑然一身,既是如此,便也无人能够与你分担灾厄,同渡难关。”
她看了看萧景云毫无变化的神色,最终还是低叹一口气,道
“五黄二黑均不在正位,本来就是招来阴灵、暴病横死的命数,即便你有龙气护体,也终究是大凶之兆。”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刘大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楠的手,就好像这个他们所有人花了将近两天才得出的标准答案不是叶楠刚刚掐算出来的、而是她提前打了小抄背出来的一样
“这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楠这才看了他一眼,疑惑地歪了歪头“很难么”
刘大师这才冷汗涔涔地发现自己好像看轻了这个小姑娘。
九宫飞星之法说来简单,但是实际算起来的话那叫一个麻烦,而且萧景云的情况有些复杂,所以要合着生辰八字、萧宅风水和祖宅荫蔽更多种情况一并计算。
这两天里,他们三人其实也没干别的,就对着这一堆资料算来算去,才好不容易推算出了萧景云的飞星命位;可没想到面前这姑娘就掐算了几秒钟而已,就把他们这个呕心沥血才好不容易得出的答案给算出来了
这简直就等于往刚刚还在放大话的他们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扇得他们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萧家二老也发现了这三人的神色变化,而且龙虎山那边的道士们也没再说什么,看来这个最年轻的小姑娘或许才是这里最厉害的人,也怪不得萧景云能够一眼就认定她。
那么,如果再乐观一点的话
萧景云的腿是不是真的要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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