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武者拍摄的最后一场是一场坠落悬崖的戏, 程越从开拍开始就有一点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慌感, 虽然拍摄的过程是很顺利,但导演一喊“cut”, 程越心里那种不安感又涌了上来。
工作人员走上来,笑盈盈地说着恭喜他杀青,然后就开始给他放威亚,程越感觉到身子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正要说“等一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吱嘎”一声响,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威亚线突然就断了
程越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 他猛地从高空之中极坠而下
那个过程很快,程越来不及细想, 只听到“咚”的一声巨响,周围人惊恐的呼喊声不停地传来, 然后,程越感觉到自己浑身都传来了剧痛,好像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
但这痛苦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程越在剧痛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彻底进入了一种迷蒙的状态。
等程越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躺下医院的病床上, 浑身的痛楚都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感觉不到一点难受。
这太奇怪了。程越心里想,不应该的啊,
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治疗再及时,也肯定少不了躺个十天半个月,这痛怎么会这么快就消失了
程越奇怪转了一下脑袋,看到了在床边趴着睡着的柏严。
柏严抓着他的手,安静地趴在床边,虽然睡着了,但眉头依旧紧皱,看上去非常疲惫。
程越顾不上自己了,满心都是对柏严的心疼,他柔声喊了一声柏严的名字,但柏严没有听到,依然在疲惫地睡着。
程越就抬起手,想要摸摸柏严的脑袋。
但当程越的手碰到柏严的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程越的手,直接穿过了柏严的头,他根本碰不到柏严
程越一惊,再一看,竟然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半透明,他惊慌地又喊了一声柏严,但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程越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他猛然坐起来起身,走到床边。
看清眼前的一切以后,程越顿时心口发凉。
柏严还是安安静静地趴在床边睡着,而床上则躺着一个睡过去的“程越”,那个“程越”头和腿上都裹着绷带,正闭着眼睛,陷入在深沉的昏迷之中。
程越懵了一会儿,再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半透明。
一阵强烈的恐惧涌上了程越的心里,他慌张地走到柏严的身边,用力喊着柏严的名字,试图用手去触碰柏严的身体,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能从柏严的身体里传过去,他根本不能碰到柏严。
或许是程越恐惧的喊声真的有了效果,柏严渐渐从沉睡之中醒了过来,他茫然地四下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程越心里一紧,赶紧道“柏严,我在这里。”
可柏严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给他回应,很快又再次低头,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程越”。
程越简直快气死了,忍不住怒骂道“你这个白痴,我在这儿”
但是柏严依然没有理他,还给床上躺着的那个“程越”掖被子。
而后,门口传来动静,几个医生和护士走进了病房,给床上躺着的“程越”检查身体。
柏严就在一边关切地看着,等医生检查完,立刻就问“怎么了样了”
医生摇摇头,说“外伤恢复得很慢,而且这腿很难说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柏严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另一个医生回答“按理说,病人也应该醒来了。这都快一周了如果,时间再长些没有醒来,可能就”
柏严听不下去了,快速打断了医生的话,认真道“他会醒来的,他知道我在等着他。”
医生看了一眼柏严,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说“嗯,没事的话,多和病人说说话,对病人的恢复有好处。”
后来医生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柏严把护工也给打发走,就留在自己一个人,依然满脸温柔地看着床上的那个“程越”,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拧了湿毛巾来,给他擦脸。
程越就在一边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我不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柏严一边给床上的“程越”擦脸,一边按照医生的吩咐和程越说话,“那时候你应该是和我爸一块儿的,我应该对你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个时候的程越,还不是他,还是原主程越。
柏严继续说“很奇怪,见了很多次,都觉得你也就那样。后来和你一块儿去医院缝针的时候,才第一次觉得,你真的特别好看,好看得不像是真人。”
程越听着,轻轻吸了吸鼻子,说“还算你有眼光是从我变成我开始,才注意到我的。”
可这话柏严听不到,他还在絮絮叨叨地继续说“后来和你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也认为没有说的必要。现在才觉得有些后悔,应该多给你说说的,想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我有多快乐,我有多喜欢你。”
程越眼泪都要下来了,只能用他半透明的手去摸柏严的脸,低声说“我都知道。”
柏严轻轻微笑了一下,说“但是,没有关系,我现在开始给你说,好不好每天都说,一直说到很老很老,老我们互相拔白头发的时候。”
虽然是笑着说,但柏严的眼眶都红了。程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柏严,所以这样看一眼就受不了,心都快碎成了片。他想亲亲柏严的眼睛,但怎么都碰不到柏严,只能流着眼泪说“好好的,你天天都说,我会认真听的。”
柏严低下头,握住那个“程越”的手吻了吻,程越难过地再次大喊柏严的名字,那对方依然没有回应,就在程越要抓狂的时候,另外一个机械的男声在程越的耳边响了起来。
“宿主程越,请确认身份。”
程越一愣,站直了身体左右看。
但他的周围并没有任何人。
程越急忙问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说“宿主您好,我是管理系统,请问您是宿主程越吗”
程越有点茫然地回答道“我是叫做程越。”
管理系统继续说“身份已确认,将在十分钟之后,将宿主传送至原世界,请宿主”
程越急忙打断了它,急道“等一下你什么意思,把我传送回我原来的世界”
管理系统回答道“是的。您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完成,原著剧情的时间线已经结束。”
程越脑子一下有点乱,恍惚地说“可是原本的世界里,我不是已经车祸身亡了吗”
管理系统回答道“不,在您的原世界,您的故事也没有结束。并且时间线只过去了一个小时,您还在抢救之中。只要您回去,您就可以继续您原本的故事线。”
程越怔了一怔,转头看着一脸疲惫,但依然守着他的柏严,轻声问“那我走了,这个世界的程越会怎么样呢”
管理系统回答“程越这个人物,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程越猛地张大了嘴。
管理系统很贴心地继续说“您放心,这个世界的原著故事已经结束了,这个世界的构架也是完整的,您离开之后,系统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会按照它的规律继续运行下去,柏严也会继续和原来一样生活下去的。”
程越呆呆地应了一句“怎么怎么会和原来一样”
曾经得到过温暖的柏严,再失去了这份温暖,只会坠入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会长久地品尝孤独和痛苦。
程越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痛不已,于是没有细想就继续说“不,我不想回去,我愿意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管理系统似乎是没有想到程越会这么说,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宿主,我想提醒您,你在这个世界的这具身体受伤很严重,尤其是腿上的伤,很可能会留下终身残疾。而在您的原本世界里,经过抢救的您,很快会恢复健康。”
“终身残疾”程越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于是浑身都僵硬了。
系统管理就继续说“是的,出于对宿主利益的考虑,我建议您选择回到您原来的世界。”
程越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地响。
终身残疾,那以后他可能就再也没办法演戏了,他的一切热爱和荣耀,都要结束了。
管理系统继续说“请您抓紧时间,还有五分钟,系统撤出之后,这个世界将会自行运行,我就再也不会出现了,您也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程越依然不吭声,他只是看着一直安安静静的柏严。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柏严像是和程越有感应一样,他抬起了头,对上了程越的目光。
那目光是那么缱绻,写满了情意。
程越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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