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烛一行沿着气味在黑暗的教学楼内行进。
初二三班的教室亮着。响着欢快的合唱歌声, 几人目不斜视路过。
朱雀宝宝和金乌宝宝飞到门口好奇地往里瞧了一眼, 只一眼初二三班就安静如鸡。
等他们离开,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鬼魂们才松了口气。
“卧槽卧槽卧槽!那是啥啊?”
“差点吓的我头都掉了!我刚死五年, 还不能见光,险些魂飞魄散!”
“不是,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不久前才来了一波人吧。”
“啊,你说那波人啊,他们去了那个地方……”
“你说的哪个啊?”**的女生鬼魂缓慢从保温杯中冒出,身上带着阴森的寒气。
掉头的男生鬼魂赶忙将她按回了保温杯:“就阶梯教室那位,那位啊!”
原本挣扎的女鬼一个哆嗦,不用人推, 自己嗖地钻了回去。
“咱们还是先离开这栋楼吧, 太危险!”
“对对对!去后花园玩扑克!那边大晚上的应该没有人敢出现了吧。”
“可不是, 学校保安和门卫真没用, 上次出现个小贼吓了我一跳!看到我给吓跑的。”
十一中发生的事情,门卫大爷一概不知。
他正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走到走廊尽头, 便是初中部的阶梯教室, 这间教室平日锁死。
自从一年前出了命案后这间教室就时常闹鬼,学校辟谣也没效果, 已经鲜少有人使用了。
而事实证明怪谈并非空穴来风, 它真闹鬼。
阶梯教室的门半阖着, 站在门口往里探头只能看到朦胧的浓雾。
影影绰绰中, 浓雾化作无数双手在挣扎着向外抓挠, 有无数凄厉的惨叫声裹挟其间。
莘烛眯了眯眼,嘴角翘起。
诶有点意思。
闫幽玖漆黑的瞳眸能洞察万物,随意一瞥便看了个真切。
教室内有六个大学生,四男两女。
陈栋梁站在讲桌上,举着黑板擦一脸焦急地说着什么,应该是在讲电话。
另外三个男生则惶恐地拦着发疯女生跳楼。
女生披头散发,涎水直冒,一双杏核眼充满了暴戾与悔恨。
她疯疯癫癫地哭喊尖叫。
另外的女生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捧着拖布,“帅哥哥我好怕哦!”
寸头男生仰头嚷嚷:“怎么办啊?大师到底来没来啊!我们快控制不住她了!”
他刚松懈一分,那女生便嘶吼地踹出一脚,他“哎呦”一声跌个跟头。
捂着被踹到痉挛的肚子,寸头男五脏翻滚差点没吐。
这一脚太他妈狠了。
陈栋梁皱着眉,晃晃黑板擦:“马上,怎么打不通了呢!”
“我就说不能玩,太危险……”
“门还打不开吗?我不能死!我才毕业我还有皇位要继承!女鬼我去你吗!”
“阿园你别刺激她了!要是叫她发疯,我们都得完!”
疯癫的女生神色一顿,像是附体了不再挣扎,阴冷地环顾四周,泥鳅般从几人中滑出去。
她站在角落里,嘴角噙着抹阴狠与嘲讽的笑。
几个男生仿若未见,狰狞着表情各自抱个笤帚又喊又跳:“不要跳楼,不要跳……”
“我好怕!”蹲在地上的女生抹泪,揪着拖布叫帅哥哥。
“帅哥哥你真好,我让你亲我……”
若是探不破真相的普通人,的确很诡异很惊悚,会陷入恐惧的幻象漩涡无法挣脱。
但对几只神兽和闫总夫夫来说,这画面很搞笑。
莘烛:“…………”
迟疑了几秒,他不知说些什么。
貔貅宝宝“噗”地笑了,被不走心的话剧逗乐。
莘烛踏前一步,那喷涌的雾气凶恶地扑来,但却在将要碰到时惊恐地四散。
活像是遇见了天敌,尖锐的怪叫变得狰狞而刺耳,一双双由雾气组成的手哧溜缩了回去。
能蒙蔽人双眼的雾气连连后退,等莘烛踏上讲台,浓雾早已鱼贯而出,逃之夭夭。
雾气消失的太快,六人还很懵逼,维持着一系列搞笑的动作。
陈栋梁茫然地眨了眨眼,盯着手里的黑板擦一脸困惑:“我手机,这……”
他在脸上摸了一把,一手的粉笔灰。
霍然恍然大悟,陈栋梁猛地变了脸色,飞快环顾一周对上莘烛似笑非笑的目光。
陈栋梁:“…………”
陈栋梁抹了把脸,表情僵硬:“e…”
他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尴尬,恨不能化身老鼠挖个地洞钻进去。
太尴尬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莘烛好整以暇地挑眉:“不下来吗?”
“下下下!”陈栋梁哪里敢说不,他独自个站个高位窘迫的不行。
不说他拿着黑板擦当手机,手机扔进垃圾桶这操蛋事,就说另外几个也惊恐中透着难堪。
尤其抱着拖布亲一嘴灰尘脏水的女生,此刻脸又青又红,最后变成了锅底。
陈栋梁整理好情绪,“莘先生您总算来了,那只鬼……”
莘烛指了指窗口,示意他去看。
陈栋梁一开口,几人纷纷反应过来,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莘烛身后。
他们战战兢兢抱成一团:“鬼!真的有鬼!好可怕!救救我们!”
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出现,对濒临崩溃的少男少女们来说,都是一记强心剂。
有了避风港,几人才有时间和胆量观察周围。
这一瞧,脸又变得难看。
和惊魂不定的五男一女不同,被附身的女生沐浴月光,站在窗前死死盯着不速之客。
她瞪视了许久,露出森冷的笑:“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打扰我?”
一阵阴风掀起,吹起了她的一缕发丝。
在月光的映照下,陷在幽暗中的五官略有几分扭曲:“为什么有人阻止她!”
莘烛盯着她瞧了许久,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讶。
陈栋梁站到他身后,哆哆嗦嗦地道:“莘先生就是这只女鬼,她很厉害,您小心!”
有了主心骨,他不再那般害怕。
莘烛瞥了他一眼。
另外几人快速沉淀情绪,后知后觉地发现来的人不太对。
年轻俊美,可爱精致,小巧玲珑?这就是他们寄予希望的生机?!说好的仙风道骨呢?
都是什么呀?!
“你们,你们快把这女鬼打死,让她魂飞魄散!”女生想起自己亲拖布就一脸吃屎。
她长得漂亮家境还好,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这还是首次受这般委屈。
莘烛凉飕飕地斜睨波浪卷。
陈栋梁皱眉不满:“安歌,不要对大师不敬。”
安歌被不轻不重地说了,脸色一阵黑红,竟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很喜欢陈栋梁,也知道他家有钱,这次硬要跟来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她想通过玩笔仙刺激一下男生的保护欲。
然后她装装柔弱,扑进帅锅怀里,郎有情女有意就成了。
但没想到真的遇见了鬼。
这打破了她的认知,更叫她恨的牙痒痒,她在学校装了四年淑女,一朝形象尽毁。
安歌仔细观察莘烛和闫幽玖,眸子不禁一亮,左边那个是极品富豪!
她偷瞄了眼闫幽玖的品味和衣着,心思便活络起来。
瞥了眼莘烛,安歌压下心底那一抹怪异,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安歌泫然欲泣地道:“帅哥哥,那女鬼害人!若放任不管,她还会再害人,我我……”
泪光闪闪的娇娇女小心地凑到闫幽玖身侧。
莘烛幽幽一瞥。
安歌一副我见犹怜地贴过去:“帅哥哥,你们真厉害。”
闫幽玖面不改色,淡笑的眸冷了几分。
他轻飘飘地躲避她的咸猪手:“谢谢,我是陪伴侣来的,这位小姐的拖布在那边。”
闫幽玖不理会脸蛋涨得通红的安歌,站到了莘烛身侧亲了一下。
闫总故意不压低声道:“还是小烛香香的。”
莘烛挑眉,低哼了一声。
闫幽玖与他低声耳语:“小烛,我心里只有你,我都没让别人的猪蹄子碰到。”
莘烛耳尖泛红,哼唧地瞪了他一眼。是什么得意的事?
安歌:“…………”
拖布这黑历史过不去了是不是?!
猪蹄子尼玛啊猪蹄子!
她想给他个耳刮子,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活该没有女人愿意跟他在一起!
是她眼瞎才看上这么个独有长相的玩意!
陈栋梁:“…………”
其他男生挤眉弄眼,跟他撇嘴。
陈栋梁无奈地摇头,没想到安歌野心真不小,只能说知人知面吧。
这样也挺好,他还挺苦恼怎么拒绝女生,其实对安歌没那方面的想法,安歌并非他喜欢的类型。
几个男生早都看出安歌对陈栋梁有点意思。之前哥们想撮合撮合他俩,现在不禁唏嘘后怕了。
没想到漂漂亮亮的心大着呢,这种女人还是别要了,真娶回家指不定孩子是谁的呢。
莘烛不理会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看向被附身的女生。
女生凶恶地呲牙,“我没有亲人了!我为什么要跳下去对不起……”
“妈妈,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我想回家。”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没有什么逻辑,拼拼凑凑还是能理解。
莘烛勾唇:“你被舍弃了?”
女生瞳孔骤缩,一双猩红的眸闪烁着浓烈的杀意:“你说什么!我没有!”
女生疯疯癫癫地嚷道:“我有爱我的妈妈,她没有舍弃我!”
莘烛道:“她是好母亲,但你配么?”
女生表情一僵:“你说什么?”
莘烛凉飕飕地补充:“你配做她的女儿吗?你连个人的道理都不懂。”
“在你母亲面前,你没有资格痛苦。”莘烛继续道。
“可是她打了我,否则我不会跳楼。”女生怒瞪他,然后恍惚了下想起什么,悔恨不已。
她痛苦地捂着头:“不,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
莘烛眯眼看她,搓了搓下巴。
诶记忆混乱。
兔儿宝贝蹦到讲台跃跃欲试:“动手吗?”
犼宝宝实在暴躁,不想听什么打不打的,要他是父亲非得打死这种熊孩子。
饕餮宝宝双眸泛光:“诶,这么不孝顺,干脆让我来吃了她吧。”
似乎是被刺激的不轻,女鬼哀鸣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她变成厉鬼后记忆很是模糊,大部分时间都比较混乱,被无尽的仇恨充斥着灵魂。
她恨她的妈妈,恨妈妈打了她,恨她自杀时没人来拦住她。
更恨整个世界,凭什么她没有爸爸。
也恨那个学校里欺负她骂她是野种的私生子,私生子说她才是爸爸最爱的孩子。
说她和她妈妈都是臭不要脸的贱人,是夺走她美好生活的罪魁祸首。
年少的记忆全部回笼,她追悔莫及,她那么的不孝。
她死了,她的妈妈该怎么办?
她蹲下身呜呜地哭泣:“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莘烛翘起嘴角,“错了?”
女鬼抱住双腿蜷缩在地:“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的肝肠寸断,连被她折腾过的几个男生都看不过去了,“你,你别哭了。”
陈栋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拿出了纸巾:“她这样……”
莘烛满意地“嗯”了一声:“说说看。”
貔貅宝宝盯着女鬼瞧了片刻,不甚在意地扭头。
十八年间没钱途没钱途。
人间真实。
莘烛道:“现在冷静了吗?”
女鬼抽噎着点点头,道:“对不起,我,我叫张淼淼。”
张淼淼过去姓李,但自从爸爸出轨和妈妈离婚后,她就改了姓跟妈妈一起过。
她妈妈是一位出名的歌手,她以她为荣。
她过去都过着小公主的日子,直到那个私生子的到来。
私生子比她漂亮,穿的也比她昂贵,站在她的面前,嘲讽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她一时气不过便跟她打了一架,可谁知回家却被妈妈扇一巴掌。
张淼淼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被刺激的少女觉得整个世界坍塌了,所有人都舍弃了她。
她心一横,便从学校跳了下去。
张淼淼将头埋进臂弯里:“我死了以后,妈妈她会不会伤心,她过的好不好……”
莘烛淡淡地道:“你妈妈她得了抑郁症自杀了。”
女生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莘烛道:“没死成。”
女生:“…………”
女生怒瞪他,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莘烛幽幽地道:“你是她唯一的亲人,难道不知道她会难过?”
女生被怼的哑口无言,颓废地垂下头,她是想过的。
她当时满腔的仇恨,想报复世界。
莘烛道:“你死了,私生子会很高兴吧。”
女生:“…………”
女生无言以对。
饕餮宝宝眨眼:“是脑子不好使吧,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成全了私生子。”
女生:“…………”对不起我错了。
犼宝宝不明所以,什么死不死的,到底还打不打啊?
他揪着自己的兔耳朵开始数毛毛了。
人类真烦。
莘烛道:“你并未伤人,你们母女还有缘分。”
张淼淼愣了一秒:“什么?”
貔貅宝宝赶忙解释道:“你母亲是爱你的,她为打了你后悔,方才她还找过我家老板呢。”
貔貅宝宝眼珠一转:“你想不想和你妈妈见一面,或者通话?”
“什,什么?”张淼淼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貔貅宝宝叹了口气:“我说,我们有办法帮你联系张语好,见不见?”
的确不太聪明的样子,张语好怎么养出这么笨的女鹅。
貔貅宝宝摸了摸下巴,大概随了爸吧。
他沧桑地扭头,拍拍犼宝宝的兔头:“你别生孩子了,长大也这么蠢可怎么办。”
犼宝宝兔耳朵倏地立起:“你什么意思?!”
他不太确定地怒瞪他:“你是在骂我笨吗?还是说我生不出孩子?”
貔貅宝宝用关爱智障的慈爱眼神看他。
犼宝宝炸毛:“啊喂,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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