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宣回来,最高兴的就数家里的长孙姜兴,总算是有人陪他四处野了,一大早就扯着嗓子在院里喊。
“二弟,去河坝看捞鱼不?”
论辈分,姜兴是姜锦鱼的堂哥,是大伯姜大郎的儿子,今年七岁,小名虎娃。对于这个堂哥,姜锦鱼的印象很不错,堂哥憨憨的,大大咧咧的,不像大伯母那样小心思多,性子倒是随了大伯。
姜宣听到堂哥的喊话,想把妹妹给放回摇篮里,可惜一撒手,妹妹就开始哼哼唧唧的哭了,她也不是那种嚎得响的那种,就是软软哼唧,奶声奶气的,跟隔壁没断奶的奶猫崽似的,让人狠不下心。
这一招,姜锦鱼用的很顺手,无往不利,连家里最凶的阿奶姜老太都受不住,更何况还是个小孩儿的姜宣。
果然,姜锦鱼一哼唧,姜宣立刻就把人给抱了起来,摇摇晃晃哄了一下。
“妹妹乖啊……”
说话间,等不住的姜兴推门进来了,扯着嗓子兴奋的说,“二弟,今天村里捞鱼,你去不去啊?”
双溪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村里有两条河。接近年关,村长会组织乡亲捞鱼,捞来的鱼给各家分了。对于孩子们而言,这可是难得好玩的事情,就连姜宣这么沉稳的,都忍不住有点心动了。
姜兴还在继续游说,“我跟你说啊,我们捞珍珠去。小小颗,亮晶晶的,可好玩了!对了,你不是说要给四丫弄一串珠子么?嗨,你别说,四丫长得挺白,可比我姐白多了,戴着估计挺好看。”
话音方落,原本还只是想黏着哥哥的姜锦鱼一怔,猛然想起来了,上辈子听娘何氏说过,哥哥姜宣不是一开始就体弱多病的,好像是小时候落水过,冻着了。
“哇啊——”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小院,最先把何氏给引来了,看到惊慌失措的儿子和哭得可怜至极的闺女,惊得上前,“这是咋了?”
姜宣也被吓到了,一边试图哄着妹妹,一边说,“娘,妹妹是不是饿了?”
姜兴没当回事,拉着姜宣要继续说,“二弟,捞鱼去!四丫就让二婶哄呗……”
姜宣却是把袖子从堂哥手里拉了出来,坚定摇摇头,“虎子哥,我就不去了,我要陪着妹妹。”
何氏正把怀里的姜锦鱼给哄好了,闻言道,“没事,娘在呢,你跟你虎子哥玩去吧。”
此言一出,姜宣正要摇头,比他还着急的姜锦鱼可就先嚎啕大哭起来,嗓子都快哭破了,哭得隔壁的姜老太都皱着眉头过来问了,“这是咋了?绵绵咋哭了?”
姜老太最喜欢小孙女这一把甜甜的嗓子,见她哭成那个样子也有点肉疼,当即把姜锦鱼给抱了过去,来来回回在屋里哄。
等到姜锦鱼不哭的时候,姜兴早已等不住了,没什么义气抛下一句,“二弟你不去,我自个儿去了啊。”
姜锦鱼这一哭,可是把她哥姜宣给吓坏了,一上午都在抱着她在屋里逛,连中饭都多吃了一碗,看得何氏欣喜不已。
姜仲行还夸他,“多吃些才长身子。”
姜宣深以为然,点点头。他要是不多吃点,不长高长壮一点,以后都要抱不动妹妹了。妹妹这么爱哭,要人抱着哄的。
吃过饭,姜兴又一冒烟儿溜了,抛下一句“我去看捞鱼”。
孙氏看得来气,抄起扫帚追了出去,可惜没追上,气急败坏回院子,又是羡慕又是酸溜溜地冲何氏说,“弟妹,还是你家宣哥儿懂事。小小年纪就去县里开蒙了,我家虎娃可比不上。趁着过年二弟有功夫,让他也给虎娃上上课呗。”
何氏笑了笑,帮忙收拾着碗筷。大嫂的意思她明白,无非是觉得自家二郎给宣哥儿私下开小灶了,可是,她扪心自问,还真没有。
她不吭声,孙氏心里不是滋味,一旁的姜老太黑了脸,“胡咧咧啥呢?你这是觉得我们偏心老二家呢?”
孙氏一缩,讨饶说,“没有的事,娘你误会我了。”
姜老太却是不理会,一拍桌子,叉腰训儿媳,“虎娃五岁的时候,二郎就跟我们说,让虎娃去县里开蒙。结果呢,你这个做娘的,哭哭啼啼,推三阻四,活生生把去县里的机会给拖没了。现在想念书了,早哪里去了?”
婆婆这么说,孙氏瞬间没了底气,她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当做宝宠着,当然舍不得放他去县里读书。那时候二弟说起开蒙,她当时想,都是乡下人,读不读书的,有什么要紧,以后还不是在田地里讨生计,二弟读了那么多年,不也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但眼瞅着开年的时候,老二家的宣哥儿去了县里开蒙,一下子就把她家虎娃给比下去了,连村里都有妇人在她耳边念叨,说她糊涂,咋不送虎娃去念书的。
孙氏是个耳根软的,一听就记在心里了,一时没忍住给说了出来,就被婆婆姜老太给抓住了把柄。
姜老太虽不满孙氏这个眼皮浅的儿媳,但对孙子倒是很重视的,一顿训斥过后,却也开始琢磨虎娃念书的事情了。
下午的时候,姜锦鱼还是黏着姜宣,寸步不离的,惹得姜仲行都开始醋了,抱着何氏的腰低声抱怨。
“绵绵怎么这么亲宣哥儿?”
何氏正补衣裳呢,闻言好笑道,“他们是亲兄妹,自然亲昵。等宣哥儿去书院,绵绵又要闹了。”
提起这事,姜仲行直起身子,正色道,“宛娘,有件事我要与你商量。我打算让宣哥儿回镇学念书。”
见姜仲行神色正经,何氏放下针线,双手摆在膝上,细细询问,“怎么突然让宣哥儿回镇学念书?县里书院不好么?”
双溪村不大,也不算富裕的,请不起教书先生,因此并没有村学。村里的孩子,大多都不念书的,只有少数人家会把孩子送到镇上去开蒙。
姜宣之所以会去县里上学,是因为姜仲行在县里念书,可以就近照顾。再一个,县里的教书先生更有文采些,开蒙之事不像村学或是镇上书院那样粗糙。
而姜仲行这回提起要让长子回镇上念书,也是考虑良久之后做出的决定。
姜家人多,虽个个都能干,但开销也不小,尤其是前些年,家里几个兄弟接连成家,更是让家里有些捉襟见肘。这几年虽然缓回来了,但日子过得仍是不宽裕。再加上家里大嫂时不时说些酸话。
姜仲行知道,爹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为难的,为了让二老不再为难,也为了家里兄弟和睦,姜仲行这才做了这决定。
不过他虽念着大家,也不是不顾及自己的小家,长子启蒙基础打得好,回到镇学并不会影响他的前程,再者还有自己这个爹呢。
何氏听罢,点头道,“这事我听你的。”
姜仲行垂眼看妻子柔顺的侧脸,又看了眼屋内的兄妹俩,心中觉得万分柔软和满足,喟叹一句,搂着妻子的肩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何氏被他不正经的话弄得脸一红,推了他一把,“别胡说八道,你闺女看着呢。”
姜仲行一回头,果然见自家闺女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这边,摇头一笑,又开始抄书了。
临到傍晚的时候,夕阳映红了天边,冷风也开始吹了。
姜锦鱼被她哥姜宣给抱回了屋子,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外边一阵鬼哭狼嚎声,伴随着妇人的叱骂声,这哭声还万分熟悉,正是堂哥姜兴的声音。
姜锦鱼哼哼了几句,打了个哈欠,权当没听见了。
不能怪她冷漠,实在是堂哥姜兴是被从小打到大的,要是她哥被打了,她肯定哇的一声哭了,救他哥于水火之中。
但换成皮糙肉厚,还一天到晚撺掇她哥干坏事的堂哥,姜锦鱼表示,她早上哭得狠了,现在还嗓子疼呢,还是算了。
第二天,姜锦鱼才从自家阿奶口里,得知了昨天大伯母为揍堂哥的理由。
昨天吃过饭,姜兴就跟着村里几个小小子们去捞珍珠了,珍珠没捞着,倒是险些被冲进河里去了。他们站的位置不好,看着好像很结实,实则底下都被鱼给钻空了,几个小子正捞珍珠的时候,地就塌了,差点就被冲走。
这大冬天的落水可不是好玩的,就是堂哥这样结实的身子骨,也要吃苦头的,也难怪大伯母孙氏气得连棍子都抄起来了。
听完她奶的念叨,姜锦鱼庆幸不已,上辈子哥哥铁定是这一次落水拉下的病,还好她当时一下子给想起来了,没让哥哥去捞鱼。
她正庆幸的时候,她奶姜老太也同样拍着胸脯念叨,“绵绵真是个小福宝,啥也不知道,还知道哭着把宣哥儿给拦下了。要是宣哥儿掉下去了,他那身子骨,可不敢想咧!看来老道士说的真对,咱们绵绵是个命好的。以后可得继续保佑咱们一家子咧!保佑咱老姜家平平安安,越过越红火。”
姜锦鱼听得一脸无语。
阿奶,我就是个奶娃娃,你也太瞧得上我了!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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