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报喜

    府试一连要考三日。

    第三日的下午,才有学子陆陆续续从考场出来,一开始零星几个,估计是交卷子交的早的,后来便多了起来,考生们鱼贯而出,个个面色惨白,脚下无力,踉踉跄跄,有些身子虚弱的,一出门就被家人给扶住了。

    姜仲行亦顺着人流出来,比起进场前自然是气色差了些,但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神,不像在里面熬了整整三天的样子。

    “姜兄!”与他同行来锦州府的梁秀才朝这边摆摆手,有气无力喊着。

    姜仲行走过去,见梁秀才也是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倚靠在石狮子上,忙上前扶他,温声道,“梁兄还好吧,我扶你去旁边坐坐。”

    梁秀才看姜仲行这幅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的情况他最清楚,这一科必是考不中了,他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无碍,不瞒姜兄,我这一科怕是铩羽而归了。考院炎热,异味浓重,第二日起,我便觉得晕晕沉沉,下笔也是不知所云。倒是姜兄你,瞧着似乎还好的样子?”

    姜仲行没觉得吃了多大的苦头,他在家中也是这样的条件,而且他们西屋书房侧面就是猪圈,到了夏日,一打开窗户,恶臭便要飘进来,他都习惯了,连娘说让二房跟三房换屋子,他都没同意,毕竟当时两家抽签的时候,自家派出去抽签的闺女就抽中了西屋。

    不过他也没犯傻,这时候来扎同窗的心,就道,“自是难熬,不过十年寒窗苦读,也只能熬。好在现在府试已经结束,我们也能及时回乡了。”

    梁秀才也笑了起来,“是啊,考都考完了,管他中不中!还是回家最要紧!锦州府的吃食,我还真是吃不惯,还是咱们灵水镇的吃食,合我口味。”

    “梁兄所言甚是,咱们今夜好好歇一晚,若是无事,明日吃过中饭便回程,梁兄看如何?”姜仲行亦是归心似箭,他以前还觉得男子汉志在四方,可是等娶了妻,尤其是膝下有了一儿一女后,便越发觉得,什么都比不过一家团聚来的重要。

    梁秀才也缓过劲儿来了,点头,“自然好,我也想早些回家。反正这一科我必是不会中了,不如早些回家,寻个夫子的营生养家才好。”

    两人这般把归程定下,第二日便回程,本朝治安良好,他们又是赶考回乡的考生,走的都是官道,什么事儿都没碰上,十几日后,就很顺利回到了灵水镇。

    付了马车钱,两人背着行囊在灵水镇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小镇,两人俱松了一口气。

    “二哥!”

    这时,老远传来熟悉的喊声,姜二郎回头,就见许久未见的四弟带着笑走过来。

    走到跟前,听他说了,才晓得,家里知道姜二郎这几日回来,便让姜四郎早餐铺子收摊来这边看看,还真让他给碰着了。

    姜二郎心寄家中,忙问。“四弟,家中一切可好?”

    姜四郎笑呵呵,“好,我们兄弟几个都在呢,哪能不好。”

    姜二郎放下心来,又把梁秀才介绍给四弟,三人寒暄几句,这才踏上了归途。

    回到家中,见到阔别已久的家人,姜二郎这才彻底安下心来,人一松懈下来,倒是把府试那股子累劲儿都给勾了出来,一睡就是一天。

    第二天,姜二郎一睁眼,就瞧见小女儿坐在床沿上,因着腿短,够不着底下的踏板,两只脚丫子还晃悠着,好生可爱。

    姜锦鱼见他醒了,跑去倒了杯茶来,小心翼翼捧着到姜二郎面前,仰着脸乖乖道,“爹爹,喝茶。”

    姜二郎喝了一口,喝出了点药味,低头一看,杯子里还有根参须。“你娘她们呢?”

    姜锦鱼托着下巴,下巴肉呼呼的,“奶说今儿做芋儿鸡吃,娘跟着奶去摘芋头去了。”

    窗外传来“咯咯”的鸡叫声,姜锦鱼一听就知道是自己那窝母鸡下蛋了,忙跑出去捡鸡蛋,忙完了又跑回来,还不忘从炉灰里扒拉了一把栗子出来,山上的野栗子,四叔上山打猎时顺手摘的,香甜软糯,做成栗子鸡也很好吃。

    姜二郎跟着女儿剥栗子吃,父女俩个十分自在悠闲,尤其是大半年忙着温书备考奔波的姜二郎,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夜里果真吃的芋儿鸡,芋头摘的都是小芋头,改刀炒软,就放进铁锅里跟着鸡肉一块焖,起锅的时候撒葱花,又养眼又好吃。

    吃了饭,姜锦鱼跟着爹娘回到西屋,还没到歇的时候,一家子便坐着说说话,突然便听到敲门声。

    何氏起身去开门,瞧门口站的居然是大侄女姜欢,纳闷把人迎进来,“欢姐儿,有什么事吗?”

    姜锦鱼也探着头看,见是大姐,还挺纳闷的,喊了一句,就等着听姜欢说她的来意。

    姜欢心里也没底,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二叔、二婶,我有件事想要求你们。”

    姜二郎神色正式了些,姜欢既到了许人的年纪了,他自然不会将她当做孩子看,“欢姐儿,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姜欢这才大着胆子道,“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让章昀跟着二叔念一阵子书。”说着,又慌乱找理由道,“章伯母说,书院先生教着一屋子的学子,论上心,定是比不过二叔单独指点。而且,章昀读书很有天赋,就是没碰着好先生,所以……”

    姜锦鱼听得都无语了,这叫什么话啊,这是书没读好,就怪先生没教好?

    何氏听姜欢越说越荒唐了,忙打断她的话,“欢姐儿,这话说不得,你年纪小,不知事,在我们自家人面前说便说了,外人面前可说不得。”

    读书人最重名声,若是让章昀书院的先生听到这话,章昀一个“不敬师长”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指不定连书都没得读。这么一看,姜欢这个未来婆婆也是个糊涂人,不知轻重,竟说出这样的话。

    姜欢第一次见何氏这般严厉,吓了一跳,惊吓之余,又有点埋怨,不过是让二叔指点一下她的未婚夫,口口声声说是自家人,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衬着。

    若是四妹的未婚夫,难不成二婶也会拦着,二叔也会不答应?

    姜欢心里越想越气,可又不敢当着长辈的面发脾气,憋了一肚子气,委委屈屈跑了出去。

    姜欢跑得快,何氏拦都没拦住,干脆也没追出去,回身到了屋里,不高兴道,“我还以为章家祖上做官,应当是懂规矩的,没想到,也是这样没规矩的人家。”

    让章昀来家里念书,亏得他章家有这个脸开口?!章昀跟姜欢不过还是定亲,就大张旗鼓日日出入姜家,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不是坏了姜欢一人的名声,而且还让人觉得,姜家是个没规矩的人家!他章昀千好万好,姜家女儿要这样上赶着倒贴?

    其次,章昀在镇上书院读的好好的,忽然不去了,跑来姜家念书,说的好听,是姜二郎帮衬自家人;说的难听些,那书院的先生都得指着姜二郎的鼻子骂,不过区区秀才,居然如此好为人师!

    能做书院的先生,好歹是在读书人圈子里有名望的,不说有名望,那也是结交了不少好友的。读书人圈子最是排外,若是真在读书人圈子里留下这样的名声,姜二郎的名声也就臭了。

    姜二郎倒是看得明白,他本就不看好章家这桩亲事,只是这是侄女,不是他的亲女儿,大嫂大哥都同意了,还轮不到他这个做叔叔的来指摘。也摇着头道,“欢姐儿年纪小,怕也是被人说得多了,才动了这样的念头。”

    何氏气了一晚上,第二日起来心里还有些担心,干脆去了一趟姜老太那里,不知是怎么说的,反正后来就没看姜欢就这事开过口了。

    只是,原本就不待见姜锦鱼的姜欢,似乎更加不待见她了,见了她连个笑容都没有。倒不像是堂姐妹,不知道的还以为结仇了。

    这要是别的小姐妹,姜锦鱼指不定还要哄一哄对方,可换了姜欢,她就不乐意了。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她年纪小麽,不敢对着爹娘发脾气,就冲她来呗?她才懒得伺候。

    却说姜欢这头闹了一回,到了九月上旬的时候,府试的喜榜就在路上了。

    这一回不比上一回,这一回中了的便是举人,走出去那也要喊一句举人老爷的,故而官差带了喜榜一路进了灵水镇,贴了喜榜之后,更是还要策马去那举人老爷面前亲自报喜一回。

    所以,这天中午,姜老太吃了饭,在院里溜达的时候,突然就见个皂袍带刀的官差在自家门前下了马,雄赳赳气昂昂朝自家小院走来。

    一辈子没见过这场面的姜老太腿一软,差点给吓晕过去。

    那官差也是个生手,家里有些关系,是县令大人的妻弟,否则这么好的差事还真轮不上他。所以甫一见举人老娘差点给自己跪下,也吓得急急忙忙上前扶住,大喊。

    “老夫人别客气!我是来给举人老爷报喜的!”

    啥?!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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