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事情说来简单, 关键仍在沈子安。

    近两年他常被目睹到行踪,无不是围绕着清台周边活动,令人不禁怀疑,是否他的老巢就安在清台

    抱着宁可折腾不可错过的心态, 南江警方果断联系清台警方以求协助调查,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 被拒绝了。

    几乎连话都没说完, 当场被拒绝个干脆利落。

    之后无论他们怎样威逼利诱,吼着叫着案情重大刻不容缓、试图抬出上层的情面,甚至憋屈地通过各种途径有力证据,证明并非他们没事找事, 实在是确有其事都不管用。

    对方的态度该死的坚决, 不但拒绝任何帮助,而且连个执行许可都不肯松口, 这都什么破事

    南江警方气得跳脚,同时更加确信,沈子安十有八ii九就在清台

    只不过这小子背后势力错综复杂, 靠山过分强大,竟然连清台警方都敢光明正大的包庇他。

    这样下去怎么行

    好不容易才追查到这个地步, 南江警方绝不肯看着机会流失,为此速速召开会议、进行讨论。

    正当他们提出数十个计划,又否认掉数十个计划,弄得个个灰头土脸之时,局长起身道“大家都说清台是回归地, 有独立执法权,我们得不到他们的同意,又不能绕开他们,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在当地展开调查,更别提追踪搜捕沈子安。

    这说得没错。但是你们能不能换个思路为什么非要我们想尽办法去找他,追在他的屁股后头跑难道就没有办法做好陷阱,让他主动网里跳”

    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猛地想起沈琛这个存在。

    话说沈琛沈子安俩姓沈的,明明都是自家人,天知道他们为什么有着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算了原因不重要。

    重要的是警方认为,既然上回沈子安愿意不顾风险,千里迢迢跑到南江暗算沈琛。那么这次他们有心把沈琛请去清台,对沈子安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蛋糕。以他那狂妄自负的性格,即便猜到中间有阴谋,应该也无法拒绝亲手了结沈琛的诱惑吧

    但凡沈子安出手,必定会留下线索。

    事情是在清台发生的,南江警方大可以借着沈琛身份不普通的由头,逼迫那边给个交代。

    要是沈子安当真现身,更好,管你独立不独立的,逮住人什么都好说不是

    计划就此敲定。

    不过常言道,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这话真不是盖的。

    沈琛连同数十个警方以游客身份分批通过清台港口,他在清台是真有生意能做,天天早出晚归不带闲的。

    苦了他们这群人陪着做戏,白天小心翼翼地巡逻,夜里战战兢兢地盯梢。生怕一个眨眼错过风吹草动的细节,更唯恐稍不小心,沈琛真在他们手头闹出命,到时候不知该谁负责。

    几天下来,沈子安连根头发影都没见着,一干警方及保镖倒是黑眼圈浓如熊猫。

    正准备无功而返,不料混乱爆发。

    当然。

    大家心里有数,这回行动撞上清台的内乱,应当仅仅是巧合。沈子安并没有本事凭一己之力煽动一方土地,而只是以此作为掩饰,喊了几个人浑水摸鱼,趁乱在沈琛所住的酒店楼下出现过几回而已。

    警方决意按兵不动,耐心观望,心想沈子安九成九会在夜里行动。

    谁知道这小子不按理出牌,竟选在阳光灿烂的大下午冲进酒店。 不早不晚,恰恰就是沈琛接起电话的时间点。

    那时他不在自己的房间。

    事实上,以他姓名登记的隔壁房间里只有警ii察们严阵以待。

    这将计就计的招数使得很保险,可惜架不住敌方满兜狂丢狂砸。

    场面顿时乱了。

    警方注意力四散,保镖赶紧往安全楼梯走,不幸遭遇不少喊打喊杀的疯子,被纠缠得无法脱身。

    至于沈琛。

    他在楼道里同许久不见的沈子安狭路相逢。

    浓烟之中跑来跑去的人有很多,骤然停住脚步只有他们两个,望向彼此的目光都像是,看着死人。

    多少有那么点儿理应如此、命中注定的意思吧

    毕竟上辈子也是如此。

    中间发生过什么没人知道,反正结局是沈子安满头血跌在楼梯边,被戴上镣铐的时候眼皮动了动,好似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而沈琛要求立刻返回南江。

    “我们的确有特殊途径回去,但是沈先生你”

    身边警ii察委婉提醒“不然您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再说”

    “不用。” 他说“家里小孩不高兴,我赶时间回去。”

    对方皱了皱眉,试图再劝,“做检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保险起见最好还是”

    沈琛不出声。

    他低着头,仔细擦去手背溅上的点点血渍,脸上没有表情,无端透着阴郁。

    大家被弄得面面相觑。

    这个眼神询问怎么办,不去真没事

    你问我我问谁。那个又侧头,朝同伴瞪眼沈琛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你听说过

    总之没人有胆再劝。

    个个缓步落在后头,边叽里呱啦想着结案奖励,边留意着沈琛的背影,以防他突然倒下。

    好消息是对方全程没给他们伸手去接的机会。

    坏消息是,他在回去的途中不声不响失了意识,被玩命飙车送进医院后,得到的评价是刀伤严重,必须立刻进行缝合。

    这时候再问沈琛伤在哪里,自然显得既然蠢又瞎。

    被医生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之后,警ii察们灰溜溜地想办法联系亲友,保镖们负责默默地杵在门外,暂代亲友充个门面。

    周笙来得很快。

    沈音之则是最后收到消息的那个。

    因为她的备注是家里小孩 ,警方自然而然理解成有亲属关系、年纪小,且承受不住打击的那种小孩子。原本不打算通知,直到后来想起里面那位,好像是为了这人瞒伤忍疼赶回来。这才抽空打去电话,捏着嗓子报上地址,问她要不要来医院看沈琛。

    沈音之立刻就来了。

    到的时候手术还没做完,手术室两扇雪白的大门紧闭,上头有灯,仿佛新鲜的、流动着的血,亮得无比刺眼,触目惊心。

    “你怎么在这” 周笙对她的出现表示诧异,她没回答。

    只是安静找到椅子坐下来,在压抑而沉重的氛围中,沈音之用力凝望着灯,凝望着门,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字

    死。

    后头紧跟着两个字“沈琛。”

    她不自觉低低念出声,舌尖抵着上颚,打了个卷儿。

    再回到那个字“死。”

    平铺直板,读音短促,犹如藏在阴暗里的小刀,瞬间将方才那柔软的名字,缱绻的情意戳穿。

    她知道死这回事。

    死了就是没了,走了,身体在冰冷的棺材里逐渐腐烂。

    人活着要死,鸡要死,鸭要死,阿猫阿狗都要死,死去的人永不再来,活着的人逐渐淡忘,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但是

    沈琛。死。

    她在手心里一笔一画,歪歪扭扭写出这三个字,刹那之间便如遭遇凌迟。

    仿佛它们在活生生抹去里面那个人,抹去他,也就是抹去她的过去,抹掉现在,往后再无未来。

    但沈琛怎么会死呢

    夜里空空荡荡的走廊有些冷,沈音之双手扶着长椅,抬起双腿,慢慢把身体蜷起 ,抱住了腿,脑袋靠在膝盖上。

    然后才想到,他是不会死的。

    原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他舍不得她,他爱她。

    几乎爱到皮肉里,再爱进骨子里去,七年七年又七年。

    无论是有记忆的七年,没记忆的七年,抑或是反复轮回着坎坷的数个七年,始终没有忘掉她,终究得以再次遇到她,困住她。

    你看。沈先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沈音之的,所以。

    他不会死。

    这个说法很合理。

    沈音之满意地点点脑袋,这时红灯灭掉,门扉打开,终于看到沈琛。

    只一眼,她就觉得难过。

    太难过了。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眼皮薄而白,眉毛微微皱着,唇角轻轻抿着,脸上没有丁点儿血色。

    很像沈琛。

    长着沈琛的脸,有着沈琛的身体,他分明就是沈琛,又截然不像。

    “沈琛”

    沈音之犹豫着喊他,很小声。

    那人没有反应。

    “你看看我。”

    她又伸手去摸。

    那人依然不动,倒是周笙沉下脸,拉开她的衣袖,冷冷道“别乱碰。”

    接着还说“我没空照顾你,麻烦你自己回去,明天再来。” 说得好像她是个没手没脚,不被照顾就无法生活的小废物似的。

    “我不。”

    眼看沈音之追着病床不妨,周笙只感到心烦意乱,身体里塞着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回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他拽住她,脸上破天荒地流露出些许愤怒,“要不是因为你,沈先生就不会赶着回来”

    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住,有那样几秒钟,沈音之几乎绝望得难以呼吸。

    早知道就不说那种话了。

    早知道就不说。

    要是真的没有说,沈琛现在会不会好好的

    答案是不会。

    就像不会因为危险而取消前往清台,不会因为她闹脾气就带上她。沈琛这个人,在温雅淡漠的表皮之下,有着格外冷酷的一面。他经常会残忍的对待仇家,有时候连带着残忍对待自己,做事只讲究斩草除根不留风险,即便有风险也在所不惜。

    这时注定谁都劝不动他。

    连她也不行。

    但是周笙

    周笙他明明

    想来就生气。

    或许人天生就是喜爱迁怒的动物,沈音之向来俗气,不能免俗。

    “我才不想看到你”

    她甩开他的手,当即更大声的愤怒回去“我不知道他要去清台,可是你全部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为什么不陪他去要不是因为你,他根本就不会孤零零的去那边,就不会弄成这样”

    “那是因为你” 周笙额头的青筋突突乱跳,“因为你还在南江,沈先生要我留下来看着你,免得”

    沈音之不留情面地打断“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看”

    “对,你不是小孩。”周笙冷笑“只是个傻子。”

    这就没法忍了。

    “我是傻子,连我还知道要用自己的脑子想事情,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什么,那你是什么傻子里的傻子你是笨蛋白痴吗我看你就是个”

    脑瓜儿库存里最坏的词冒出来,沈音之一字一顿道“你就是个大傻逼”

    说得那叫个铿锵有力。

    周笙这辈子还没被人指着鼻子说过傻逼,不假思索地回敬“那,你,就,是,害,人,精。”

    沈音之豁地瞪圆眼睛“你死人脸”

    周笙眼皮抬都不抬“你最能演。”

    “你没老婆”

    “你钻狗洞。”

    “你胆小”

    “你幼稚。”

    他们在过道里吵得不可开交,倒是旁观警ii察看不下去,哎呀哎呀想上前劝架。

    不过刚开口说个“你们”

    冷不防这两人猛然转头过来,眼神无比凶狠。

    她不耐烦地嫌“关你什么事”

    他冷冰冰地说“我最不想看到的人是你们。”

    接着异口同声来一句“还不走”

    得。

    闲杂人等速速退场,剩下这两人眼睛瞪眼睛,继续愤怒到天昏地暗。,,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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